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莉雅的酒馆

　　在一行三人即将到达南城门时，艾琳赶了上来。两个老家伙对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瞅了好一阵子，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这事倒还好，最令巴泽尔担心的就是，如果万一碰到了那个裤衩兵士，那就好玩至极了。

　　天色已晚，城外已一片黑寂，城脚下的人家里面仅余的几盏灯火也微弱的摇摇欲灭了。但一进城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到处灯火通明，街市仍然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也许是因为今天白天行至此处的一大批溃军今晚要在此过夜。可巴泽尔心里清楚，即便不是因为如此，那城内外居民的生活也是天壤之别，迥然两异的。

　　令巴泽尔头疼的是，莉雅的酒馆在城北，这倒是可以理解，因为怪物军团总是从南方攻过来，所以最繁荣的商业行会全部居于相对安全的城北。这也就意味着，从城南进来的他们需要穿过整座城才能到达那里，所以他们将会遇到更多的人，那么碰到那位裤衩兵士的概率也就会更高。

　　好在，一路太平。

　　大概也是因为在一天之内来了太多溃军，修复盔甲兵器的需求猛增，城中最著名的汉斯铁匠铺到了现在还没打烊，几人从老远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敲打声。

　　既然已经听到了打铁声，那么莉雅的酒馆便也就在眼前了。

　　如果铁匠铺都要加班，那么酒馆今天的生意就只能用火爆来形容了。还没进门，他们就听到里面处处呼朋引伴，推杯换盏的声音。

　　可当他们一推门而进，整个酒馆便瞬间静了下来，寂静的连落根针都能清晰可闻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他们四人身上。巴泽尔感觉自己都要被烤化了，艾琳更是小脸胀红，举足无措。两个老家伙倒是泰然自若，毫无压力，脚步不停，朝着空位走去。巴泽尔和艾琳便也只好跟着走了过去。所有人的目光便也都紧随着他们的身影而移动。

　　这也怨不得众人少见多怪，毕竟他们这个组合实在是太吸睛了，自进城以来就赚足了眼球，众人的目光的背后想要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那就是：这是一个老神经病穷鬼，还有他的神经病穷鬼儿子，还有两个穷鬼孙子孙女。只是不知道这一家子穷鬼来这干什么？咦？他们竟然进来了！不是吧？他们竟然又坐下了！天哪！他们是来消费的吗？

　　巴泽尔和艾琳一直是极没存在感的城外贱民，非常不习惯这种“备受瞩目”的感觉，坐下后，两人的身体仍不由自主地僵硬着。

　　过来招呼他们的竟然是莉雅本人，这个酒馆的拥有者，一头金发、美丽性感的老板娘，还穿着她最爱的那条红裙子。真是给足了面子哈！不过巴泽尔想，也许单纯是因为服务生不敢靠近他们吧。

　　只不过令巴泽尔微感惊异的是，这位据说是整个勇者大陆最见多识广的人，在她自己的酒馆里，在面对他们这四个也许是整个勇者大陆最穷的家伙时，竟然也表现的尤为紧张！

　　巴泽尔暗想：看来，我们几个的另类程度已经超出了老板娘的认知范畴了！当然，这全都仰赖于此刻正在认真研究菜单的两个老家伙。

　　“都到这份上了，还研究什么？有啥吃啥吧。这时候又装什么斯文人？就好像自己很懂似的。”他又想。

　　老头终于开始点菜了，一点也不客气，“巴拉巴拉”就是一长串。

　　虽然巴泽尔不是个守财奴铁公鸡，但也已然感觉到了肉疼。

　　然后，老头把菜单又交给了中年男人。

　　不是吧，难道你刚才点的都只是你自己吃的吗？

　　果不其然，中年男人又是“巴拉巴拉”一长串，是比老头的串还长的串。然后，他又把菜单交给了巴泽尔。

　　巴泽尔有些颓，把菜单推给了艾琳。

　　“我不饿。”艾琳小声说了句，又把菜单推了回去。

　　艾琳的声音让巴泽尔猛然一下振奋了起来。她怎么可能不饿，来回折腾了这么好几趟，她肯定早就饿坏了，但是她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他心疼。他翻开菜单，照着艾琳平时爱吃的类型点。也点了一大长串。吃！干什么不吃？请人家吃饭，难道还要委屈了自己？

　　莉雅老板娘一一记录完毕之后又冲他们礼貌地一笑，便离去了。

　　这是让巴泽尔感到尤为舒服的一点，莉雅老板娘虽然明显很紧张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歧视他们的意思，甚至都没问他们负不负担的起点的这顿饭菜，毕竟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贫困，点的菜又是异乎寻常的巨量。相反，从头至尾她都非常的礼貌客气。巴泽尔不禁想，这也许就是见多识广的人所拥有的气度吧。

　　琳琅满目的菜品接连摆上桌，足足摆满了一整张大桌子。这还没完，服务生临走时说了句：“后续的菜等你们腾出地方再上吧。”

　　于是，两个老家伙便十分负责任地大吃二喝起来，为“腾地方”而不辞辛劳地做准备，简直伟大，简直光荣。

　　而这边两个少年，面对着此生从未见过的精致菜肴，竟然产生了不知道该先吃哪一个的无从下口之感。

　　“城里的生活水平是高哈！不能比！不能比！”在这一点上，巴泽尔心里是服气的。

　　满满两桌子食物，最终悉数进入四人腹中。到最后竟然连粒胡椒粉都没剩下，全部被一扫而光，真可称得上是吃干抹净了。旁人一看就不难明白，这爷四个肯定是长年没吃过饱饭。

　　完事后，四人的肚子全都变得圆滚滚的，就连小艾琳也满足地轻舒了口气。

　　“不行，吃撑了，我得先去趟厕所。”老头站起身就往外走。

　　“我也是，我也是，我要去感受一下城里的厕所是什么样。”中年男人也紧跟了出去。

　　“吃完就拉，你们二位的脏腑构造还真是通达顺畅啊！”巴泽尔心里对他们“赞叹”一声，便抬手叫了声：“埋单！”

　　艾琳默不作声地跟着两个老家伙出门而去了。

　　前来收钱的仍是莉雅老板娘，仍是让人倍感舒适的优雅礼貌，但此时她却不再紧张了。巴泽尔心想：“看吧，刚才果然是你们两个老家伙才把人家吓成那样的。”

　　这一餐之费几乎耗尽了巴泽尔所有积蓄。巴泽尔虽然略有肉疼，不过既已到了此时，也就不再纠结了。毕竟自己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这钱不算打水漂。更何况小艾琳来了已有四年有余，一直跟着自己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几乎餐餐都是狗尾巴草籽，也从没抱怨过一句。小姑娘聪明懂事不能成为自己抠门的理由，其实早就应该改善一次伙食了。在这种事上，巴泽尔还是很看得开的。吃饱喝足后的他不禁又想，以后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小艾琳来一次这种地方。

　　但，他所没有料到的是，这段还算豪华的晚餐恰恰成了小艾琳的践行宴。自此，艾琳那副娇小但灵动，柔弱又坚强的模样便深深定格在巴泽尔的记忆里。在未来的岁月中，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也见不到她了。

　　巴泽尔离开酒馆的时候，酒馆内已经基本没有顾客了，这不难理解，毕竟他们这顿饭吃的时间太长了。

　　刚才还是人声鼎沸，转眼便人去楼空。夜色透窗而来，酒馆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静谧气质，这种气质只属于那种大部分时间都在喧闹中度过的场合。不知道为什么，巴泽尔莫名感到一种盛筵散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重温了孤独的滋味。

　　而就是此时此刻在他心底萌生的这种奇妙感觉，在未来很长很长一段日子里，将片刻不离其左右，并且日增月益，一直陪伴着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

　　莉雅抱臂托腮，斜倚在吧台后面，那是一种带点慵懒的习惯性优雅。见她状若沉思，神飞物外，巴泽尔在出门时便没打扰她。

　　但，不小心却撞上了推门而进的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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