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又是一口
1
夜空的繁星渐淡，天边的明月也褪去了夜里的光亮而变得苍白，草丛里合唱了一整夜的乐队即将谢幕，人们的梦境也接近尾声。
五点半的l市弥漫着浓雾，街上只有星星零零的匆匆过客和几个躺在墙角下的酒鬼，早餐车从破旧的小屋里被推出，车轱辘和水泥地摩擦着发出突兀的声音打破了街道的宁静，挂在小木棍上的灯泡随着车身晃动，微光在灰蒙蒙的雾里扶摇闪烁画出一圈光晕，老大爷打开蒸笼，积蓄了许久的热气争相窜了出来，萦绕在早餐车的周围，在灯光里悠悠的上升、漂浮、消散。
“大爷，给我来五个包子，一杯豆浆。”秦浩瀚把钱递过去，说到。
“五个包子？小伙子胃口不错啊。”大娘打趣的说。
秦浩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是比较能吃。”
”那可不能吃太多了，回头长的和你大爷一样油腻腻的。“大娘说着，咯咯的笑了起来，乍一听是在埋汰大爷但其实言语间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大爷将包子和豆浆放到秦浩瀚的手里，接过钱说道：“别听她说的，能吃是福，小伙子长这么状不就是吃出来的？”
是的，秦浩瀚吃的多再加上他爱运动，所以才练就了这一身漂亮的腱子肉，也让他的身体素质在这个三高、肥胖肆虐的时代比起一般人来说要好得多。
秦浩瀚咬了口包子，脸上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大爷说的没错。”说着他将书包往后一甩，跨上了单车。
他一手捏着包子和豆浆一手抓着车把，脚不停的蹬着，背上出满了汗才来到了蛋糕店，那是唐青黎最喜欢去的蛋糕店，里面的慕斯简直让她疯狂，但这次他不是买给唐青黎的而是拿去向小家伙道歉。
不过此时的蛋糕店还没开门，只是制作间亮着灯，秦浩瀚敲了敲门，制作间里探出个身子。
”那个，姐姐，我想买你们这的招牌慕斯。“他朝里面叫到。
糕点师拿下口罩，”行，正好出了一波，你等会，我来给你开门。“
秦浩瀚之所以起这么早是因为蛋糕店离他和陆洋家都很远，三个地方正好在城市的三个方向，他又是个守时的人，说好了七点半到就一定不会让自己晚半分钟。
2
“正好！七点二十八。”秦浩瀚看着手表念到，嘴角翘起了弧度。
给他开门的是萍妈，“小浩来啦，还没吃早餐呢吧？来一起吃。”
他还没进门就听见易舒予在教育陆洋，“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三明治要用刀叉或者用双手拿着吃不能只用嘴巴叼着往里嚼。”
“萍妈早，我吃过了。”秦浩瀚一边换鞋一边说到，他来到餐厅，“易阿姨早上好。”
陆洋叼着三明治看了秦浩瀚一眼，也没说话，而是动着嘴巴继续一点一点的把东西往里吃。
“快来，坐下一起吃点。”易舒予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到，萍妈从厨房里拿出一套餐具并为秦浩瀚倒了一杯鲜奶。
秦浩瀚暗自为难，他虽然能吃但五个大包子已经让他很饱了，“阿姨，我吃过早餐了。”
“吃过了也没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好。”易舒予说着又起身为他舀了一碗蔬菜沙拉，“吃些蔬菜，营养均衡。”
易舒予的话让秦浩瀚没办法拒绝，他昨天就在想，像易舒予这样温柔又有教养的人，她说的话是很多人都没办法推辞的吧。
用餐间，易舒予放下刀叉，“小浩，不好意思，阿姨这阵子要去法国交流学习半个月，不会在家，洋洋就拜托你了。”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有些厚度的信封，“这里有些钱，洋洋做完功课后你可以多带他出去玩玩。”
秦浩瀚感到一阵惶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会带洋洋出去玩，但钱我不能要，要是我爸知道了得跟我没完。”
“哪有那么严重，我会跟你爸说清楚。”
“不行，不行。”这让秦浩瀚不得不拒绝了，不用说小家伙的爸爸和父亲是兄弟、是战友，就冲着父亲和易舒予多年的朋友关系，他也决不能收这笔钱。
易舒予见此也只好不再强求。
陆洋吃完三明治又喝了两口牛奶便自行上了楼，秦浩瀚也跟了上去。
易舒予没过多久就出门了，萍妈也得出去买菜，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客厅里的大卫半身雕像孤独的伫立在那。
房间还是像昨天那样昏暗，陆洋打开台灯将数学练习册摊开，撑着脑袋发呆，秦浩瀚走过去，“是有什么不会的吗？”
陆洋不语。
“那我来教你吧。”
“不用，我会做。”陆洋推开秦浩瀚的手。
“那快动起来，快快快，做完带你出去玩。”秦浩瀚催促到，将笔塞给陆洋，“对了，我给你买了慕斯，昨天的事对不起。”
陆洋看也不看他早起买的慕斯，皱着眉头说道：“你好吵。”
什么？他很吵？秦浩瀚哭笑不得，但见陆洋也没有继续在对昨天的事生气，这倒让他放心了些，他想，果然男生还是大度些，就算是这小家伙也是一样，不过不管怎么样，题目还是得让他做的，于是他说道：”小家伙，我看易阿姨平时也忙，肯定没怎么带你出去玩过，你要是把今天的任务完成，我就带你去游泳，怎么样？“
陆洋犹豫了会，拿起了笔，但半天也没动笔。
“不会吗？不会没关系，我教你。”秦浩瀚搬了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你看啊，这道题，一缸水，用去二分之一和五桶，还剩百分之三十，这缸水有多少桶？是这样解的......最后我们得出是还剩二十五桶，知道了吗？”
陆洋摇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没事，我再给你讲一遍......”
秦浩瀚耐心的讲着，陆洋的眼光却投到了他的脸上，他在偷偷的想着，如果爸爸没死的话，会不会也有这么耐心？
“明白了吗？”秦浩瀚问到。
陆洋慌忙的低下头，看着练习册一言不发。
秦浩瀚以为他还是没懂，便说道：“那好吧，“他下定决心，”那我再认认真真的给你讲一遍！”
可正当他在思考着换一个讲法的时候，小家伙却从他手里拿过笔，没过多久纸上便写好了第二题的解题过程，“这样？”小家伙问到。
秦浩瀚检查了一遍，“对了。”他打了个响指，开心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我刚看了，这后面的题都是一个类型的，你自己先试着做，不会的再问。”
看着陆洋渐入佳境，秦浩瀚也舒了口气，书柜里的书摆的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他觉得无聊便想拿一本来看。打开书柜的时候，陆洋回过头看着他，”没事，我找本书看看。“他这样说到，陆洋才转过头去。
房间里静的只有写字的声音，还有从客厅古董钟里传来的隐约滴答声。
秦浩瀚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感兴趣的书，不过这也正常，这些书多是关于哲学的，就算是小说，也是那种深奥难懂的，”小家伙，你平时会看这些书吗？“他难以置信的问到。
”别叫我小家伙。”陆洋回到，“不会。“
果然，这些书也只有易阿姨那样的教授级别的人才看的懂吧，他想。他忽然发现书柜里有三本书突出来了许多，便伸手想要推进去，却感觉里面像放了东西。他将那三本书抽出来，一个子弹壳坦克模型露了出来。
“小家伙，你的坦克模型没丢，在这！”秦浩瀚拿出模型，模型的前端缺了几个子弹壳。陆洋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起身冲向他，他下意识的将手一抬。
一米四出头的陆洋在一米八的秦浩瀚面前即使踮起脚来也够不到那模型。
“还给我！”陆洋吼到。
秦浩瀚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好像忘了昨天的教训，挑衅的说：“你跳起来抢呀。”
让秦浩瀚没有想到的是，陆洋真的全力一蹦，只是他没有抢模型而是用力的咬住了秦浩瀚的胳膊不松口，还发出狼崽子一样的愠怒声。
秦浩瀚感受到一阵疼痛，忙把手放下，陆洋立马抢走了模型。
他捂着胳膊感觉到一些温热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得了，一连两天，两份大礼，一份在手腕一份在胳膊上，“我逗你玩呢！”秦浩瀚疼的语带怒气，这要换了是同龄的男孩，他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陆洋擦了下嘴唇，那是秦浩瀚的血，他紧紧的抱住模型警惕得瞪着他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秦浩瀚一气之下冲出房间，但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去，他想起父亲的话，觉得陆洋也不容易。
即使是他差点咬下自己一块肉，也还是不跟他计较了吧，男孩就该大度，何况他还是他哥哥一样的人，他想。
回到房间的时候，陆洋蜷缩在床上，像是在哭。
这下好了！受伤的是我，你倒委屈起来了，不过他虽然犯嘀咕但还是拿起桌上的抽纸递给他。
陆洋没有理会，抱着模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咬着嘴唇，身体微微的抖动。
“好啦，我不该逗你，我道歉。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秦浩瀚抽出纸巾但却被陆洋推开，他只好静静的坐在床头陪他，直到他累了困了睡去。
小家伙眉头微皱，眼角还挂着一滴眼泪，即使是睡着了，小手也还是紧紧的抓着模型。秦浩瀚记得他也有过这样一个坦克模型，那是陆海叔叔在他很小的时候送给他的，如今已经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
说起陆海，秦浩瀚对他的印象也是十分模糊，只记得在陆海牺牲之前，两家人还是经常来往的，那个时候小家伙还没有出生，他也只是刚记事的年纪。
或许是因为父辈的原因，秦浩瀚觉得小家伙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让他忍不住去保护，可他能替他拂去眼角的眼泪却抹不去那皱起的眉头，因为小家伙的内心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痛苦，也许比他看到的更多，也许是他无法想象的。
他看着小家伙精致的侧颜，长长的叹了口气，他难得叹气，但这次却是真的感到手足无措，小家伙让人心疼，但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关于这一点他也还没想好怎样跟母亲解释，手腕上的牙印尚可用手表搭档，只要把表带箍的紧些固定住就好，可他胳膊那么粗，总不能带个大号手表？难道要？他绞尽脑汁想到了个办法，只是在这大夏天里有些奇怪，但也只能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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