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许烨和几个舍友进了一家海鲜大排档,张志颖和余竞一路打闹引人侧目,两人绕着许烨追打,许烨想装作不认识这两个家伙都难,终于走到了他们所说的“B市无敌好吃的大排档”,几人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随意,点了一堆食物,还要了啤酒。
“铭哥,平时都是你请我们吃,今天我们请你吃!”
三人是难得的一致,就连从见面一直打到现在的张余二人都变成同一阵线,大献殷勤。许烨虽然毫不客气的享用了食物,最后还是没有让他们请客,而是选择了AA制,让他们把庆功留到期末后再说。
这顿晚饭吃完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天色暗下来,各色的灯光点亮整座城市,熙攘的人群涌入夜市,大排档更加热闹了,张志颖等人本来还想去KTV,不过许烨并不是很想去那种地方,就拒绝了。
从大排档走出来,许烨走在回家的路上,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现金,手机也没电了,许烨双手伸在裤兜里,跟着自己的方向感走,摸索着找回去的路。
树叶簌簌地在夜风中摇晃,没有丝毫征兆,夏天的雨来得突然而急促,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在地面上溅起噗噗水花。
糟糕……
许烨没料到下午晴朗的天气到了晚上会骤变,所以没有带伞,只好跑到街边的屋檐下避雨。街道的交通因为骤雨的忽然来临变得拥堵,湿漉漉的地面上,车辆已经排起长龙,车头的灯光透过雨点变得朦胧,周围响起司机们埋怨声和汽车喇叭的嘶鸣,分外吵闹,许烨躲在一家酒吧门口广告牌下,狭小的广告牌闪烁着霓虹色的光,却并不能遮挡住许烨整个身躯,雨越下越大,许烨又往广告牌旁边靠了靠。
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道耀目的闪电劈下,随之而来的是轰隆作响的雷声。人声雷声雨声的喧嚣里,一个黑色的人影伴随着浑浊的酒气,剧烈的咳嗽声踉踉跄跄从酒吧里出来。
许烨的眼皮抬了一下,眼神停留在酒吧门口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上,再凝眸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世界忽然安静了,雷声停止咆哮,闪电融化在夜色里,雨点凝滞在空中,连被风吹落的树叶好像都静止了。许烨的眼眸中,只映出那人苍白的脸。
许烨拔腿就跑,不顾滂沱大雨,整个人冲进雨里。
心跳忽然加速,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拧紧的眉,咬紧的下颌角,还有眼眶里似乎在闪耀着的某些东西。滚烫的汗珠跟雨滴融为一体,顺着额头流下来。
不知道奔跑了多远,许烨蓦地停下脚步,呆愣在风雨中,任雨水浸湿,却丝毫没有动弹,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漾起一圈涟漪。半晌,他又往来的方向跑去。
许烨狂奔着,雨水滴滴答答从身上滑落,匆匆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他,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心中的那个影子逐渐清晰,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在呐喊,却发不出声。
还是那条街,风雨仍旧,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许烨愣愣的站在酒吧门前,注视着刚刚那人倚靠的酒吧大门,确定了没有人。
“难道是幻觉……”使劲的晃动脑袋,想把刚刚看到的抛之脑后,再睁开眼,“真的是幻觉吧?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许烨自言自语,身旁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过,紧闭的车窗被雨水冲刷,映着周围的光影,向远处驶去。
一瞬间的失神,许烨被车辆溅起的积水又淋了个遍。许烨倒也不恼,脑海中已被混乱的思绪充满,没有空余去想其他。身上已经湿透,也没什么好躲避了,许烨继续冒着雨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浑浑噩噩中不知走了多久,游离的思绪被熟悉的景象拉回,不知不觉间,许烨竟走回了家门口,暖黄的灯光照亮了门前的阶梯,在夜色中指引着他。
许烨有气无力的敲门,刘嫂刚打开门就看见浑身湿透的许烨,湿漉漉的刘海贴在头上,翘起的发尾也耷拉着,神情呆滞,她喊了好几声才有反应。
“铭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刘嫂关切的问着,马上去找毛巾擦许烨身上的水。
“我没事……”许烨摆手,嘴角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睡一觉就好了……我去洗澡。”
许烨换下黏在身上的湿衣服,把手机扔在床上充电,又进了浴室,水龙头一打开,温暖的水流冲过身体,许烨闭着眼,刚才的一幕好像又在眼前闪过,他紧蹙着眉,水滴从下颌滑落。
忘了吧。
烦恼仿佛都随水流走,洗完澡都神清气爽了几分。许烨裹着浴巾,擦着头发回到房间,看见手机屏幕正亮着。
一条是张志颖的短信:老大你回去了没有啊?雨好大啊!
许烨给张志颖回短信报了平安,关了机把手机丢一旁,蒙头睡觉去。
一夜翻来覆去难眠。
许烨脑海里都是那人的面容,那丝丝缕缕的温存若隐若现,他看见那修长的身影就在眼前,温润清隽的笑意,勾起的嘴角漾着温柔的弧度,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潮汐的微光。那人深深地凝望着自己,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微微启唇,好像要说些什么,他却听不清。
“莫云琛!”
这个名字就像一颗石头,投入许烨内心平静的湖泊,漾起一圈圈涟漪。
睡梦中的许烨眉头紧蹙,一个声音在远方召唤他,疏远疏近,听不真切,他看见那人的身影在眼前浮现,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耳际,眼中尽是缱绻,那人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只想和你在一起,遇到你,是我今生最幸运的事。”
那人指尖拨开许烨的发丝落到脸上,点点星光落进眼底:“叶栩,我不想守什么大唐,只想守你一人。”
你骗我……你骗我……
他伸出手,想抓紧残存的温度。
眼前的影像忽然支离破碎,只触碰到虚无的冰冷。掌心渗出薄汗,也一起凉透,无尽黑暗里,只剩许烨的呐喊。
许烨握紧拳头,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悄然滑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跳地沉重却乏力,入骨的疼痛感。
化成碎片的虚影又在原处凝结,许烨想追过去,脚下好像被藤蔓缠住,挪不开步伐,只能焦急的站在原地,看着和那个影子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不要走!!!”
许烨从梦中惊醒,梦中那种彻骨的冷意和深深的绝望仿佛还残存在骨髓里,心痛和心悸的感觉传来,浑身上下好像被寒冰包围,窗外仍是阴云密布,透不进一丝光线,窗口灌进阴冷的风,把窗帘吹的猎猎作响,许烨想起身去关窗,但是头脑晕眩,四肢乏力。
伸出手指摩过额头,异于寻常的温度告诉他:他发烧了。
也是,淋雨那么久,怎么会不生病。
许烨苦笑,又倒回床上,缩进被子里,把被子蒙过头,还是好冷……
头又昏又疼,迷迷糊糊中,他打开手机拨出一个熟悉的电话,对方久久未接,手机里传来微弱的“嘟嘟”声,被窗外的风雨声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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