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都是可怜人
浓郁的黑色气息在赵亚坤的身体上弥漫着。那些死去之人的怨气，裹缠着一道道负面的气息在他背后升腾而起，幻化出了一张张人脸。狰狞可怖，让人胆边生寒。
真到了此时此刻，再多的话语，他也不可能听得进去。阳间有阳间的法度，阴间同样有阴间的规矩。人在活着的时候所做的一切，在阴曹地府相应的部门都留有记录。或许他们可以在阳间摆脱惩处，可是到了阴曹地府，该受的罪过一样儿都不会少。赵亚坤，只是没有耐心，也被复仇的欲念冲昏了头脑。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整个地下空间瞬间就被黑气所弥漫。隧道中的风，一下子变得猛烈了起来。周遭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叶蔓姗呼吸之间，白气隐现。她身上灵力升腾而起，撑开了一个半圆的护罩将自己包裹其中。可灵力护罩在迎面遇到那奔流的黑气之后，整个像是有型之物一样冻结了起来。
叶蔓姗毫不怀疑，只要给护罩一个敲击，它便会应声而碎。
“你们这些所谓的执法者，从来都是权欲的奴才！法度？凭你们？我赵亚坤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正经事情。可唯独这件事，我却觉得做得对！甚至是值得我用仅剩的时间，也要去完成它！”
赵亚坤冷眼看着叶蔓姗，伸出自己的鬼爪就按在了自己拖过来的男人头上。他青色的手掌上根根血管暴起，前所未有的力量倾泻而出，将手中的脑袋直接捏爆。赵亚坤狂笑着看着叶蔓姗，似是在说，你看，我当着你的面，又杀掉一个。你又能奈我何？
“来啊！来杀我啊！你既然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我已经引起了你们的注意。怎么？怕我跑掉？”他脸上闪过一丝嘲讽，恶狠狠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放心，我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逃跑！”
赵亚坤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知道，一旦鬼差出现，即使他逃得了这次，也绝对逃不过下次。谁让他，只是一个升斗小民呢！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一没有势力，二没有背景。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话刚一出口，就看到叶蔓姗在屏障之后挥下了自己的手。
小六子已经悄然站在了赵亚坤的退路上，一张燃着的符纸夹在指尖，冷厉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汪楠是最耐不住性子的一个。他擎着双刀就迎了上去。刀芒闪过，他的脸上带着丝丝的狂热，看着自己的双刀裹着芒狠狠劈向了站在原地的赵亚坤。汪楠并不缺乏战斗经验，他缺乏的，只是一个犀利的嘴皮子。可面对赵亚坤这种恶鬼，他手中的刀永远都比嘴皮子好用。这是他最熟悉的敌人，也是他最熟悉的战斗模式。
赵亚坤举着自己的双臂，黑气一阵涌动，化作一个个鬼脸，照着汪楠的脸上就撕咬而去。
他手腕儿微微一转，一个刀花挽过，将那鬼脸劈得烟消云散。双脚在地上一点，身影猛然向前一窜，挥舞着双刀砍向了赵亚坤的双臂。
后者刚要抬脚闪躲，便发现不知何时，几道金色的锁链已经悄然爬上了他的脚踝，随着他低头一望而猛然收紧。
情急之下，赵亚坤索性发动鬼影直接啃上了自己的脚踝。
他从来都是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随着几声鬼影满足的嘶吼，他终于挣脱了锁链的束缚，直接腾身飞在了空中。这时的他才发现，这个小小的空间之内，出现了五道身影。
“好，好好！想我一个区区小鬼，竟然能让你们出动五个人来抓我自己。这辈子纵然死了，也不亏什么了！”
他不畏惧杀人夺命，既然有五个鬼差存在，那他完全可以杀上两个。反正自己跑不了，也不打算跑。那么能拼死一个是一个！在他的眼中，所谓的执法者，比起那些凶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破破烂烂的衣袖猛然一个挥舞，可见的阴风呼啸而下，将所有人都包裹在其中。
叶蔓姗只觉得自己的耳旁全是若隐若现的呢喃之声，任由她捂紧了双耳，那呢喃之声仍旧在脑海中回响。
“救救我！”
“我死的好惨啊！”
一个个鬼影从她的身侧冒了出来，漆黑的鬼爪攥住了她的脚踝。那巨大的力量之下，她的脚踝直接便被捏得青紫。
“瑶瑶！”她一声厉喝，唤出唐横刀，对着鬼爪就砍了下去，同时脚尖一点，向着黑幕笼罩之前路瑶的方向一跃而去。
“来了！”后者直接一巴掌就拍了上来。正打在叶蔓姗的屁股上。
“不好意思！拍错地方了！”
路瑶一转脑袋，一路小跑跑向了离她最近的陆华南。
叶蔓姗来不及说她，鬼影一被破除，直接横刀一跃，举刀就劈向了空中的赵亚坤。后者此时正转过身子扑向了小六子。
翠绿色的刀芒一闪而过，直接切断了赵亚坤伸向小六子双手。他一声闷哼，转过头来。根本没想到屡试不爽的幻境，竟然被人轻易挣脱。
他催动自己的鬼气，只见双手手腕处黑气一阵翻涌，重新长出了两个青白的鬼爪。他遥遥看着叶蔓姗，尖利的指甲上黑气隐现，直接调转身形就向叶蔓姗飞扑而来。
那滚滚黑气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先他一步化作条条锁链缠向了叶蔓姗的手腕。她挥刀连点，碧绿色的刀身化作了残影，每一次都点在锁链的头部，将它们击打得偏向一边。整个人再次飞身而起，迎着赵亚坤就飞身而上。他操控着锁链疾驰而回，想要将她束缚住。可叶蔓姗理都不理，她的眼中此时只剩下了面前这个狰狞可怖的身影。一刀挥出，便是一往无前！
陆华南挣脱困境之后，条条金色锁链直接拦向了空中的黑色锁链。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数十道锁链交缠在了一起。他攥着金色锁链的源头猛地一个拉扯。竟是将赵亚坤拉得身形一顿，朝着叶蔓姗的方向前进了半米有余。
他避不开了！
叶蔓姗的刀直直刺进了他的身体，刀上碧绿色光华流转，那淡淡的光芒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刀中奔流不息。
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纯粹的绿意。
真好看啊！就像是吴萍萍送他的那块儿传家翡翠。可即便是那块儿翡翠，也远远比不上此时萦绕在他体内的这抹绿意。
两柄长刀再次及体。
汪楠的金色双刀也到了。
他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抬起了自己的双眸。
一道道金色锁链缠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那个他想要偷袭的鬼差，手中燃着的符纸终于扔了出来，直接贴在了他的额头。
这就是自己的最后的一刻吗？他不知道。
以前总听人说起，说是人死之前，这一生所做过的一切，都会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可是，他怎么就没有呢？
是了，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一次死得时候，那些破谷子烂套子的事情，他根本就懒得去回想。可是这一次，他是多想能够回看一次啊！
再看看吴萍萍的笑脸，再看看两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这般活着，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叶蔓姗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胸口中的唐横刀散发着丝丝的绿意。那被横刀集中的创口处，蔓延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脉络。
只要她轻轻的拔出刀，他就会立刻魂飞魄散。可是当她看到男子无神的双眸之后，心中恻隐之心微微一动，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动作。
“这世上的一切，其实都有定数。只是，你不懂！”
赵亚坤没有看叶蔓姗，哪怕她貌美如画，他也只是微微偏过了头，看向了石台上摆着的头颅。他杀的所有人，都不是杀害她的凶手。这个仇，他不能替她报了。
“萍萍，对不起！”
他狰狞的鬼脸恢复如常，眼角儿处滚落了丝丝血泪。他太没用，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找到杀害她的罪魁祸首。她，怎么就看上了自己这个没用的男人呢！
“对不起，我爱你！”他挣扎着往前靠了靠，任由那翠绿色的刀锋直插没柄：“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也从来都不畏惧死亡。我畏惧的，只有我的身边没有你！”
“那个鬼差！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见过我们家萍萍吗？”
“你仍旧不知悔改！想要死得明白些吗？”叶蔓姗歪着自己的脑袋，看着面前赵亚坤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漠然。
“你什么都不懂！”
“你知不知道人鬼殊途？”
“人鬼殊途，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她是人，你是鬼！你待在她的身边，就会无形之中，无时无刻不在吸收她体内的阳气。一个人若是没了阳气作为依凭，除了横死，不会再有第二种下场！你自以为是的复仇，自以为是的四处找寻杀人凶手，自以为是犯下滔天罪孽。你有没有想过，造成她横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若不是你吸她阳气，她怎会被天地排除在外，她怎会遭遇横祸？如你所说，一个自幼被人排挤，都能活得积极向上的人，命格如此强大的人，怎么会遭遇横祸，却没能化险为夷？”
“你，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的活了一辈子，却是浑浑噩噩，连做了鬼都想不明白！人生毫无意义，鬼生同样满是遗憾。就你这种人，还妄图得到幸运的垂青？你改变的，只是你认为你改变了。可实际上，你却从来都没有变过。”
赵亚坤愣住了。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看向叶蔓姗的神色之中满是不敢相信。他本以为这鬼差会老生常谈，说他不该犯下这等罪孽，却没想到，她口中说出的话，比她插在自己体内的刀，更让他痛苦万分。
杀她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他自己！
他明明爱着她，纠结很久才放下自己的身份追求她。可是，可是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却深深伤害了她。
“我没有见过她，可我一眼看到这具尸体，就知道她没有残魂。一个人若是被吸尽了阳气，三魂七魄都会脆弱不堪。她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坚持这么久，还真是难为她了。一旦身死，魂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魂飞魄散了。”
“是你，断绝了你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叶蔓姗长叹了一口气：“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是吴萍萍的死，除了是你造成的之外，她同样是心甘情愿的。同为女人，我替她感到不值。”
傻女人，一点点小恩小惠，就心甘情愿为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时刻憧憬的爱情的女人，最是盲目。
一个是什么都不懂，一个则是个身陷泥沼仍不自知的傻子。
好一个心甘情愿，好一个盲目的复仇。说道底，也都是可怜人。可这世道就是这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看了赵亚坤一眼，嘴唇翕动两下，终究没有说出更狠的话。
赵亚坤忽然笑了。
他有心自杀，却是全身都被束缚，动都动弹不得。
“动手吧！我，明白了！”
叶蔓姗深深看了他一眼，右手紧握刀柄，将翠绿的唐横刀扯了出来。
赵亚坤的身体，渐渐化成一堆粉末，消散在了束缚之中。
陆华南锁链猛然一紧，然后被他收了回来。
路瑶看了看那放在石台上的头颅，有些不解的看向叶蔓姗，面上带着些许责怪：“蔓姗，人家虐恋情深，你又何苦说得这么直白呢！怪伤人的。”
“伤人么？不过是想让他当个明白鬼罢了。”
“人家不是常说难得糊涂吗？再说了，这又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别说咱们是外人，就是内人，很多时候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懂不懂啊！”
叶蔓姗白了路瑶一眼：“你的意思是说，你偷穿我裙子的事情，我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路瑶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她看向叶蔓姗，眼神变得都有些躲闪，可她还是嘴硬的厉害。
“我什么时候偷穿你裙子了？”
叶蔓姗在手中拍打着自己的刀，右侧眉头一挑。
“你那大屁股都把我裙子撑坏了，还该抵赖？你可别告诉我说我的裙子被苏离穿了！”
“噗嗤！”
路瑶没笑，这话倒是把陆华南和小六子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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