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罗莲忆（1）
第二十七章·罗莲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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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罗将泠月镜放大立在房内，而她就坐在镜子前，看着波澜中模糊的自己。
人前她可以是温婉知心的琼罗上仙，但独自一人时，只有面对着虚幻的镜子，才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孤独。
“今日居于漪山镜内的几个小仙灵来皎月殿，说是有事相求，其实哪里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家长里短的事情非要闹到皎月殿里。”
琼罗嘴边喃喃，自言自语的说着今日的回忆，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是唯一能听她诉说的伙伴。
只不过这虚幻的镜影，并不能回答她罢了。
“不过是家事，本仙却要如一个难判家务事的清官一般。”
“那仙灵吵着吵着就误伤了本仙的脸，可是本仙只能微笑着……说没事。”
“从前菩萨和我说的都是骗人的，为什么六界之内，都要虚伪地戴着面具而活呢？”
……
琼罗走下涟漪楼，正好遇到了道千。
“上仙，你的伤没事吧？”
琼罗摸了摸已经细微到愈合的小划痕，笑了笑。
“无碍，倒是那家稻灵安全送回去了吗？”
“放心吧，已经回去了。”
“上仙还是太善良了，皎月殿好歹也是漪山主殿，怎么能让这些仙灵随便闯进来。”
琼罗笑了笑，没有回答道千。
道千的视线不经意划过琼罗的笑颜，天界总说琼罗上仙笑着的时候，令人心情舒愉，如沐春风。
毕竟琼罗美过九重天仙女，六界内也有不少爱慕者追随。
道千两千多年以前接任漪山职务时，遇到的琼罗是美极了。
一颦一笑都如花一般，惹人怜爱，却又给人静美。
只不过，毕竟在琼罗身旁已有两千年，琼罗再怎么掩饰，也盖不住每次笑眼里的失神。
没有色彩的感情，寻不到光的样子。
随着岁月交替，道千已经想不起最初琼罗上仙那真实的笑容了。
道千跟着琼罗来到西崖。
琼罗走到湖边，撩起袖子，用手划进池中，将已经开过盛期，金黄得开始干枯的坠莲旁的杂叶捞起。
琼罗又摘下一朵坠莲，有些枯色的花儿又瞬时在她手里仿佛有了一些生机。
“道千，你知道吗？我的本体。”
道千没想到琼罗突然提起这个，但他自然是知道的，这六界怕也是没几个人知道琼罗上仙的本体，是佛祖身边掉下的一朵金色莲花。
道千点点头，这是很久以前，或许是千年前吧，琼罗无意间告诉他的。
“这个坠莲也是金黄色的莲花，有时我觉得我像极它了。”
琼罗将一瓣莲花瓣扯下，捻揉在手心里，散发出坠莲独有的香气，仿佛掩盖了尘世间的一起不安，只留下迷幻的香气。
“但是它有生有枯，我却只能被称作上仙，我留在漪山，一直付出着，以为人人都会觉得我是能做到最好的。”
突然的沉默，道千提不起一句话可说。
他不是没有看到琼罗为漪山做了多少奉献，处处为漪山形象考虑，为了阻断这个人仙两界的结界费了多大心思去六界内求人。
可是……
“可是是不是我哪里做的还不好，为什么要诋毁着漪山？骊峪之乱的浩劫，为什么最后指到了我的头上？”
对，就是这场骊峪之乱。
赢乌上神的神灭所导致的六界大乱，而一心为了护住漪山的琼罗，却忽守了人仙两界在漪山最重要的结界。
最后害的上面几个天君神君为了封住妖魔肆虐人界，引起了天界内讧。
几个神仙互相指责推搡。
而琼罗呢？因为几个神仙不是受过琼罗的恩惠，就是爱慕琼罗才貌，通通包庇了这件事。
琼罗听到因为自己害的人仙两界引发了不小的乱子，本就心存不安与愧疚，深怕漪山其他人也受到牵连。
最后天帝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却也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惩罚。
只不过琼罗忘不了一些知情人，看向她的眼神。
怎么样的眼神呢？其实琼罗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只是平凡的视线，只不过，最后被琼罗解读成深意的眼神。
受尽内心煎熬的琼罗，觉得自己的想法日渐病态，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成为了胆小鬼。
最后整个骊峪之乱都没让漪山再次介入，甚至之后还关闭外界与漪山的沟通，没再出门面客。
“为什么我做的会是错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议论纷纷？”
琼罗情绪又开始不受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她越想越多，就乱了自己的心，想法也是错乱的。
道千叹了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无解。
“这不是上仙的错，也没有人议论纷纷，天界没有人在责怪漪山。”
“不！”
琼罗失声大喊，又仿佛被自己的失态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低声说。
“……其实我也想好好面对，漪山一直以来都是正面的，却因为我的失误……”
“漪山当时也有不少人知道，但是没有人懂我的苦衷，他们只会冷眼相待！”
“上仙，你只是太珍惜漪山了，你不该为了漪山山神这个称号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更何况，天界真的无人议论漪山，这只是……”
“只是我瞎想的是吗？我才不是为了漪山山神这个称号呢……我每天活的那么虚伪是为什么？为这个称号？那么我宁愿不要！”
道千摇摇头，他早已十分信任琼罗，琼罗是他心中漪山最好的山神，她守护的漪山，也是道千自己守护的净土。
只不过面对她崩溃后的无理取闹，还是只能和往时一样，留下她一人在西崖冷静。
琼罗自三百年前骊峪之乱结束后，便称病闭门不出，其实她真的病了，是心病。
琼罗一人蹲在湖边，手里还捧着半朵坠莲。
坠莲坠莲，为什么叫坠莲呢？
佛祖身边的一枝莲，也能成为虔诚的人不断追随的禅悟。
听惯了经书，也会参透其中的道理。
当时化成人形后，跟着菩萨被引渡到天界，菩萨说，要让自己见一见外面的世界，也好将自己参悟透的告诉六界。
委任的时候，道德天君笑眯眯地告诉她，漪山是个仙境，美的不得了。
还告诉她，那里有很多金色的莲花，是那特有的花。
原本害怕离开了佛祖离开了菩萨就什么都不懂的琼罗，突然就心生向往了了。
那里会有她的同伴吗？
与人行，与己行，菩萨说这样才不会孤独，枉来世间一轮回。
与人为善，笑看世间，琼罗都一步一步随着教导做好。
可是她却越来越参悟不透了，这世间真的只有这样做，才能美好吗？哪怕自己有时候并不愿意？
金色的莲花不止是她，坠莲越开越美，盛开之时如镀黄金。
只不过，开到最后边渐渐枯萎，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蛰伏了，等待花开的过程，总是漫长的。
琼罗闭上眼睛，不愿想起往事，她一把抓紧手里那半朵坠莲，刹那间香气扑鼻。
这香气，好似洗净了她身上所有怨气，只留她一人在无边无际的自我的世界里。
坠莲坠莲，是不是因为也是从天上掉下来，是坠落下来的莲花，所以才叫坠莲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
这满池甚至漪山上下不少湖泊都有的坠莲，是漪山独特而存的金色莲花。
但始终她们是她们，而琼罗也只是琼罗。
没有人理解她，没有人能回应她，她只想做得更好，才不辜负禅悟出的道理，才不辜负佛祖菩萨的教导。
琼罗有点想开了，将自己这一注热爱投入漪山，是归宿，也是希望。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要做的更好，才不辜负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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