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生意（五）
四、四、四百？！！董久民几个喉结耸动，不停咽口水。他们必须要十分克制，才不至于惊叫出声。
来之前霍穗已经反复敲打过他们，没有她的示意和允许，不准他们说话。还告诫他们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最好全程扑克脸，不能露出乡巴佬式震惊脸，让人看笑话。
要是买家发现他们很容易对某一个价格满意，甚至惊喜，便不会再加价。
这样，损失的会是他们。
霍穗在小团伙中已经很有威信，她的话，对久民他们来说，跟圣旨也差不离了。
于是，霍穗的叮嘱，都被好好地执行了。
董久贵天生会看眼色，心眼活，不用霍穗单独嘱咐，也知道怎么做。
近两三年，他在霍穗的支（怂）持（恿）下，先是靠在城里钢厂上班的二哥的关系，结识了叶科长。
然后通过长期低价卖山珍野味、河鲜果蔬、各种兰花给叶科长，让叶科长把他当自己人照顾，还把他介绍给县城其他爱兰花的朋友，并主动给他联系买肉的、买草药的、买粮的……买主，扩大了他的交易圈。
通过长期跟各种领导、工人以及其他社会人物打交道，董久贵现在更加油滑，说话处事十分周到，有点滴水不漏的意思。
领导们喊价时，他就很有眼色地保持沉默，省得叫这些人精觉得他坑他们钱，以后再想赚他们的钱，就难了。
眼下这三位领导，是他精心筛选出来的“肥羊”，打算长期做他们的生意，所以他处处小意逢迎，恨不得多长两双眼，尽可能读懂他们的表情动作。
就目前来看，叶科长显然落了下乘。
高个领导和矮胖领导手头都不缺钱，只是不知道他们愿意为这株墨兰花多少钱？
越是有钱人，越是精打细算。董久贵跟城里人来往多了，愈发赞同霍穗当初跟他说的话：越有钱的人的钱，越难赚。
矮胖领导喊出四百后，现场气氛有了短暂的凝滞。
董久民等人呼吸陡然急促，脸色发红，瞳孔扩张，已然惊呆了。
叶科长将二十块的定金揣回兜里，面露遗憾，打算退出竞价。
董久贵忍不住看了霍穗一眼，想知道她对这个价格满意与否。
霍穗没有看他，她在跟矮胖领导对视。那个人精，好像已经发现这群小鬼头里，她才是做主的那一个，正似笑非笑地瞅她。
霍穗感觉自己被矮胖领导的目光，一寸寸分割，审视。她竭力维持住不知道你们说什么、看什么的天真懵懂的表情，俗称装傻。
这一招，她以前常用来对付养父母和两个哥哥，还有钱教练。成功的时候比较多。
她现在的长相、年龄，太适合这种表情了。
矮胖领导看着看着，很快皱眉思索，觉得自己大概看错了，想多了。霍穗不过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会是这群机灵，会做生意的小子们的头？
她大概凑巧发现哥哥们要进城，便痴缠着跟过来，瞧她一脸天真又无聊样儿，显然对他们这种交易不感兴趣，有时还会放空目光，大概小脑袋瓜里在琢磨一会儿进城后要吃几个肉包子？
想着想着，矮胖领导不禁粲然一笑。
高个领导一直关注矮胖领导，心里纠结该加多少才能镇住这个胖子。他越观察，越生气。这个胖子竟无视他，不是看兰花，就是看抱兰花的小丫头，还敢嘲笑他！
他那笑容，根本就是挑衅。似乎在说：你退出吧，反正你也争不过我。
简直能把人气炸！
“我出四百五！”高个领导放弃加十块的念头，不能输给那个胖子！
他目含威胁地俯视矮胖领导：“这株墨兰甚得我心，还望割爱。”
矮胖领导飞快地瞄眼很是沉得住气的董久贵，心里喟叹一声：这个小友很不错，是能做大事的。他十几岁时，可不如他。
又将目光转向高个领导，慢慢开口：“我出五百，望您成全。”
矮胖领导的语气轻松又温和，态度和煦，言辞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根本不觉得自己花五百买一盆山里的野兰花有什么问题。
他心情不错，庆幸自己之前因为无聊，交了定金过来参加这个听起来挺有趣的拍卖。
不然可就错过一株罕见的极品美人兰了。
高个领导气得瞪眼：“五百可不是小数目，您可要想好了。”这老头穿的一般，没想到出手倒阔绰。
这墨兰的品相极难得，他上司最钟爱、视若珍宝的那株，也不及它。
高个领导本是抱着看竞价热闹的态度过来的，可当他看到这株墨兰，心头一片火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买下它，献给上司，争取到升职机会。
这职位往上一走，每个月的工资，都要多好几十。
用一株兰花换领导赏识，增加自己升职的砝码，是极划算、极高雅的买卖。
高个领导本以为他出四百五能吓退另外两人，不料那个他不曾卡上眼的矮胖子居然开价到五百！
他可真敢开口！
五百啊，不是五十。怎么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
放在平时，要高个领导花超过五百的价钱买一株兰花，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次不同，下个月单位里就有人事调动，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于是他忍着心疼，道：“五百一。”这时候不能意气用事，为了面子就五十、一百的加，他又不傻。
叶科长走到一边，把手搭在董久贵肩上，低声惊叹：“哇啊！都叫到五百一了，你们这次要发财了。”
“小兄弟，咱们什么交情！下次再有这样品相的兰花，你可不能忘了我。就算我买不起，也可以看看长长见识嘛。”
董久贵微笑：“一定一定。”
“五百二。”矮胖领导毫不退让。
高个领导赌气道：“五百三！”
“五百四。”
“……五、五百五！”
“五百六。”
“……”高个领导终于知道拼钱，自己拼不过矮胖领导，不甘又憋屈地退让了：“我退出。恭喜您。”
“多谢兄台承让，回头等我安置好它，请您和小叶来我家喝茶品兰。还望两位赏脸。”
叶科长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那可再好不过。”
高个领导勉强挤出一个笑：“有时间一定来。”他才不去呢！他现在别说看墨兰，只要想到墨兰就来气！
还有胖子！墨兰和胖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在下先告辞了。”高个领导率先骑车走了。
叶科长也道：“我也该回去了。各位再会。”
“您二位慢走。”董久贵和矮胖领导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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