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4章、落夕文长
木分花梨紫檀，人分三六九等，天子与庶民，自然不同。
嬴政的冠礼和普通人的冠礼相比，差别极大。
祭天、祭祖、祭亡魂，这是此次冠礼的三个部分。
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规模宏大，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亲政！
由于十三岁之时已经举行过继位大典，亲政之时就不会再有什么类似的仪式。
故此，冠礼的意义又包含了继位典礼，二礼合一，有此等排场也不算逾矩。
秦国的礼不同于周礼，秦礼额外增加了亡魂之礼。
礼制更是截然不同，最低等祭天，中等祭祖，最高等祭亡魂。
亡魂，准确的说应该叫英烈。秦国每次的大型祭祀都会特别进行亡魂祭祀，意指不忘先辈英烈，求得他们的在天之灵继续护佑秦国。
几百年间，其余各诸侯国一直诟病秦人不识礼，这祭祀之礼便是根源。
然而秦国从未在此事上妥协过，即便是在这个国家曾经非常弱小之时。
………………
黑色的旗子迎风猎猎，左右两队执旗的军卒盔明甲亮，军卒之间是跪拜整齐的文武官员。
文与武，袍服与甲胄，泾渭分明。
祭坛之上，艳红色的礼帛覆盖着宽大祭台，五谷、瓜果、禽畜等祭品多种多样，两侧是雍容华贵的黄金烛台，各有一支粗如儿臂的白烛燃烧。
各种祭品的前方是一个厚重古朴的三足青铜香炉，嬴政手持三根手指一般粗细的长香站立于香炉之前。
白烛引火，长香燃，祭坛右侧的礼官高喊：
“王…！
冠礼…！
祭天……！”
语毕，笙箫管笛齐齐奏响，黄钟大吕之音不绝于耳，声震天地。
仿佛是一个信号，祭坛所处的祖祠之外，突兀的出现了一支驳杂的队伍。
服饰各异，高矮不同，只是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凛然的杀气；
刀枪剑戟各种兵器夹杂其中，谈不上章法，可兵器之上闪耀的寒芒却令人生畏。
看人数，绝对不下于三四千人！
他们正是嫪毐经营多年所招揽的核心势力，有门客，有豪侠，有死囚，也有杀手！他们只听命于嫪毐，即便是如今反叛秦国也夷然不惧！
“杀！”领头的人一声呐喊，后面的人纷纷喊叫着紧紧跟随。
与此同时，嬴政已经把长香插进香炉，开始向四方朝拜。下方的众臣子也依礼进行三跪九叩，井然有序，并没有受到丝毫干扰。
鼓乐声声之中，祖祠内外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祖祠外面的一个隐蔽处，正有一位器宇轩昂、双眉浓重如箭羽一般的将军，遥遥望着远处叛乱的队伍，正是蒙恬！
手中宝剑高高举起，猛然间指向了前方：“黄金火骑兵，出击！”
………………
“禀报侯爷，午时已到，吕不韦已经出了王宫，正在回返相府的途中。”
“禀报侯爷，城卫军已接手，正在待命！”
“报！咸阳周边十二县戍卒尽皆带到，西门集结待命！”
“侯爷，各家大臣的府兵齐聚，只等侯爷一声令下！”
“家主，族中勇士已经喝过血酒，随时可以发动！”
……
……
……
一条条消息相继传回，嫪毐心神大振：嬴政小儿选择的冠礼好日子，果然万事大吉！任何一路，都未曾出现半点纰漏，大事可成！
“传我命令，所有人马立即行动，目标相国府！”
各个传讯人员纷纷退出了房间，回去宣布命令了。
而这个时候的吕不韦，已经安然回到了相国府。
咸阳宫与相国府之间距离很近，坐上马车之后不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就可以往返，所以嫪毐的探子回报之时，吕不韦都在府上喝茶了。
“都准备好了吗？嫪毐的人估计很快就会到了。”吕不韦轻啜了一口茶水。
堂下站立的司马空秉手道：
“门客都已召回，可靠的江湖势力也已经在府外各处埋伏好，府内的护卫家丁都已配好了武器。
所有力量都在严阵以待，相国大人尽可放心！”
长叹一声，吕不韦放下了茶碗：
“大王真是好算计啊！老夫这一次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司马空同样叹了一口气：
“哎！说到底，大王还是只相信老秦势力啊！相国大人在咸阳城拥有如此庞大的武力，这是大王所不能容忍的。”
“恐怕大王心里谋算的，还不止如此！”吕不韦的神情有一些呆滞。
………………
随着时间的流逝，冠礼已经进行到第三个阶段，也是最后一个阶段。
“祭亡魂……”礼官高喊。
最为宏大的鼓乐声响起，那声音庄严、肃穆，同时又气势十足，就像是军纪严明大秦铁骑在一往无前的冲锋！
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敬意，仿佛是随着鼓乐声一起重温了先辈们披荆斩棘、保家卫国的那段历史。
即便是秦国最尊贵的王，嬴政，也同样如此。
作为嬴政身边最信任的人，蒙毅正站在祭坛的左侧。他的职责是协同礼官一起，辅助嬴政顺利的完成冠礼的各个环节。
高高的祭坛让他能够看见祖祠外面的战斗，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也能看个大概。尤其是他们蒙家的黄金火骑兵，十分的醒目。
这支骑兵堪称大秦所有部队之中最精锐的存在，是他的祖父蒙骜一手建立的。每次有蒙骜参与的战争，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
看起来，战斗应该到了尾声，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
不知道咸阳又会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蒙毅又回忆起了马车之中大王所说的那些话：
“坊间流传，秦之朝臣，不外文长。
文信侯权倾朝野，大小事宜，一言决之。
长信侯手眼通天，州府郡县，莫敢不从。
可笑！不知此二人欲将寡人置于何地？
吕不韦依仗相国高位，招揽门客不下三千之数！虽有散尽家财助先王继位在前，但往来也不过利益之间，并无恩义可言。
嫪毐小贼更甚，凭借讨好母亲大人已然获封长信侯，如今居然胆敢窥视王权！
现在的时机已然成熟，正可借此将二人一举拿下！
失去了臣子的本分，虽然看似如日中天，实则却早已是落日余晖，夕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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