第一章 劫
五亿八千万年前,天地中,唯有神魔二界。神与魔为夺地盘,针锋相对,日夜激战,死伤无数。盘古大神实在见不得,便用神斧劈开盘古大陆。
一时间天地变色,竟然裂变出新的空间。盘古舍身成义,用自己的神体,缔造六界。
至此,世界分为神、魔、仙、妖、冥、人六界。这六界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一时间,世间倒平稳起来。
如今的神界,由天帝太禩掌管。天帝万般皆好,只是子嗣艰难。与天后十几万年,才得了一个长子。
此子诞生之际,满天祥云,百鸟来朝,天帝大喜,赐名轩曜。说也奇怪,自从长子诞生,天后便接连诞生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天帝夫妇对长子,更加喜爱。
可过了几万年,众神仙对这位殿下的喜爱,就淡了。谁也没想到,当初粉雕玉琢的嫩娃娃,长大之后成了面瘫。
跟谁说话都是一脸淡漠,纵然礼数周到,却难免有不识人情世故,说错话的时候。
作为一个长相俊美的面瘫,又身份尊贵,自然赢得不少神仙女眷爱慕,明里暗里送秋波,想着法子勾搭。
更有甚至,求到月老处,想用一条红绳缠住轩曜。
轩曜起初不在意,奈何仙女们相思成狂,居然在轩曜沐浴之时闯入,害得轩曜从此不敢单独洗澡。每逢沐浴,大殿内外必然重兵把守。
为此,轩曜大骂月老,说他掌管的男女之情,实在是六界之害,理当废除。月老听后,气的头发打结,红绳都理不清了。
奈何此事的确是他理亏,原本想着仙女们求红线,不过是心里存个念想,只当成全小女孩的痴心。
哪知轩曜魅力这般大,沐浴都被窥伺。
可月老不服气的是,你可以说他乱派红绳,凭什么说男女之情是六界之害?这不仅是侮辱了男女之情,更是侮辱他的职业,要是世间再无男女之情,那他月老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至此,月老心里埋下怨恨。
轩曜得罪的另一位仙人,便是司命星君。原本二人各司其位,没有交集。奈何某日,司命星君邀请白鹤仙子月下赏花,双方你侬我侬情意绵绵之时,轩曜皇子恰好路过。
眼看二人就要忘乎所以,搂到一处,轩曜只觉辣眼睛。大声呵斥“你二人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简直有伤风化。”
司命星君十分憋屈,这还没亲到,哪里就有伤风化?再说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怎么了?
白鹤仙子羞红脸,被训斥之后,连夜回了洞府,再不肯与司命星君相见。
司命星君花样百出,变着法子哄,也没能挽回白鹤仙子的断情之心。彻底失恋,饱受情伤的司命星君,自然把这帐算在轩曜身上。
两位神仙一直憋着气,等待一个报仇的机会。
过了一万多年,轩曜皇子即将飞升上神,为此,须得凡间走一遭,等待渡劫归来,便能飞升上神,封太子之位!
作为掌管凡间帝王将相命格的司命星君,跟月老双眼一亮,报仇的机会来了。
下凡之际,众神仙前去送别,月老赠送一杯清酒,轩曜一饮而尽,哪知其中下了痴情丝,凡间等待他的,还有一段情劫。
作为司命星君,他的报复则正大光明。他信誓旦旦告诉天帝天后,轩曜皇子历劫,若要成功飞升上神,必然是要受尽人间苦楚,所以命格波折坎坷,无法避免。
天帝天后虽然心疼儿子,可也知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若要飞升上神,自然要多受苦楚,是以夫妻二人只能默认。
于是司命星君大笔一挥,正大光明虐待轩曜皇子,美其名曰,都是为了殿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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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劫?”魔界小树林里,荼宛吐掉果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亲爹。“父王,你真的不是打击报复我吗?”
右宸王无语,虽然他的确嫌弃女儿总是搅和他与夫人独处,但是哪个当亲爹的会打击报复自己的女儿?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父王怎么会这么想,历劫一事千真万确!”
荼宛摸摸下巴,一点都不相信。“我只听说飞升成仙要历劫,成神要历更大的劫,从来没听说过入魔还要历劫的!父皇,该不会是魔尊家的小破孩跟你告状了吧?我告诉你啊,这不怪我,谁让他用弹弓欺负左宸王叔家的小泽熙,我这是替天行道,主持正义!”
右宸王不否认,对于这个小女儿,他是又爱又恨。出生的时候是个粉嫩的奶娃娃,可越长大,性子越跳脱。
偶尔调皮捣蛋是可爱,可上万年过去,本事一般,鬼主意特别多,眼看到了成年要出嫁的时候,他实在担心,这么下去,没人敢娶她过门。
正想着怎么办,手下来报,说荼宛到了历劫的时候。右宸王,干脆把心一横,决定送女儿去吃吃苦,也磨一磨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阿宛,入魔自然不用历劫,可你的身份有点特殊。”
“哪里特殊?”
“旁人都是纯种的魔,只有你,因为你娘的缘故,身体里有一半仙家血脉。”说到这里,右宸王不得不感慨,此处是他对不起孩子的地方。
荼宛一脸懵逼,“我怎么没见几个哥哥去历劫?”右宸王与王妃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她是最小的,又因为生的晚,自小很得宠爱。
她性子跳脱,有些男孩气,从小跟哥哥玩在一处,学了男孩的臭脾气。如果是男孩,右宸王随便打随便骂。可偏偏是个女孩,打不得,骂不得。
“你的两个哥哥最疼你,历劫的时候都是避开你自己去,你莫非忘了他们一身血污回来的时候?”那两个臭小子嘴上说心疼妹妹不让她知道,实际是怕这死丫头硬要缠着他们一起去,到时候劫数岂不更多?
荼宛一听,立刻想到好些年前,这两人貌似是受了很重的伤,回来硬生生疗养上百年,才出关见人。
历劫等于吃苦,吃苦等于受伤,受伤等于疼!荼宛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流程,然后飞速回屋,关好门窗,高喊“不去不去,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右宸王哭笑不得,这岂是她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奈何荼宛铁了心,就是不肯出去受这一难,任凭谁来劝她都闭门不见。眼看历劫的时日越来越近,无可奈何之际,老大荼蔺提议,干脆灌药迷晕了直接扔出去,也省得费口水劝说。
右宸王有些犹豫,到底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么对她,是不是太粗暴了?
哪知王妃青竺一拍桌子,杀伐果断“好,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老大荼蔺,老二荼箬,下药迷晕荼宛后,飞速把她丢下轮回井,这才松口气。
“大哥,你说她不会怨我们吧?”荼箬还是有些后怕,妹妹的心眼很小的。
荼蔺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不怕,我给她灌了孟婆汤,历劫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等她回来再喂一次,保证忘的干干净净。”
“大哥,还是你高明,走回去喝酒!”荼箬佩服,跟大哥勾肩搭背,欢笑而去。没有这个拖油瓶捣蛋鬼,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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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匆匆过了十几日,轩曜已经长大十六岁。
此生,他本是皇帝第三子。奈何母妃身份低微,又难产而死。一出生,又被钦天监批了个刑克父母的命格。
母亲一出生就死了,应验命格。皇帝生怕被这个儿子克死,又不忍杀了他,于是听从国师的建议,从小就送往南华山修行。
那里是一处道观,因为出过国师,所以算是皇家道观。每年总会接收一些俗家弟子,修身养性,待到合适时机,家人就会接回去。
一晃过去十六年,跟轩曜一同被送来的几个孩子,都已被家人接回,山上晚来的一些孩子也都已经回去。
唯有轩曜,仿佛被皇家遗忘,除了每年来送份利的太监,身旁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从前还有一个嬷嬷,是他的奶娘。奈何几年前,嬷嬷忽染急症,去了。临死前,还牵挂着轩曜,流干最后一滴泪。
嬷嬷死后,轩曜一人在屋子里陪了她很久,直到尸体彻底失去冰凉,僵硬如木。
从此以后,他就真的孤家寡人了。原本就清冷话少的轩曜,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很多时候,甚至几天不说话,只一心钻研仙道。
原本没有旁的事,他大概就会在此了结余生。可今日一大早,南华山便来了个求助者。
此人乃是振国公府的下人,她此行前来,是为她家小姐求道长的救命仙药。
“还请玄机道长慈悲,救我家依兰小姐一命吧!”下人苦苦哀求,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原本在一旁抄经,神情淡漠的轩曜,听到依兰二字,右手顿住。
“贫道不是交代过,你家小姐十八岁之前,绝不能离开闺阁半步。之前都还好好的,为何这才回去一年,就严重到这个地步?”
凤依兰,振国公家的嫡长女。祖母是东平长公主,跟他算是表姐弟。
当初自己被送到南华山,五岁不到。因为生来不得父亲宠爱,宫里的下人难免对他怠慢。
他生来聪慧,旁人是否友好,他能感觉到。在道观里待了几年,性子越发孤僻,旁人他的身份不敢得罪,也不敢靠近。唯有突然被送到此地的依兰,每日笑盈盈缠着他。
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跟他分享,日子久了,他的心渐渐融化,不知不觉把对方放在心上。
他从没奢望过什么,只是盼着依兰身体康健,过得幸福就好。他日日努力修行,盼望学好仙术,可以为她消除病痛。
也许是上天听到他的感应,竟真的让他学有所成,制出平安健康符,让依兰身体慢慢康复,与旁人无异。
既然身体好了,自然是要回家去的。哪怕不舍得,轩曜也还是送她离开。
最初,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封信,与他聊家常问平安。可最近几个月,信越来越少,甚至没有信来。
他还以为是依兰耽误了,如今看来,竟是旧病复发!他的符,难道没有效果了?
下人是个年长的嬷嬷,哭得十分难过,诉苦道“道长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原本好好的,奈何年前,小姐随夫人进宫,为皇后庆生,被皇后一眼瞧中,选作太子妃。”
“按理说这是好事,可问题是,太子殿下早就心有所属,京城里谁人不知,太子的后宫有一位十分宠爱的宫女。”
“我家小姐本不在意,可太子实在过分,居然让那女子身怀有孕,御医传出消息,说定是龙子,这不是明摆着打我家小姐的脸吗?”
“我家小姐为了不让父母担心,面上装的可镇定了,背地里却夜夜伤心,哭湿枕头。忧心过重,这才引发旧疾。眼看下不了床,整个人就要香消玉殒,老奴实在是心疼的很。”
“道长,您道法高深,还请您再次出手,救我家小姐一命。”
轩曜面上虽冷淡,可心里终究起了波澜,原来是为情所伤。他有些心疼依兰,这样好的女子竟然没有被珍惜,那个未蒙面的太子大哥,眼瞎了不成?
玄机道长摇头叹息“我早说过,她若在闺阁中待到十八岁,就能避过此劫,平安一生。你们偏偏不听,带她去皇宫赴宴,可见命中注定之事,非人力所能改。”
“不不不,道长,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皇后的命令我们岂敢不从?夫人也是心存侥幸,觉得没有大碍,谁知真应下道长的劫。”
老嬷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头皮都破了,流出血来。“求您发发慈悲救我们家小姐,你从此以后您说什么我们做什么,绝不敢有半分不从。”
道长命令小道童,将老嬷嬷扶起来,自己点燃一炷香,拜了拜三清祖师。他长叹一声道“并非贫道不愿相救,实在是救命的草药太难寻。”
“道长只管说,无论何种草药,无论何种草药,振国公府必然倾尽全力。”老嬷嬷一听还有救,不管不顾的允诺。
玄机道长心里门清,药如果那么好找,他又岂会在此为难。“你家小姐的病,需要起死回生的仙药。这世间有一种药,名为血灵芝,服用它,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容颜焕发。”
“当真?”
轩曜却没有老嬷嬷的乐观,他了解师父的性子,见他如此为难,知道这个药肯定不好找。
“嬷嬷不必高兴太早,药虽有,可世间难寻。贫道此生,也不过是在家师仙逝前,见过一面。”
“此药之所以难得,便是因为它生长在棺材上。全靠棺木主人,尸气供养。可即使如此,也不是每个棺材都能长出血灵芝。”
“师尊曾言,这世间唯有心地良善,身体健康,却意外早世的人,因死得匆忙,阳寿未尽,尸身残留生机,方可长出血灵芝。”
“而且,这血灵芝百年方可长成。只要一点点,就能活死人肉白骨,何其珍贵。世人大多闻所未闻,更不要说能认出此物!”
道长的话说完,老嬷嬷已经面如死灰,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半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家小姐的命也太苦了!
老嬷嬷情绪激动,哭晕过去,随行的人将她抬到客房。
人走之后,轩曜才开口问“师父,这药难道真的找不到了!”
玄机道长闻言,回头深深看一眼俊秀的弟子,心里叹息,开口道“你命格多舛,自己本就顾不住,还是安心修道,莫要管这些红尘杂事。”
“师父不说,想来知道在何处!”轩曜一句话,说破玄机道长背后的心思。不肯告诉他,想来危险至极。
玄机无奈轻笑,这弟子虽性格淡漠不喜多言,可却聪慧异常,十分有悟性。只可惜生不逢时,成了皇家子弟。
“轩曜,你说的不错!师尊仙逝之前,曾说过,南疆荒蛮之地,还存有一株血灵芝。”
“可惜此药被南疆苗族,奉为圣物,他们怎么可能轻易交出?”
“我知你心思,可你命犯孤星,注定孤身一人,何必去淌这浑水,惹一身麻烦。听为师一句劝,京城里风云莫测,莫让自己深陷泥潭。”
轩曜点点头,沉默不语。玄机道长以为他听进去,安心离去。谁知几日后,他居然借口为皇帝寻药,独自离去。
玄机道长仰头看天,心里长叹。星象已变,命中注定的事情逃不掉,这劫数,终究还是来了。
轩曜轻装上阵,找到车马赶往南疆。原本他是有些犹豫的,身为皇子,没有皇帝的命令,他这辈子未必能出南华山。
可也许是老天助他,两天后竟然传出皇帝病重,广寻名药的消息。
如此,他以此为借口出去寻找血灵芝,就算他日被发现,皇帝也不会为难他。
师父说过,只要小拇指那么一点大,就能救一条命。无论如何这个风险他必须冒,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世上最后一个关心过他的人就此丧命。
而此时,下凡历劫的魔女荼宛,也在逃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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