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调戏冬天
调戏冬天
塞北的冬天来得很匆忙，树上枯叶未尽的时候，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就汇聚成寒流，蛮横的掠过了蒙古高原，掠过了勉强抵挡了一下的阴山山脉。前一天大家还在感慨高天流云、叶落悲秋，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人们就用厚厚的棉衣裤把自己包裹成了粽子。当然，除了奇葩蒋逸逍。神奇的蒋逸逍有可以依仗的脂肪，所以保持着半袖T恤外罩着一件校服外套的搭配，要不是因为膝盖疼多套了条秋裤，根本看不出他是在过冬。有一种冷，是别人看着都冷，比如像蒋逸逍这种不尊重季节的同学，大家躲在棉衣中迎着寒风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却穿着单薄的衣服调戏冬天。
相对室外突如其来的冷风和降至冰点以下的温度，已经供暖的教室里却是暖暖的、安逸的。要不是有厌烦的书本和讲天书一样的课堂，温暖的教室绝对是学生们冬眠的好地方。窗外寒潮凛冽，室内梦意浓烈，原本撑着上课不睡的同学，早已抵御不了周公甜美的诱惑，原本精神满满的同学，也在睡魔的传染中哈欠连天。
新晋睡神李铭磊已经从早自习睡到了课间操，间操铃响起，人群的哄闹和桌椅磨地的噪音才把他吵起来。李铭磊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口水，睡眼惺忪的往教室外走。刚到门口，撞上了堵在前边的蒋逸逍。皮肤感受到蒋逸逍衣服厚度的时候，一股冷风吹了进来，睡意被彻底唤醒。还在贪恋温暖的大脑及身体，被冷风的温度和蒋逸逍刺激的汗毛直立，睡意都被他自己僵硬的汗毛扎跑了。
准备做操的人们，纷纷从教室走出来，在校服里边套了厚衣服抵御寒冷，跺着脚驱赶脚底的凉。只有原地晃悠的蒋逸逍，扒拉着辛辛绒帽上的兔耳朵，笑话她几近撑破校服的臃肿。此时此刻两千多人的操场上，只剩下两类人：蒋逸逍，及其他。人们看着蒋逸逍身上的单薄，身体不禁从内而外的打了个寒噤，关注点也从自己冷转移到了这个神经病究竟冷不冷的问题上。
间操过后，老王瞅着臃肿人群中的那一朵独秀，琢磨去关心一下，却被蒋逸逍同学一句“不冷啊”顶了回去。老王瞬时冻得打了个哆嗦，感叹着年轻人的火力旺盛，悻悻的扭头回了办公室。
别人的关注是别人的事，蒋逸逍不在意，反正那些人也不认识几个。老师的关心虽然让他觉得心里暖了一下，但也好像有点多余。夏云峰和辛辛就见怪不怪了，他们和兵兵从小一起长大，大家爬树吃榆钱的时候兵兵穿的是背心裤衩子，大家放风筝的时候兵兵穿的是背心裤衩子，大家烤土豆、偷萝卜的时候兵兵穿的是背心裤衩子，大家打雪仗、滑冰车的时候兵兵也差点只穿着背心裤衩子。因为兵兵妈为了不让他出去疯，大人上班了就把幼小的他锁在自家院子里，他自己想跑出去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衣服。可是兵兵的成长却并没有按着妈妈的意愿，成为一个爱读书的温文尔雅的少年，而是在上了铁锁的大铁门里学会了爬墙，在对小院外面世界的向往中，练就了自己一身耐寒的脂肪。
回到教室坐下，蒋逸逍突然感觉座位上什么地方不对劲，拎起椅子瞅了半天，没问题。坐下后又觉得不舒服，趁果果不注意，偷偷的用手探索了一下自己屁股不开心的原因，是裤子破了。虽然他不关心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但对衣服露肉还是比较在意的。
和果果要了宽胶带，嘱咐果果给自己请假，说要去上厕所。果果坐在座位上看着他着笑，想到…镜头太唯美，不提也好。
蒋逸逍跑进厕所隔间里用胶带粘裤子，奈何胶带粘度不够的同时裤子上的尘土太多，胶带用掉好几圈，才勉强让开口不再嚣张的显摆裤子里面的深灰色。辛亏校服上衣的宽大成功的包裹了破口，不然间操的时候引起大家关注的，就是蒋逸逍内衣的颜色了。
吃过午饭，蒋逸逍想单溜去买条新的校服裤子，但是突然想到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根本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买，索性过了桥顺着小巷往南溜达着找。步行将近大召广场，巷子里出现了一间挂着简单招牌的裁缝铺子。推门进去，不大的屋里被塞的满满的，一个中年师傅正坐在火炉旁边打盹。
“叔叔，您这卖校服裤子吗？”
师傅睁开眼瞅了瞅蒋逸逍，说了声“没有”，然后又把手围在烟囱跟前暖手。
“那能补吗？”
“能。”
蒋逸逍不管不顾的直接脱下裤子递给师傅，指着破口让他处理。师傅处理的也算利索，裤子里垫了块碎布，用缝纫机几下弄好。蒋逸逍怕已经被自行车座磨薄的裤子再出问题，想让师傅弄块大点的布料把后边整体包一下，师傅有点吃惊。
“打个大补丁？你确定？”
“您就找块一样的布，圆圆的缝上去。”
“那可不好看啦。”
“结实就行，您顺便给弄好看点。”蒋逸逍谄谄笑着说
“不怕同学笑话？”
“没事，您弄吧。”
师傅找了块一样的布料，比当了几下，裁剪好，补在裤子上，还在上边多缝了几圈。
“这样行吗？”师傅把裤子递过来
“行、行，太行了”蒋逸逍接过裤子穿好，掏钱。
“现在敢穿补丁衣服出门的学生可是不多见了。”
“您这不就见着了么。”蒋逸逍笑了
“一中的？好孩子！”师傅看见了他胸前的刺绣。
蒋逸逍补好裤子出来，到大召广场买了根冻得梆梆硬的糖葫芦，独自在冷风里啃着糖葫芦转悠。
明朝修建、历经多次扩建和修缮的大召寺，在冬天的第一波寒潮中，显得有些萧条，毕竟不是什么佛教节日，更没多少人愿意大冷天的参观名胜古迹。建筑的整体外观是新的，只有售票处东侧斑驳的石门还留下些历史的痕迹，让人看上去觉得那是个有些年头的玩意儿。广场南边的玉泉井被破破烂烂的石头栏杆围着，井口封着，还上了锁，大概怕小孩或是无聊的人跳进去，寻找亲征葛尔丹的康熙皇帝掉落在井里的马蹄铁。塞上老街两旁，年代久远的房屋尽是沧桑和古朴，寒冬里，冷冷清清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店铺，冷冷清清的堆着些老旧的东西。
啃完糖葫芦，蒋逸逍开始往学校走，快上课了。
缝了大补丁的裤子，补丁再也隐藏不起来了，特别显眼的呈现在了众人眼中。蒋逸逍自己不在乎，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不知情的人们却有点被感动了：“这孩子家里困难成什么样了，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不说，连棉衣服都穿不起，这还是现代社会的孩子吗？即便这样，这孩子都没放弃努力学习的机会，甚至还特别乐观的和同学玩耍。”
走在学校里，不熟悉的同学和老师们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那块显眼的大补丁上，只是有些疑惑的看一眼，然后礼貌的走开。但是对于夏云峰之流，看到那块圆圆的布料时的态度，却是不一样的，一定要试试蒋逸逍裤子补丁究竟结不结实。夏云峰召集了俄语班几个男生，抬起蒋逸逍，把他的双腿夹在没挂网的足球门立杆上，转圈，直到几个人实在受不了蒋逸逍的体重，才把他自由落体式扔在地上。
难得的星期五，冷空气吹开的晴空下，学生们从一中的大门里喷涌而出，伴着夕阳笼盖着的，枯树和冰河的萧瑟。蒋逸逍推着自行车，和小伙伴们融在人潮中，慢慢的往前挪动。走上小桥的时候，蒋逸逍看到一个熟人，手里拿着一件用报纸包着的长条状的东西，跨坐在小桥的石栏上。
是邻居家哥哥，他打招呼。
“哥，干嘛呢？”
“兵兵啊。等个人，没事儿。”
“又换女朋友了？还是我们学校的？哪个年级的？我认识吗？”
“小屁孩，懂什么。”
“我得见见嫂子，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你勾引到这。”
“你快早点回家吧，一会天黑了。”
“不让见就不见呗，这么着急赶我走。”
“以后有机会，给你哥留点私密空间呗。”
“走，走，马上走。”
蒋逸逍没多想，也没再说什么，随着人群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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