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别时难相见亦难
“呃……好久不见。”
走廊上，张彻摸了摸后脑勺，就像一个真正重逢童年好友的高中生那样，怀念、欣喜而略微腼腆。
“唔……你都这么高了啊……”
燕语霖没有管走廊上其他人的异样目光，贴近他一步，伸起手掌比了比，他竟然长得比自己还高了小半个头了。不过稚嫩的面相把他年岁不大的事实暴露无遗，二人站在一起，比起情侣，更像一对姐弟。
初秋的夜色略微显早，澄澈的天空上一片黑蓝，教学楼边两株大树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叶子斑驳着明晃晃的光影，反射过来，照得二层的高二三班走廊一片银白。三三两两前去或回来小卖部与厕所的零散人流，走廊上透气望风的忧郁少女，聊天吹牛、互相追逐嬉笑的男生，一切都富有高中特别的气息。
她靠得有些近了，甚至可以清楚地嗅到身上的味道，那是类似一种辛香料的气味，很是好闻。张彻的呼吸略略一滞，燕语霖俏皮地笑了笑，小退了半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过得不错嘛，年级都赶上来了，我记得当初你一年级还没去念来着，跳了三级对吧？厉害嘛！”
她嘴角荡漾的弧度初时还有些矜持，随着与他见面的时间增加，越来越自然。
“我可告诉你，我姐姐也知道了你在这里的事了，你还骗她说去日本留学，等着她找你算账吧。”笑嘻嘻地用右手捂住嘴，燕语霖接着嗔怪地道，“我们去年就入学了，你怎么都不来打个招呼，李思婷隐瞒着没告诉你吗？”
“我以为你们都把我忘了，那时候那么小……”张彻稍稍含蓄地笑道，显得很不好意思。隐瞒倒也是隐瞒了的，他是今年五月才知道这件事情。
“我们的小皇上，五岁就有一大堆嫔妃，把大你两三岁的表姐都能哄得团团转，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她咯咯娇笑着，又拍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你今天被欺负了啊，别怕，到了二十七中，就是姐姐我的地盘了，以后我罩着你，放心大胆在这儿作威作福，你想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再开辟一个大大的后宫，我可以给你当参谋，全力支持哦！”
张彻的眸光略略一滞，随即就像丝毫没有发生什么似的，自然无比地继续与她对视。
“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还拿出来取笑我？”他作出略微尴尬的表情，眼神不时游移在四周极力想要倾听的同学上，显得略微有些放不开，“你们不上课吗，还有时间过来找我？”
……
“张彻怎么会跟燕语霖认识，还那么亲近？”
“废话，他认识丁小沁，肯定也认识燕语霖啊，那两个人走哪里不是一起的？只是确实很少看见燕语霖跟谁这么亲昵过……他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应该不会，他们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配啊，不过许景腾估计还是会找他麻烦……不，是更有可能找他麻烦了……就是杜建平，这下两边不讨好，估计以后日子惨咯……”
“哼哼，他活该！”
教室里的喧闹声热火朝天，杜建平独自坐在座位上，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看着窗外的男女，一边注视着时间……马上就要上课了，看你们还能说多久，待会儿被老师看到了，张彻我不信你不遭殃……
游若若的身边也坐了许多人讨论，时不时还问她两句，大家都对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转学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不时敷衍地回答两句，镜片后的眼睛盯着窗外那张腼腆微笑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
“婉婷现在还好吗，她小时候可喜欢跟在我后面玩啦……下次叫她来榕城一起玩啊……”
“要上课了，你赶得及回去吗？”
故人重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的，但张彻看了看表，晚自习课间只有十分钟，时间不允许他们多说话了，不由插了句。
“啊，是要到时间了，明天第二节下课做完广播体操，在操场上等我哦，到时候我们好好聊。”
燕语霖抬起左手看了看表，肥大的校服微微往上褪去，露出一截纤细洁白的皓腕，精致而正合她气质的手表现了出来，明显价值不菲。
“哦，好。”张彻想了想，应了一声。
“唔，怎么看起来比小时候木讷多了，那时候你多有趣啊，开心一点，不要这么老气横秋的嘛。”燕语霖即便是蹙眉时也是笑着的，拉了拉他的领口，笑嘻嘻地挥了挥手，“那就，明天见！拜拜~”
“恩，明天见。”
转过头来，随着渐渐离开高一三班，燕语霖的笑容也慢慢消失，她在学校里对人常笑，在家里也对人常笑，很少有人见过她不笑的时候，所以现在平静下来，反而有许多路过的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位校花。
她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抽出皮夹，拿出封存得很好的一张照片来。照片上可以看出是在一条大河边，赤膊的小男孩走在河滩上，眼珠子里充满了机灵，神情却十分无奈，他的身后是一个趴在他背上的小女孩，女孩梳着两个包子一样的发型，缀着粉红色的绒毛发圈儿，活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被小男孩背着，她却死死咬在他脖子上不肯松口，依稀看到的脸蛋，遍布着泪痕和鼻涕。
这张照片很丢人，她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但原因并不是因为那上面的自己看上去很丑很丢人。
翻过照片，背面的白页上书写着简单的一句话“想必，燕语霖是由砂糖、辛香料和某些美好的东西组成的吧。”
那是他的临别赠礼，当时看上去是随便从相册里抽了一张照片出来，拿出笔写了一句就送给她了，跟自己事先费心准备好的埙比起来，简直就是敷衍到了极点。但这么多年来，她也一直很珍惜，从来没有让人看过，甚至丁小沁、甚至燕芷兰。
“是你变了么？”
捏着照片，燕语霖凝视着里面那个仿佛浑身都充满着跳脱与机灵的男孩儿，眼里流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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