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后院起火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

　　伴随着类似苏格兰口风琴的舒缓音乐，成熟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嗓音低喃着，老爷车在乡间道路上东摇西摆，漫无目的双眼失神的男人陷入回忆。张彻安置好王美嘉在林姨那住下后，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景象。

　　“您好，今天的天气是……”

　　“哥哥你干嘛……”

　　“废话，谁准你看这个的。”面对妹妹的娇嗔，张彻没好气地回应道。电视上已经转回播放天气的频道，他放下遥控器，从影碟机里抽出光盘，又在沙发上找到了包装，“行啊你，尺度这么大的介绍和封面，你也敢下手去买，看来我上次收缴的还不够多。待会儿得去你房间里彻底搜查一次。”

　　光盘上的封面其实也没有特别敏感，就是截取了剧中亨伯特初次见到洛丽塔在花园里的那副图片，当时她正身着夏装，慵懒而百无聊赖地趴在草坪上，翻着一本人物杂志。背后是给庭院绿植浇水的装置，水雾之中，洛丽塔浑身尽湿，青春胴体的玲珑有致尽显无疑，这样的一部光盘，在影像店里绝对是敏感级别的了。

　　“这个是朋友给我的，又没有那些内容，哥哥你真龌龊。”纵使以她的脸皮，此时也觉得有些羞赧。李婉婷要抢过那光盘盒子不成，气哼哼地道。

　　“你已经看过一遍了？”张彻瞪大眼睛看着她。

　　“……看了又怎么样，反正又不是坏东西！”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李婉婷干脆承认道，终于趁其不备，将光盘抢了回来。

　　她看都看了，自己再去收缴也没什么用，张彻没说话，坐在沙发上，捏了捏眉角，有些头疼。他一向较为尊重妹妹的个人意志，不喜欢对她进行什么强制的思想管制，教育方式也以极其朴实的说教为主，把道理一条条给她掰开掰碎了来说，极其有耐心，只有对方实在耍小性子的时候才会动手。

　　然而有些东西，还是需要思想管制的，并不是本身不好，而是一个年龄不应该看这样的东西，譬如说性启蒙。随着年龄成长，张彻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并有意识拉远了与妹妹的距离，但这个话题交给他来引导，并不合适。《洛丽塔》这部影片，的确不属于那类东西，但重要的不是它是什么，而是妹妹想在它里面看到什么。

　　“哥哥……？”

　　李婉婷见他靠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揉眉角不说话，显得有些心虚，试探性轻轻喊了一声。

　　张彻懒得理她，也实在是没想好怎么开启这个话题。

　　“哎呀哥哥……好了好了拿给你，你缴去吧，我赔钱给我那个朋友就行了……”

　　睁开眼，他看着自己妹妹一边脸瞥向别处，一边伸过来的光盘，并没有马上去接，而是稍稍犹豫，开口道：“你看完了，那现在给我讲讲，它里面说的什么。”

　　李婉婷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呐呐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其实《洛丽塔》的整个剧情并不复杂，故事讲述了一个中年男子与未成年少女洛丽塔之间的不伦之恋。在大学里靠教授法文为生的亨勃特年过中年，却因为初恋女友，对青春期的女孩子有一股特别的情愫，然而社会和理性让他一直压抑着自己。

　　一次偶然的机缘下，他成为了夏洛特(洛丽塔的妈妈)的房客。他疯狂地爱上了夏洛特年仅14岁的女儿洛丽塔。而与此同时，夏洛特也看中了亨勃特，一心要为自己和洛丽塔找个靠山。为了能够继续跟洛丽塔生活在一起，亨勃特违心地娶了夏洛特为妻。但最终夏洛特还是发现了亨勃特对自己女儿的迷恋。激愤的夏洛特冲出家门，却遇车祸身亡。亨勃特于是带着洛丽塔开始了一段美国高速公路上到处逃窜的****爱情。

　　在这个过程中，年幼的洛丽塔逐渐成长，开始意识到这种关系的畸形，并开始与一些同龄的男孩接触并恋爱，越发狂躁的她在一个雨夜离开了亨伯特。多年以后，一封远方的来信寄到了他手里，时年十七的洛丽塔已为人妇，因为经济生活的拮据，而向他求助。男主角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费尽周折找到她，把许多积蓄给了她，并邀请她与自己一起走。然而洛丽塔选择了拒绝，亨伯特绝望之中杀死了当初拐走她的男人，也才有了影片开头的一幕。

　　这是一部大胆的影片，其代表的禁忌恋触到了人类道德的阴暗面。用原作的话来说，“人性中的道德感是一种义务，而我们则必须赋予灵魂以美感。”可想而知，在中国的音像店里，它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李婉婷纵然言之凿凿说里面并没有某些内容，但这个禁忌的题材，已经足够敏感。

　　“你喜欢大叔？”

　　张彻没让她继续难堪下去，笑了笑调侃道，也算是解了围。

　　“才不呢……哥哥你也看过！你就比我大两岁，凭什么说我！”李婉婷突然反应过来，反口驳道。

　　“我看过，所以才知道它不是什么好东西……至少不是我们现在应该看的。”张彻摇摇头，这部影片能引起轰动，触到成年人心底的一面，对于三观未成的未成年人来说，会造成什么影响，结果是未知的。

　　“我只是看第十放映室里面对它赞誉很高……有些好奇才借来看的……”

　　且不说理由的真假，她这么说，心底已经是承认自己错了。

　　“那你说说你的观后感吧。”

　　张彻摇头道，这部片子的艺术评价确实不低，除了题材和剧情的敏感度之外，为了塑造这种氛围，音乐和分镜也极为考究，影片最后二十分钟，那股子阴郁，绝望和晦暗的情绪狠狠地被渲染，看得人十分压抑。

　　“这个男的虽然变态，但也挺可怜的，洛就根本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做什么事都很随性，觉得看着不错就把身子给了男主角，主角带她游历，生活中的一切都是他付钱的，这样子她还不满。她其实从来就没有爱上过主角，只是在利用他，小女孩也没有什么爱情的，她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后，自己就离开了。”

　　李婉婷倒也不怯，直接说道。她的评价也符合一般看法，如果不从艺术手法和人性角度切入的话，常人看电影，就是这样就事论事的观点。

　　但张彻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妹妹的读后感听起来毫无问题，就是有一种话里有话的违和感。

　　“还有呢？”

　　“恩……没了吧……哦，这个男的，虽然说有初恋女友情节吧，但为什么会执着于去追求洛，最后失败了竟然那么疯狂呢。明明小女孩就是没有真正的****的，只是很轻浮肤浅的喜欢，一下子就击溃了，就像里面演的那样。男主角把那么大的爱情和心力放在她身上，得不到相应的理解和回馈，最后造成悲剧，也是很正常的啊。”

　　她睁大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唔唔唔……锅锅（哥哥）腻（你）杆（干）舌么……”

　　“没什么，突然很不爽罢了……”

　　张彻收回在她脸上揉捏的手，面无表情道，将光盘还给了她：“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摧毁给你看。《死亡诗社》很好，嫌不够震撼的话可以去看《迷雾》，不准再看这种禁片一样的东西。”

　　说完，他头也不回进了书房。

　　李婉婷拿着光盘愣了会儿，默默收拾了回到卧室，关上门坐在床上，想了又想：“他发现了？……没道理啊，语霖姐姐每次都装得很像的……”

　　窗外，暮色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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