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上下（二）
关于帝师，风子游似乎也有所了解，他听到容旬的问题，想了想，点头说起来。
“他也算我半个师父，我是辛国御医的儿子，第一次见到他，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他问我要不要学更多的医药知识，我当然说好。后来他将我带到一座山中，那里有一栋很大的房子，我在那里看到了几乎所有传说的医学宝典，因着这件事情，我稍微与他接触过，也被引着认识了陛下，成为他的心腹。”
容旬低下头，他想起帝师所说，自己五岁多的时候，他也曾尝试将自己带离皇宫，不，所谓带离皇宫，其实是跟着他学**王之术吧，因为母妃的拒绝，他转移目标选择了龙修，便问道：“他和龙修的关系并不亲近吗？”
“我不知道，我认识陛下的时候，他对帝师的态度就是尊重之余，十分提防的。”
容旬垂下眼睛，慢慢说道：“他说我毁了他最好的作品，可是龙修已经君临天下，吞并大晟和赤西，又勤勉有为，他为何要这样说？”
“殿下，帝王和帝王也是不同的，他对陛下的期待可不是一亩三分地。”
“那是什么？”
“他对陛下的培养从来不是君王，而是不二帝王，对君王而言，勤勉仁和，能御外敌就足够了，若还有雷霆手段让宇内升平当然最好。但驰骋沙场，吞并天下的帝王，在这之上，还需要杀伐、暴戾与嗜血的欲望……所以他才说殿下毁了他的作品。”
容旬一愣，看着风子游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他期待龙修征伐不断，一生都在杀戮中度过？”
“对他而言，是天下归一。”
“……龙修符合他的期望吗？”
“至少以前是。”风子游搔了搔头，有些为难：“不过后来变了，你也知道，当年他派我去救石川海，是为了你，毕竟对他来说，石川海可是巨大的隐患。”
“我知道。”
“还有知趣，虽然现在只是当个侍女，但当时她是陛下亲自培养的未来情报首领，也是因为你，她被派去了长乐公主身边。这两件事情让我意识到，你对他重要到一定程度了。”
来升听了也点点头：“是，不瞒殿下，陛下小时候和现在，根本就是两个人……”风子游叹了口气补充道：“他在动情之前绝对是一个完美的帝王，天下人在他眼里都是可替换的棋子…天纵英才，冷酷至极。”
容旬一愣，摇头说道：“不可能，我认识章北的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现在想想虽然城府很深，但冷酷……”
“那殿下认为，在信奉弱肉强食的辛国，十五岁的他要同时掌控军队和朝廷，需要多大的能力震慑他们，又需要多么狠辣果决的杀伐之心，才能将历代元老吓得一个字不敢说？”
容旬低下头，不敢去想，只是问道：“那个毒……‘上下’，到底是什么？”
风子游深吸一口气，想了许久说道：“我没想到他真的做出来了……所谓上下，便是颠倒，喝下去以后，只会让他针对心里最在意的那个人，完完全全的反过来。”
风子游停了一会，接着说道：“也就是说，以前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你身上，颠倒之后，感情大概被抹得干干净净吧，这还算好的，我担心的是不仅感情消失了，还会把内心残忍的一面都发在你身上。”
“是吗……”容旬轻轻握拳，又松开，他无法想象龙修忘记自己的情景，明明那天在密室里说了那样的话，转眼就会把自己忘记吗？
“我们也没料到是’上下’，当时，陛下策马朝归云楼冲去，到那的时候，启国公主刚刚离开，暗卫亲眼看到你和小皇子被人带走，陛下都顾不上去拦她，朝你消失的方向狂追，当时他应该已经知道帝师要杀你，根本顾不上别的。在走进那个密室之前，他只交代了两件事：第一件，如果任何非他和你的人走出来，要尽全力当场绞杀。”
“第二件呢？”
“……如果有任何可能会伤害你的后果，就安排你和长乐母女离开他的视线，甚至京都。”
离开？容旬闭上眼睛，他还记得龙修推开石板看过来的眼神，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同时交织着热切和激动，陌生和茫然。
“……他现在已经忘记我了吗？”
“他两天前醒了过来，只字未提及你，我跟安公公提前知会过，他也早就将你的痕迹藏了起来，不到确定陛下对你的态度之前，我们绝对不能让你见他。”
风子游见容旬脸上不安，又说道：“我用性命担保，陛下现在身体康健，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这番话，容旬便垂下眼来，他相信风子游所说的话，在帝师眼里，自己的软弱和牵绊是瑕疵，完美的龙修如果面对大晟的六皇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吧。
“这个毒你解不了吗？”
“这一点，子游惭愧，这几日我细细研究过，怎么也需要两年，帝师应该是预料到我的能力了，他没有杀你，却给你下了失去意识无法动弹的药，就是想要你走不了，让陛下醒来一眼就看到你，却没想到你心志坚定，又因为担心陛下，居然撑了那么久，最后还能说出话来，不然，我们当时可是准备将你们一起送到宫里，扔一张床上治疗的。”
“……所以算我运气好，”容旬想到帝师所说的彻底自由，忍不住微微苦笑，轻轻问道：“两年？我两年都不能见他？”
“是，但是我会努力在半年之内找到更有效的方法。”
“即使是……我去和他解释，也不行吗？”
“不行，所有关于你的事，就算我们告诉他，也会被他不断的忘记。所以，等天气暖和一些，你干脆带着长乐和晴天出去转转吧，冬天之前回来，到时候也许就有转机了。”
风子游有些无奈，又咬牙说道：“你要是实在担心，哪天我给陛下一碗昏睡的药汤，你去看一眼，如何？”
“别这样……”容旬心里知道他的意思，想要拒绝，沉默良久又轻轻说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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