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天的尴尬
引子
少年时，并不成熟的心里藏着许多许多心事，有关迷茫，有关欣喜，有关憧憬，有关失落。少年时，并不成熟的身体里藏着许多许多种力量，有关努力，有关坚持，有关爆发，有关改变。
少年时光总是人们不愿遗失的记忆，因为承载了许多单纯的美好。路过少年时，不会意识到看起来不值钱的青春被自己挥霍着，不会意识到生命中最纯洁的感情被自己无视着。少年时光也总是人们深藏心底的纪念，因为留下了些许生命中重要的光亮。路过少年时，发现努力过后能够收获些精彩，发现许久的习惯被一件事所改变，发现因为某个人而学会选择。
路过少年时的心情，是简单的快乐，像蹲在地上用树枝扒拉着使劲蠕动的毛毛虫翻身一样，只是想无聊的看看虫子是怎么翻过来的，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很投入、很开心。路过少年时的成长，也是会经历苦楚的，像手臂突然被翻动着的毛毛虫蛰了一下，亲身体验了肿痛后才知道，那玩意有毒。
少年时的故事是成长的故事，如丁香一样抽芽、丰满、含苞、绽放、凋谢，平凡的发生着，却也如绽放的丁香一样，默默留下浓烈的花香后，又重归平淡。故事里的人有快乐、有努力、有抉择，故事里的事有笑话、有希望、有遗憾。但故事毕竟是故事，是留作回忆的故事，并不在意究竟有没有后来。
1、第一天的尴尬
大多数高中还没有开学的时候，新生大潮蠕动着涌入了一中大门。大门两侧“古丰书院”遗留的、守护了97年的一对石狮，又一次迎来一批新鲜的嫩草和花苞。年轻的欢笑和嬉闹在稍显狭窄的河边路上荡漾开来，泛着涟漪流进护城河和周边密集的巷口。
一辆拼装起来、不伦不类的山地车窜进人群，骑车的光头，背着小号行李箱一样的红色挎包，左摆右晃地射到门口，光头左腿支地右腿后迈下了车，顺着学姐指引的地方锁了车，晃悠着走到挤满脑袋的分班公示栏前，强横地扒开一条通路，一行一行的找自己。
在分班名单中见到些稀罕的名字，感觉怪怪的。
“爱新觉罗什么明，大清都亡了，还整个不认识的字儿出来显摆。”
“完颜刚，武侠人物么？”
“我去，这哥们儿名字够长，八个字”
……
成绩并不突出的光头以为自己排名肯定在后边，在公示栏上从后往前找，在一次次对稀奇古怪名字的感慨中终于找到了自己。
“4班，蒋逸逍，还好还好，差点就去俄语班了”
“佛爷，怎么不等我，自己就来了？”一只手结实地拍在光头后背上，同时惊雷一样的声音震荡着穿透耳膜。
“太阳，吓死爷了。不是怕扰你春梦么，瑶瑶这么早就把你叫起来了？”
“瑶瑶是温柔滴，不是你说的那样恐怖滴。我分几班了，看见没？”
“俄语就俩班，一多半是你同学，随便进去一个，不让赶出来的那个肯定是。”
“也对，走走走，让多事的人找吧，咱们去参观下这传说中的历史名校。”
“走。哎，砖头，瑶瑶怎么没来？”
“她爹给她弄二中去了”
“韩叔叔发现你俩猫腻了？怕你把瑶瑶带坏吧！一把金钗划银河，你俩从此隔岸等喜鹊了。”
“滚。你就是银河，还用划？二中多牛逼啊，瑶瑶爹肯定想让瑶瑶上最好的学校。高中的俄语班，全市总共三个学校的五个班，这儿是服从分配的。你们来这是重点，我是国家怕我没学上。想我夏云峰驰骋学界多年，一朝中考落魄，前途迷茫呀！”
“考试铅笔青年，一中俄语班也有上北大的好吧。走了走了，先溜溜，一会该报到了。”
一个挎着行李箱的光头胖子，一个几乎完美长方形脸的高个瘦子，在新生们几近撑爆的眼球的注视下，溜达在校园里，溜达进各自的教室。
“蒋逸逍！这，这。”
“呦，辛辛，磊子，咱们一个班啊。”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李铭磊顺势一手搭在蒋逸逍反着光的脑袋上，像摸宝贝一样蹭着。
“快让我也摸摸，这脑袋太亮了！”
激动的辛辛刚有动作，蒋逸逍慌忙打掉李铭磊的手，赶紧往后躲。
“被不淑女子摸了会倒霉的，快住手！”
“你说谁不淑？”
辛辛弹起来跳在椅子上，张着手向蒋逸逍扑了过来。
“快拉住…”
话还没说完，身后被课桌抵住的蒋逸逍无处可逃，辛辛十根修长白净的手指已经到了。
“嗯，手感还不错。你错了没？”
“大侠，我错了，放了小民吧，真错了！”
辛辛右手轻轻一拍蒋逸逍的脑袋，俏皮的马尾一甩，坐回了座位。
“女侠，能稍微矜持一点吗？哪个姑娘站在椅子上飞啊？”
辛辛白皙的脸一仰，亮闪闪的眼睛眯缝起来，开口一字一顿的说：“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李铭磊已经闪到一边，幸灾乐祸的瞅向蒋逸逍。
“女侠，你是最淑女的，是最矜持的仙子，是…”
“大家安静一下，找个地方坐下。”
突现的声音解救了蒋逸逍。
偏分发型、金丝眼镜、鲁迅胡子、深色西裤、黑布鞋，拎着玻璃保温杯的一个精瘦的、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大声讲着走上了讲台。顺手取了根粉笔，在玻璃黑板上划拉出“王涛”两个字，粉笔往黑板槽里一扔，放下水杯，左手食指敲了敲黑板。
“我是王涛，你们的班主任。欢迎大家考进一中，来到高一4班”
然后“咳咳”了两声
“百年一中，所以学校的历史不是几句话能讲完的，过几天大家会在校史馆进行了解。咱们先说说一中的规矩吧”
王老师取过水杯，拧盖儿、喝水、“咳咳”、盖盖儿
“校内必须穿校服，不允许搭配其他外套。必须带胸牌，不允许把胸牌戴在左胸以外的地方。女生头发不能过肩，男生头发不能过指”
王老师举起右手，横着比了比
“这都什么规矩，还要求头发！”
“胸牌是什么玩意？”
“我十几年的秀发啊！”
王老师眼镜眯眯着，看着众人诧异和惊叹，然后又“咳咳”两声
“安静，我还没说完。”
大家安静了下来
“明天摸底考试”
“哇，天哪！”
“这是噩梦吧！”
“开什么玩笑，几个月没动过笔了！”
“好了，静一静。那个光头，你这样的发型学校里也不允许出现哈”王老师一指蒋逸逍
“哈哈哈哈”
众人一下子从波澜中跳了出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教室中间，那颗光亮显眼的圆溜溜的脑袋上了。
成为焦点的蒋逸逍突然觉得脸一热，想低下头，但又不是自己的风格，仰起头向周围一拱手然后说
“好的老师，我争取上课前长出头发来”
“哈哈哈哈”教室里又是一阵大笑。
“好了，同学们，下面大家逐个做个自我介绍，简短点，一会还要大扫除，领胸牌。从左边第一个开始吧。”
一个个新鲜朝气的面孔讲着自己的名字，从哪个学校考进来，喜欢什么，特长什么，王老师也不禁回想起那个年轻的自己：考进一中、考师大、回一中教书、读研、再回一中教书。时光远逝，也不再年少，但自己亲身经历过一中辉煌、艰难、重振，所以对母校的情怀远远不是这些小朋友能理解的。
王老师安排了几个人领东西，其他学生开始大扫除。
蒋逸逍扶着桌子上的椅子，看着站在上边的男生想：
“这哥们儿长的真秀气，而且爬上爬下那几下还挺灵活”
“陈焰，你是体育特长生吗？”蒋逸逍问
“打过几天排球，个子太挫，被踢出去了”
“咱俩差不多，我以前跑过一百，腿伤了”
“兄弟，同病相怜呀”
“你我身残志坚，也不算辜负青春”
“哥们儿，够酸！”
“彼此彼此”
“扔块湿抹布”
“好嘞”
“啪”，一坨湿抹布扔到了陈焰脸上
陈焰“啊”的一声惨叫，椅子晃了几下，又停稳。
“对不起，对不起，有事没？”
“没事儿，扶我一下，去洗把脸”
扶下陈焰，捡起抹布，一边洗抹布一边想：
“这哥们儿确实秀气，手都像女孩子的，除了说话声音有点怪，真的和剪短头发的辛辛有点像。”
大扫除结束后，着急回姥爷家和表哥表姐抢红焖羊肉，蒋逸逍领好胸牌和砖头打了声招呼，取了自行车直接射出校门。刚过小桥，看见陈焰蹬着辆淑女车，悠悠的走着。
“陈焰，这么快啊”
“瞅着没什么事就溜出来了”
“刚不好意思哈，弄了你一身水”
“多大点事儿，至于追着道歉么”
“我不是实在嘛！”
为体现兄弟间的友谊，蒋逸逍单手握车把，想用另一条胳膊搂过陈焰，而陈焰却有意识的要躲开蒋逸逍的亲近。拉扯中蒋逸逍没把握好平衡向陈焰倾了过去，右手滑到了陈焰的胸上。陈焰惊叫了一声，想挣开那只脏手，于是推了一把，蒋逸逍惊慌错乱中不知抽住了哪根筋，竟然像被石化了一样定格了，分开之前右手刚好挂在陈焰脖子上，俩人都摔倒了。
“蒋逸逍，你个混蛋！”
陈焰红着脸，眼眶里噙着晶莹，从地上匆匆站起来，用力的踢了蒋逸逍一脚，扶起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时的蒋逸逍脑袋有点蒙，起身扶起车，想要喊住陈焰，舌头却没跟上大脑的节奏，见陈焰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索性就没再出声。推着车，边走边痴呆着回想着每一个细节，然后是满满的罪恶火山一样从心底喷发出来，火山灰厚厚的笼盖了整个心情。
“他，不，她是哥们儿？”
“不是火焰的焰吗？胸怎么…她怎么是个女孩子？”
“我去，我都干什么了！”
“哎呀，太猥琐了！”
“蒋逸逍啊，你怎么能猥亵刚认识的女孩子，还是同班同学，以后怎么相处嘛！”
“一定是被不淑的辛辛摸了脑袋才这么倒霉的。人家给过你暗示是女孩子，你傻啊！”
“她不会做什么想不开的事吧”
蒋逸逍已然被自己思维困住了，内心纠结、缠斗、无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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