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艺惊四座

　　胡公子听了柔安的回答，一愣，笑了起来。

　　柔安沉着地看着他笑得花枝乱颤、醉眼微饧，笑得熊烨等人目光愈发不善，笑得周边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胡力笑罢，更加没有为她语气平平的原话奉还而不快，反而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泥金折扇，掩唇带着笑意道：“能与苏小姐同日而语，小生三生有幸。”

　　柔安见他自得其乐，看着那被面具和折扇遮了几乎全脸，只露出一只眼睛的狐狸公子，觉得他这动作既破坏了以面具遮面的神秘、也消减了以折扇遮面的妩媚，生生组合出了一派不伦不类，显出了几分滑稽，令她觉得有些好笑。

　　柔安也不避忌，对他莞尔一笑为礼，转回头不再搭理他。

　　胡力又是一愣。

　　他敏锐异常，早就察觉了柔安的戒备，但不以为忤，还很能理解。

　　可是，柔安对他那一笑，或有敷衍，却不见疑惧和厌烦，更没有虚假和做作，还颇有几分真心的愉悦，似乎她真的觉得他很有趣、对他心怀善意一般。

　　他不由心底生了些许异样，一时垂眸品味，安静了下来。

　　柔安不由听得身侧不再有动静，借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变得安分，微觉好奇，但也不以为意。

　　——美丽的“狐狸公子”垂首不语，别添了一丝乖巧意味，殊有风情。

　　但柔安可不敢放松警惕，就从他刚才有意无意地表明他对靳玉短时内不会归来的确定无疑和对包括瑝州地区在内江湖中情报的了如指掌来看，她就不敢对他掉以轻心。

　　不管有意无意，都不敢。

　　过了一会儿，胡力似乎从神游状态中缓了过来，才要笑着同柔安说话，突然堂中一静。

　　柔安等人也抬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厅堂入口。

　　不待他们猜测，一抹琴音铮铮滑响，伴着这一乐音，八名美貌女子挥轻纱长袖，飞入堂内，旋成一个如花绽放的美丽阵形。

　　堂内众人轰然较好，后又自觉静音。

　　看着堂中央翩然起舞的归雁轩众美，再看看一侧不知何时安置好的相思谷的琴师画师，柔安等人了然——这便是众所期待的相思谷、归雁轩献礼。

　　这节目当是两派合作排练。

　　归雁轩的姑娘们轻纱缥缈、彩绸翻飞，曼妙的舞姿被衬得如梦似幻。

　　单这舞技配上相思谷琴师的妙音已让人惊叹，更令人赞叹的是，相思谷还另有画师在对侧置了画纸，以内力隔空弹墨，穿过姑娘们的飘逸的舞姿和衣袂，按着节奏和韵律，落纸为画。

　　柔安看了一会儿，发现跳舞的姑娘里有一张面孔让她觉得眼熟，略一定睛，觉得凑巧，不由再一多想，视线往旁边一转。

　　果然，她在乐师们中又看到另一个眼熟的面孔，而且，隔空作画的那位女画师也让她觉得眼熟，特别是她那根轻盈有力挥舞着的青玉管画笔，太让人难忘了。

　　想不到，这三人身上如此戏多，自芙蓉庄大门前的眉眼官司之后，还有在今日寿宴上同台献礼的缘分。

　　“看起来，苏小姐对顾姑娘颇感兴趣？”

　　柔安耳边传来低柔磁性的声音，她不由侧目。

　　“狐狸公子”不甘冷落，又用折扇折了面，惟露出一只完成了月牙的狐狸眼，笑吟吟地看着她。

　　“顾姑娘？”

　　“便是作画的那位，相思谷的名画师，顾惜墨顾姑娘。顾姑娘那一管青玉笔既是画具，也是武器。她自创一套笔法，作画可圈可点，御敌也颇有威力，平日千金难得她一画作，今日她却肯为江老夫人当堂绘一长卷贺寿……不愧是江家啊。”

　　柔安听着他的介绍，又仔细看了几眼那位顾惜墨姑娘，见她容貌端丽，一张脸却严肃得和慕屾差不多。那日见她，她着一身玄袍，今日见她，她又是一套墨绿洒金的宽袍褶裙，美得颇有威仪。

　　她不由看了眼青年琴师。胡力何等乖觉，介绍的对象也随之而改。

　　“戚风，相思谷的琴师，年纪轻轻，琴艺不俗，被其师断定日后必成大家。他也是苏小姐刚看的那位顾姑娘的师弟，据说自小家道破落，流落到相思谷后多受师姐关照，二人感情很好。”

　　这位戚风公子今日到仍穿了浅蓝色的衣袍，堂外一阵风拂过他流连琴边的宽袍大袖，布料鼓荡，颇有一番乘风归去的仙人风姿。

　　柔安知悉了规律，目光顺势滑向最初让她发现端倪的舞者。

　　胡力不负她所望。

　　“洛雨绵，娉婷夫人最小的徒弟，也是最受宠爱的徒弟，于舞之一道颇有天分，被娉婷夫人选为惊鸿舞的继承人之一。”

　　洛雨绵同她的师姐师妹们一样，穿了粉红色的缥缈纱裙，裙角飘带都缀着水晶珠和小金铃铛，精致好看。

　　柔安暗自想象了一下戚风和洛雨绵站在一起的场景，到正应了她穿过来那年的流行色，想来一定很赏心悦目。

　　“苏小姐真有眼光，一口气挑出了相思谷和归雁轩今日献艺之人中最有潜力最有趣的几人，小生叹服。”

　　柔安对他的夸赞回以一笑，随口道：“胡公子同山海阁可有何渊源？”

　　胡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苏小姐如何得知我代表山海阁而来？”他是今日最后一个登记的客人，他亲眼看着管家把名册收起来的，柔安按理没机会也没权力看到客人名单啊。

　　“……猜的。”柔安看了他一眼。

　　山海阁是和归雁轩并列的两大情报机构之一，他这么博闻广识，她有此一猜也很正常吧。

　　胡力想来也明了这简单的逻辑了，又是弯眸一笑，“苏小姐灵慧。”

　　“哪里。”你连我目光的细微移动都能察知，我可不敢在你面前妄称灵慧。

　　“看胡公子外貌，不似景国人啊。”

　　胡力皮肤过白，看久了还会发现他眸色略带蓝调，这可不是景国人的外貌特征。

　　“小生来自留国。”

　　留国绝大多数领土都与景国以浩瀚的不过海相隔，但也有少数北部领土蜿蜒着绕过不过海的边缘，一直连到景国的北疆。

　　柔安看着胡力的脸，突然想起一个常识：景国以北留国那小块领土上，常年冰雪覆盖，有一种雪狐特别有名，皮毛银白丰盈，是各国贵妇钟爱的皮草材料。

　　作为一只合格的绒毛控，她也很喜欢。

　　胡力本对着柔安的目光不移不避，眼带挑逗，此时不知为何觉得后背一凉，猛地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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