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人间有谪仙
顺利地溜出院门之后，叶蓁和丹吉径直奔骊烟阁而去，一路上叶蓁不厌其烦地对丹吉交代一些稍后的注意事项。丹吉虽然内心不甚赞同，但却仍一一记在心里。
骊烟阁仍然门窗紧闭，灯火黯然，与对街的落玉轩一动一静，对比鲜明。
叶蓁拉着丹吉绕到骊烟阁后院的角门，隔着门缝依稀可见隐隐的烛火。丹吉上前扣了扣门，片刻后一个小伙计谨慎地把门打开一条缝。
“我们是叶蓁叶公子介绍来的，专门来见郑掌柜，还请通禀一声。”丹吉按照叶蓁的吩咐说道。
小伙计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请二位稍待。”
说着他转身合上大门，入内去告知郑掌柜。不大一会儿，小伙计又回转来，再次打开大门的时候脸色已经和缓了不少，恭敬地请他二人进了门。
小伙计手提一盏灯笼走在前面，说道：“我家掌柜这几日病了，不能起身来迎，还请二位不要怪罪。”
说话间走到了正房的门口，小伙计推门进入：“掌柜的，客人来了。”
内室传出郑掌柜虚弱的声音：“请进来吧。”
叶蓁和丹吉进入郑掌柜的卧房，立刻被一股浓重的药味包围了。只见郑掌柜靠卧在床榻之上，肩上披着袍子，脸色憔悴，嘴唇青白，看上去病得着实不轻。
郑掌柜无神的双目瞟过二人，微微躬身算作施礼，小伙计拿过两张小几让叶蓁丹吉二人坐下。
“是叶蓁公子让你们来的？叶公子怎的没来？”郑掌柜开口道。她对丹吉有些印象，记得那天他确实是和叶蓁在一起。
丹吉说道：“叶公子刚巧有些急事，便命我二人先行前来。”
郑掌柜点了点头。
丹吉问道：“掌柜，不过是去了紫鸢姑娘，何以至于一病至此啊？”
郑掌柜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为了紫鸢，我原本就有些旧疾，每到夏日就会发作，紫鸢的事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不是还有另外两位姑娘么？掌柜为何要闭门谢客呢？”丹吉又问。
“只因紫鸢去了，允儿和如翩竟然也有了去意。”郑掌柜叹了口气，娓娓道来，“自从我夫君在军中与吐谷浑一战殉国之后，我一力支撑这骊烟阁也有七载了，今次是遭遇到了最大的危机，实在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叶蓁和丹吉都是心里一震，原来郑掌柜虽然看着外表光鲜，却也是个苦命之人。
郑掌柜好像很久没有与人吐露心迹一般，打开了话匣子。
“相公过世后，我得到了不少的抚恤金，可是那时我一心想和夫君去那边团聚，根本没有了活着的念头。谁知就在我萌生死志的时候，无意中在郊外遇到了前来投亲靠友的顾紫鸢。她那时饥寒交迫，看着十分可怜，我便收留了她。”
“谁知道她始终未曾在永安城找到她的亲人，我二人便相依为命，我的死志也渐渐淡了。后来眼看着她一天天出落得花儿一样，嗓音也格外动人。我便寻思着开一家乐坊，一来可以维持家用，二来不至于埋没了紫鸢的天赋，三来乐坊客人众多，说不定就有了紫鸢亲人的消息。”
“紫鸢也赞成我的决定。她不想到别的乐坊去，担心女孩子家吃了亏，在自己家开的乐坊总归是安全多了。于是我二人便建立了骊烟阁，一开始只有紫鸢一人，后来又来了苏允儿和江如翩，乐坊越开越大，逐渐地在永安城闯出了名头。”
“虽然有时也有一些孟浪无赖之徒上门滋扰，但骊烟阁多有达官显贵的客人，他们多少都捧我们的场，一般人也轻易不敢动粗。本以为日子可以如此这般平静地过下去，谁知……唉。”
丹吉劝道：“那日我也在场，看样子紫鸢姑娘是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掌柜也别太挂怀了。况且假如去意已决，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勉强不来。”
郑掌柜神色黯然，缓缓摇了摇头。听她方才所言，她也算得上是顾紫鸢的救命恩人，这样看来即使顾紫鸢有难言之隐，也的确不应该如此釜底抽薪。
叶蓁心里对郑掌柜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她暗暗拽了拽丹吉的袖子。
丹吉明白叶蓁的意思，对郑掌柜说道：“掌柜，那日叶蓁叶公子说过，要帮你寻一位出色的歌姬，今日我们来此正是为了这件事。”
郑掌柜早就瞧见了坐在一旁的叶蓁，只是因为她戴着面纱看不清模样，因此也没有多留意。此时听丹吉如此说，才开口道：“莫不就是这位姑娘？”
丹吉点了点头。
叶蓁站起身来，缓缓将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姣好的面容来。郑掌柜一见，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她愣了几秒钟，这才吩咐小伙计拨亮烛火。
小伙计上前剪了剪烛花，屋子里立刻亮堂了不少。他一回头看见了叶蓁的正脸，手里的剪子当啷一声掉在了桌子上，已然是看得呆了。
郑掌柜挣扎着坐正了身子，伸手向叶蓁道：“姑娘，你且上前一步。”
叶蓁走近了床榻，郑掌柜伸出手去拉着叶蓁的手，左看右看端详了半天，喃喃地说道：“叶公子果然没有欺骗老身，这位姑娘论容貌、论气质，都胜过我那紫鸢姑娘。想必就是整个永安城，也再难挑出比姑娘更出众的了！”
叶蓁微微一笑。
郑掌柜连忙问道：“姑娘如何称呼？都会唱什么曲子？”
叶蓁捏细了嗓子回答道：“掌柜，叫我真真就好了。曲子嘛倒是会唱，只不过并非坊间常听见的那种曲子。”
郑掌柜听她如此说，疑惑道：“那姑娘莫非会唱教坊司的曲子？”
郑掌柜有些担心，如此美貌过人的女子民间少见，难不成是从教坊司逃出来的？那她可就无论如何不敢收留了，这不啻于一块烫手的山芋啊。
叶蓁摇了摇头，笑道：“也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曲子呢？”
叶蓁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现代歌曲《红颜劫》。这首歌她非常喜欢，无论是词曲作者还是原唱者，都是叶蓁在现代时候的心头好。而她之所以挑选这首歌，也是因为遣词曲调都颇有古风，想必郑掌柜也容易接受一些。
一曲完毕，郑掌柜、丹吉和小伙计三人都久久沉默不语。叶蓁有些忐忑，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郑掌柜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听到叶蓁的问话方才从梦中醒来一般，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的病似乎已经好了一大半，身手利落地翻身下床，拉着叶蓁的手一直走到烛火近处仔细端详，看样子恨不得将叶蓁抱入怀中。
“真真姑娘，我虽从未听过如此独特的曲子，但无论是曲调还是意境都极美，再配上姑娘婉转低徊的吟哦，只怕是谪仙曲也不过如此罢了。”
“这么说，我可以在骊烟阁唱歌了？”
“可以，可以，绝对可以！”郑掌柜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姑娘，可有曲谱？我这就交给乐师们，让他们立刻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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