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番外 野狐（七）
“说起来，谁也想不到，”宋衍哈哈一笑：“我们把罗又兰的底又查了一遍，查到他有一个侍妾，是两年前从连目来的。”
“侍妾？”
“对，没想到这罗又兰出身富贵却是个情种，对这个侍妾宠爱有加，若非他母亲不同意，几乎要娶成夫人。”宋衍叹了口气：“不过，也因为没当成夫人，两年之后，都忘了他有这么个侍妾。”
陆据皱眉：“那她和私通连目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她是连目的奸细？”
宋衍点点头：“很有可能，昨天他从大理寺回去，直接就安排那侍妾回缙州躲避，还好我们及时截住了。”
“那她招了？”
“没有，罗又兰还不知道这事，所以我们过来接你去大理寺，他若看到你活着，估计就放弃狡辩了。”
陆据这才知道宋衍为何会来，他虽然不想再蹚浑水，但是一想到这堆破事总算可以结束，便十分干脆的站起来就走。
宋衍见他如此积极，急忙跟上，只有苏启撇撇嘴，第一次嫌弃大理寺效率过高，慢慢悠悠的走在两人后面。
果然，罗又兰见到陆据，一张脸几乎面无人色，再等侍妾被拉到眼前，整个人都颓丧的瘫在牢房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他见陆据和苏启一起，终于叹口气：“看来你早就防着我了。”
听到罗又兰的话，陆据没有话说，他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让他更加懒得说话。见对方准备招供，他转身就走，直奔家中。
从头到尾连一眼都没赏给苏启。
宋衍全程默默地观察，看到他的态度，给苏启投以同情的一眼，也垂目告辞。
————
当天傍晚，罗又兰的招供就呈上了三公桌前，加上大理寺的审判建议，只等龙修回来审批就可以行刑了。
卷宗一天之内传遍整个朝堂，一众官员这才恍然大悟。
私通连目案，说起来是朝堂，又非朝堂，一切源于两年前罗又兰回缙州的时候，对一个歌姬一见钟情。
据证词显示，他两年前把歌姬买进府里做侍妾，后来又带到了京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对方是连目皇室送来的奸细。两年来，他对这女子情深义重，因为没能娶成夫人，心里愧疚，几乎有求必应，平时公事私事也从不避嫌。
内战要起的时候，他把局势当故事一样说给侍妾听，又嘲笑张烨在这个时候出使吴州，想必命不久矣。
谁知那侍妾却动了心思，吵嚷着非要张烨的副丞相印，罗又兰拗半天没拗过她，也真的联系了缙州的人，偷偷盯着张烨，等他一死便将官印偷出来送到京都。
后来，侍妾拿着印章把玩片刻，当着他的面掉进了池塘，罗又兰当时十分慌张，又实在没捞到，只好作罢。他提心吊胆了一阵，发现无人追查，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没多久，又逢侍妾生辰，在对方连撒娇带敬酒，祝他升任三公，罗又兰飘乎乎又答应她一个游戏——将三公的印拿回家给她看一眼。
却不想就那一晚，侍妾背着他将印章盖在了空白的官纸上，又连同张烨的官印，横生出连目残余突袭边关的祸事。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罗又兰一直到事发之后，听到张烨的官印，心里大为惊讶，越想越不对，狠下心来盘问，这才知道侍妾掉进池塘里的不过是块石头，而她的身份居然是连目奸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连目皇室报仇。
他看着怀有身孕的爱妾，吓得几夜睡不着觉，最后还是决定保全她。正好，他听到南北和谈，陆据会赴京都入仕，这才心生计划，让陆据背下整件事情。
“但是连目首领的密信上没有官印。”
“那侍妾说她后来换了一张，至于为什么换，她也没多说，感情的事啊……但很长时间，罗又兰只要什么都不做，这件事情就毫无线索。毕竟谁能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宋衍叹了口气，跟陆据总结。
陆据明白他的意思，但草灰蛇线，凡事总有痕迹，这件事情也不例外——那官纸上留下了官印的压痕，好死不死被苏启看了出来。偏偏苏启的七窍玲珑心又看到罗又兰刻意结交自己，两相一盘算，加上守卫对二月初一的模糊记忆，吓得罗又兰匆忙出手，最终露出了马脚。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朝中众人暗暗地松了口气——苏启这才是真的会消停了。
但是随着案宗传开，陆据诈死的事情也跟着传开来。第二天，陆据参加朝堂议事的时候，察觉到周围的怪异目光，咂摸良久终于明白过来——经此一事，所有人都认定他和苏启早已串通，是一伙的。
我完全不知道！这句话憋在陆据嘴边，一忍再忍，没有说出来。
苏启却笑呵呵的，对其他人的试探一律说是，简单明了到有些诡异，就连那两日陆据藏身丞相府的原因，被他一顿刻意解释后，不知为何就从“离得近”变成了“他受伤，不方便外人照看”。
众人便看过来，用眼神问他：“别人是外人的话，那你莫非是内人？”
苏启十分高兴，笑眯眯的点头，陆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通身是泥，跳进河里都洗不清了。
他连伤带气，好几天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好不容易，十数天过去，陆据刚刚消气。苏启却在第一场冬雪的时候故技重施，翻过墙来送酒。
陆据在枕头下摸出短刀就要扔过去，他眨着眼，狐狸一样扔过来一句：“陛下要回来了，带着那位一起。”
那把刀便中间没了力气，轻飘飘落在他脚边，他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扔出窗外，笑嘻嘻的开酒喝一口：“刚收到的消息，特地来告诉你，当做赔礼道歉。”
“……我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苏启却不滚，自顾自的喝着：“还有，那几个月我拉下马的，可都是或明或暗反对二圣临朝的人，这一点你得谢我。”
二圣临朝？陆据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果然见到苏启点点头：“都说我是陛下的狗，他们却忘了，狗再厉害，哪有狼来得狠。”
陆据便明白过来，盯着他半晌，冷笑道：“那你找他领赏去，关我何事？”
“救命之恩还有茶杯钱我可没忘，”苏启眯着眼睛笑了笑，见他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把刀，这才哈哈笑着退一步，从怀里拿出个盒子：“我找廖江配的药，这个抹着不疼。”
说完，他将盒子放下，丝毫不敢逗留，轻飘飘的关上门，说了句“晚安，其他的以后咱们慢慢算”，扬长而去。
陆据咬牙看着桌上的酒壶和伤药，手中的刀几乎要捏碎，含着恨转身睡去。
这只混蛋臭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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