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皆大欢喜
第067章皆大欢喜
刘树义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并没帮上什么忙,是你自己心中已原谅了他们夫妇,是不是?”
张凯注视着他,微笑道:“你太过聪明,似乎能看穿别人心思,跟你相处,好不安全。”
二人相视大笑。
当初刘树义见小环始终魂不守舍,寝食难安,心疼不已。那晚过后,他每日都会带小环来陈府,求见张凯,希望能化解这段恩怨。
可张凯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闭门不出,拒不相见。前两日无功而返,刘树义没有灰心,第三日刘树义仍带着小环前往,张轩早已在大门前守候,言明张凯拒不会客。
刘树义不肯就此回去,道:“你去告诉张大哥,倘若他不相见,我与小环就跪在门外,直到他原意相见为止。”嘴上虽这样说,身体却不动,仍直挺挺的站着。
张轩颇为为难,将军既然有令,他决不能违抗,无论如何不能让二人进府。然将军与陈府的仇怨瓜葛,他多少知道一点,又见将军对这位刘公子以礼相待,视这位小环姑娘为亲妹,倘若二人当真跪在门前,此事倒也当真棘手。
可过了一会儿,只见二人笔直的站在当地,并无跪倒的意思。
只听刘树义道:“张兄弟,你怎么还不进去通报?难道你当真要我和小环跪倒在你面前?”
张轩一怔,道:“你……你的意思是……”
刘树义笑道:“我们跪不跪并无关系,只要张大哥知道小环姑娘跪倒在陈府门前那就行了,张兄弟,一会儿知道怎么跟张大哥说吧?”
心想:我才不会那么蠢,当真下跪,我就不信张凯听说小环跪在门前,就不心疼?
小环不知父母现在情形如何,十分挂念,眼见张轩面露难色,似乎不愿进府通传,屈膝弯腰,当真便要跪倒。
刘树义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拉住,道:“咱们已经跪下了,你还因体力不支,昏晕过去,张兄弟亲眼所见,是不是?”
张轩一直以来将张凯奉若神明,小环是将军的妹妹,算是半个主人,见小环作势下跪,不敢受拜,忙闪在一旁。又听刘树义让自己欺骗将军,心想:看来二人心意已决,不见将军,不肯罢休,可我又怎能欺骗将军?
当下便让二人稍等片刻,自己回府向张凯禀告,他不敢欺瞒,将刘树义所言所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只见张凯听后,不仅不动怒,反而哈哈一笑,这是将军三日来首次一展笑颜,他心中高兴,对刘树义心存感激。
又听张凯说道:“你接二人进来见我,不要让他们知道,你已把事实真相告诉我,就说我担心小环身子,这才相见二人。”
张轩领命而去,不久便领刘树义二人来到张凯跟前。
刘树义面带笑容,上前与张凯寒暄。
小环呆立门外,怔怔的瞧着张凯,既不进屋,也不说话,一动不动。撅着一张小嘴,脸上神色复杂,几次鼓起勇气想喊“大哥”,想起父母生死未卜,终究喊不出口。
刘树义见气氛尴尬,笑着将小环拉进屋来。小环任由他拉着,待至张凯跟前,向后推了两步,保持距离。
张凯心如刀绞,脸上却不动声色。
刘树义道:“咱们想见一见陈伯父、陈伯母,不知张大哥可否通融?”
张凯没好气的道:“他们都死了,那晚你们走后,我便将他们杀了,尸体扔在城郊乱葬岗,你们去那里见吧。”他见小环疏远自己,昔日兄妹之情不复存在,既伤心,又气苦,忍不住便说了气话。
小环信以为真,当场哭了出来。
刘树义却知张凯所言是假,劝小环道:“别哭,张大哥跟我们开玩笑呢。”
张凯见小环痛苦失声,一张秀美的脸蛋上,挂满了泪珠,于心不忍,道:“他们即便今日还未死,那只不过是多活几日而已,又有什么区别?”虽仍是狠话,但语气已温和许多。
小环当即止住哭声,伸袖拭泪。
刘树义将张凯拉到一边,低声道:“张大哥,你于小环有养育之恩,又疼她爱他,这番深厚情谊,她心里明白,就是不知该如何表示,你莫要怪她。
但血浓于水,他们毕竟是小环的亲生父母,倘若小环明知是自己父母,却不闻不问,六亲不认,你还会疼她爱他吗?小环心地善良,年龄又小,有时很难看清人心,分辨是非,咱们不妨帮一帮她?”
张凯怔怔的瞧着他,心中在想:你与小环年龄相仿,怎么就能如此玲珑剔透?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刘树义道:“你一会儿叫人将陈氏夫妇请到这里来,我和小环藏身屏风后面……”
张凯想起那晚正因为小环躲在屏风后面,偷听到自己与陈氏夫妇谈话,这才惹出那么多事,心中不快,打断道:“又是屏风?”
刘树义接着道:“你用言语试探陈氏夫妇,看他们于犯下过错,知不知悔改,愿不愿补偿,看他们对小环如何,愿不愿意为小环放弃一切。”
张凯冷冷的道:“倘若他们知错,愿意补偿,又对小环颇好,那我便放了他们?杀父杀母之仇也能补偿的吗?”
刘树义撇了撇嘴,心想:你还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若是真想动手杀夫妇二人,又怎会等到此时?如今甄武第之事已了,你又不再提让我送走小环一事,你心里明明已有既往不咎的念头,偏偏还在我面前硬撑。
说道:“咱们先看看陈氏夫妇为人到底如何,倘若他们天性凉薄,对小环虚情假意,只顾自己,不管小环死活。小环听后,必然伤心欲绝,到时你再动手,小环虽仍会恨你,但恨意兴许会小得多。”
张凯淡淡的道:“那就试试吧。”
当即命张轩去请陈氏夫妇。刘树义领着小环来到屏风之后。
……
刘树义眼见小环一家团聚,张凯与陈氏夫妇尽释前嫌,心中着实为小环感到高兴,寻思:此时或许是劝张凯归附李渊的契机。
说道:“甄武第已死,张大哥有未想过如何善后?此人死不足惜,可事情传到那边,张大哥恐怕不好解释吧?”
张凯于刘树义清楚自己真正身份一事,丝毫也不惊奇。脸上微微一笑,心里却在骂:你的那点心思,还想骗得了我?我明明让你留下甄武第性命,可你偏偏要杀了他,你不就是想让我见疑于甄大将军,让我无法立足,最后不得已随你一起归附李渊吗?
冷淡的道:“此事我只有打算,不劳树义兄弟费心。”
刘树义知道他已明白自己的意思,只是还未下定决心。心想他明白也好,大家敞开天窗说话,不用再拐弯抹角。
欲待再说,突然“吱”的一声,大门打开,屋里走出一个人来,只见她脸色红润,笑意盈盈,说道:“大哥,公子,请进来!”说罢,似乎由于害羞,又似乎由于激动,快步走了。
刘树义低声对张凯道:“你看小环先喊的是你,在她心中,还是你这个大哥有分量。”
张凯哈哈一笑,与刘树义并肩走了进去。张轩关上房门,继续在外守候。
陈氏夫妇一见张凯进来,一人拉着小环一只手,一家三口便要上前跪倒致谢。刘树义远远躲在一旁。
张凯抢先说道:“二老不必行礼。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张家遭难,与你们并无多大关系,只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里总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我又胆小懦弱,为了报仇,不找真凶,偏偏找你们这些无反抗之能的良善下手,当今可笑之极。而真正的凶手是那些贪官,是这个不公的世道。”
陈善人大有触动,伸出手来,拉住他手,激动的道:“贤侄,我与令尊当年情同手足,亲逾骨肉。张大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向权贵折腰,不做违背良心、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万万及不上。
我贪生怕死,我胆小如鼠,我为了活命,做了许多违心之事,如今思来,懊悔万分。当日我得知他们要害你们一家,曾设法派人通知,但他们早料到此着,当着我的面,便将那个意欲报信的厮仆杀了。
我担心你们一家安危,心急如焚,但他们看守严密,又心狠手辣,我一点办法也无,结果……”
说到这里,想起张家一夕之间便遭灭门,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刘树义却不以为然,心想: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若是换作是我,我决不会跟他们撕破脸皮,先与他们虚与委蛇,在寻找机会将他们除掉。光有一身硬骨头,却不懂变通,性命若是没了,一切都是枉然。
陈夫人接着道:“那日噩耗传来,夫君数次吐血,险些性命不保。不久之后,我们的孩儿小环出世,为了不让小环受到伤害,我们便对他们更加言听计从。
后来我们寻着机会,偷偷逃出了太原,来到溪城。起初我们隐姓埋名,到处躲藏,后来喜讯传来,那罪魁祸首遇刺身亡,我们这才开始在溪城抛头露面。”
夫妇二人回思往事,尽皆唏嘘不已。
张凯虽暗中派人仔细调查,但毕竟与真相事实有所出入,听当事人叙说往事,得知陈善人不救张家,乃身不由己,原先仅有的一丝埋怨也消失了。
昔年张家遭难之时,张凯十四岁,已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能记得幼时的许多事情。
此刻他回思幼时往事,陈、张两家交好,他随父亲时常出入陈府。有时自己犯下大错,得罪了父亲,他便会跑到陈府避难,那时陈善人总会为自己向父亲求情,陈夫人总会以美食招待。
先前只因自己心中充满仇恨,不愿想起这些美好时光。此刻将这些事对着陈氏夫妇一一说了出来,三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相谈甚欢,阵阵笑声不绝于耳。
小环见状,喜极而泣。
过了良久,张凯领着陈氏夫妇二人来到刘树义跟前,说道:“今日之事,全是这位刘树义刘公子的主意,咱们此次能够尽释前嫌,那是多亏了他。何况小环在太原期间,多蒙他悉心照料,你们应该好好谢谢他。”
陈氏夫妇眼中所见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张凯竟说亏得此人,张、陈两家才能重归于好,都大感诧异,但想张凯没有理由蓄意欺骗,冲小环说道:“咱们一家人这次得能重聚团圆,全赖刘公子相助,小环,你过来,咱们一齐向恩公扣头谢恩。”
刘树义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转头向张凯怒目瞪视。
张凯抿嘴偷笑,幸灾乐祸。
他生于豪富之家,从小衣食无忧,天真活泼。在十四岁那年,突遭大变,除自己之外,全家数十口无一生还。从此孤单影只,一无所有,性格开始变得孤僻,越来越不喜欢说话,心中想的永远是复仇。
如今心结解开,豁然开朗,仿佛刹那间恢复了自我,高兴之余,忍不住跟刘树义开起了玩笑。
眼见小环一家人便要跪倒,说道:“诸位请起,万万使不得!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受你们一拜,倒是刘公子应该向你们郑重扣头,是不是啊,刘公子?”
刘树义这才明白张凯的用意,原来他想挑明我与小环的关系,倘若我与小环成婚,那陈氏二老便是岳父、岳母,自然不能轻易给女婿下跪。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往小环脸上瞧去,想看看她有何反应。小环立时明白了大哥的意思,芳心窃喜,下意识的便瞧向刘树义,四目相对,见刘树义也正瞧着自己,顿时面红过耳,脸颊发烫,急忙双手掩面,将脑袋埋进了母亲怀里。
过了一会儿,又悄悄转头,透过手指缝隙,偷瞄刘树义。
陈氏夫妇不明所以,不知张凯的话是何意,一会儿看看张凯,一会儿看看刘树义,满脸疑惑神色。
刘树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觉得此刻还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低声对张凯道:“甄武第既死,你难以解释,甄翟儿怪罪下来,你如何解释?你如今自身难保,可曾想过小环一家人该如何安置?我来自太原,倘若身份大白于天下,那么我与李家的密切关系不难查察,你想害死我吗?”
张凯得解多年心结,激动兴奋之下,一时未想这么多,经刘树义言语提醒,登时警觉,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恢复到往日严峻的神色,对着陈氏夫妇拱手说道:“侄儿还有要事与树义商量,就此告辞,你们一家刚刚重聚,该当好好叙叙话。”
刘树义急忙附和,与陈氏夫妇一一拜别。
小环此时也顾不上害羞,跑到刘树义跟前低声道:“我想跟爹和娘多处几日,暂时就不回客店啦,待这边事了,我再回去找你们。”
刘树义却在想:你爹娘爱你如此之深,恐怕不会让你轻易离开,此地有你父母,有你大哥,你还会跟我回太原吗?
不由得心中心中烦恶,胸口有如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但不愿表现出来,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恩,你们多年未见,是该好好聊聊。”
说罢,跟在张凯后面,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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