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命之光
“卡泽哦~”
露娜并没有在这个无人的庭院里施放魔法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在呼唤她所亲和的风元素而已。随着呼声响起,“呼呼”吹起的风,打破了露娜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现在,她能清楚地“看到”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风元素。
星星点点的光点聚集在自己的身边,其中有白色的风、有蓝色的水、还有脚下那些不太清晰地褐色,以及稍远处的翠绿。尽管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但是露娜却理所当然地理解了这些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小光点到底是什么。
——它们就是元素。
它们是元素的同时,也是生命。只是作为生命的它们,其“存在”实在是太过渺小,渺小到就连每日都要与它们接触的魔灵师也无法真正的“认知”到。魔灵师仅仅知道它们就在“那里”,但那靠的是“感觉”。是相当模糊的认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好比是毫无根据地妄想。
然而露娜看到了“它们”,感受视线注视的温暖,和重获魔法之力的露娜一样,“它们”也在为自己被人注意到而雀跃着。无论什么事物,都是从“被认知”以后,才开始“存在”;而对于没有“被认知”的事物来说,那就是“不存在的”,即死亡,又或者是“无”。
“被认知”、“被视线注视”,这让元素们有种活着的感觉。在它们不完整的一生中,能有这样的一次体验,能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其他生命的视线之下,被注视着——对于它们来说这是无比幸福的事情。
就像是解脱,就像是救赎——再没有比这更加高兴的事了。
它们围绕在露娜的周围盘旋,高声咏唱那谁都听不懂、也听不到的元素语。元素作为生命而言是极不完整的,它们能渡过的一生极其短暂,所以对于这个世界,它们并没有什么留恋。在活着的时候,能够有过“活着”的感觉,这就是“它们”唯一的夙愿了。
满足之后,“它们”想要报答露娜,想为她做些什么。只是,作为生命而言,“它们”既渺小又无力,单一的个体几乎没有任何力量,但是与此相对的,“它们”有着所有生命都不存在的执着。
“这,这个是?”
“发生什么事情了?”
虽然碧拉和格蕾丝都是魔灵师,但是她们仅能感受到大量的元素在露娜周围聚集,却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格蕾丝是魔灵使,碧拉更是六级的魔灵圣,可遗憾的是她们都看不到“元素”那过于渺小的存在。
只是……看不见元素本体,但却看得见“它们”赌上一切所迸发出来的各色光亮。
那是生命之光。就连黑暗也遮盖不了的奇迹之光。
当生命迸发出这种光亮的时候,无论周围存在着什么,都一定遮盖不了它那耀眼的光亮。
美丽,美妙,不需要任何的存托就已经无比的耀眼。
“不、不要!!!”
那就像是烟火,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短暂的瞬间。
白色、蓝色和绿色混合的三色光芒将跪坐在地上的露娜的身体整个笼罩,光芒中露娜发出了痛苦的哀嚎。被包裹在生命之光里,露娜呆呆地注视着地面出神,她在后悔、在伤心着。现在,她在别种意义上感到十分的痛苦。
她的哀嚎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
身上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精神上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创伤。她只是被名为“罪恶感”的存在压垮了,不,她只是变得更加虚伪,愈发地像个人罢了!
能看到元素,所以才能够明白“魔法”到底是什么,才能理解“魔法”到底是怎么发动的;所以,才会感到后悔;所以,才会如此得痛苦、如此得不愿相信。
光芒在一瞬间绽放,又在一瞬间汇聚为一点融入了露娜的眉心。跪坐在地上的露娜身体一颤,耳边响起了一阵从未听到过的悦耳呓语,她静默地聆听着。
见证了这一切的碧拉相互对视了一眼,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一样,两人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守望身前的露娜。
她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同样察觉到了。现在的露娜需要安静,她需要安静地好好整理一下……
就这样,过了良久之后。露娜的泪水已经干涸,她缓缓地从跪坐的地上站了起来,露出了有些牵强地微笑:“这次真是多谢了,碧拉婆婆,还有格蕾丝姐姐。我已经没事了,元素亲和力也已经恢复。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这都是应该的,小露娜!”
“露娜小姐,刚才的光是······”
担心露娜的格蕾丝想要探寻一下那一闪而逝的绚丽光芒,但却被年迈的碧拉在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碧拉对着格蕾丝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么大年纪,她所经历过的事情,是格蕾丝远不能及的。
把握他人的心理,洞察他人的思想,以及绝不会看漏细微的情绪变化,这就是碧拉耗费了近七十年才磨练出来的真正值得她自傲的本领。擅于看懂他人内心的碧拉很清楚露娜那牵强的微笑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意义。
那是不想让他人担心,但同时也包含了暂时不想被他人“注意”,不想被问起——实际上很想现在就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所以,碧拉打断了格蕾丝想说的话。
“那么,回屋里吧!夜深了,也差不多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所以,她来到了露娜的身边,牵起了她那娇柔的小手开始向着自己居住的别院走去。
感受着手中的小手回握的力道,碧拉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了慈祥地笑容。
“人老了,才站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今晚就早点睡吧!”
“嗯!”
跟在碧拉和露娜的身后,格蕾丝有些困惑地甩了甩头,不明白碧拉到底在说什么。她困惑着,感觉自己似乎被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可是回过头半闭着眼睛的碧拉老夫人那与年龄不符的俏皮笑容,却让她打消这种毫无根据的荒谬想法。
可是,困惑却依然纠缠着她。
尽管因为救了露娜的原因,所以这几天露娜一直都对她十分地亲切、信任。不过仔细想来,露娜和自己的身份终究还是主仆。自己是格蕾丝·爱德华,是艾德玛家族影的一员,虽然并非是直接的从属关系,但是自己是身为侍奉的一方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异议。
“再有两天,家主大人就到了。差不多也该是时候回到应有的立场了!”
望着半月的格蕾丝轻轻地叹了口气,想着这样事情的她有些无奈,同时在她内心里也无聊地想着另一件事情:“如果我只是一个中极的普通平民的话······”
“不,怎么可能呢!”
空凉的庭院里回响着细小的声音,地面上的某一块翠石板亮起了一点。那是不仔细看的话,绝不对不会被人注意到的细小光亮,而那细小的声音就来自这里。
“谢谢你,露娜!你达成了我们的夙愿,这是我们回赠给你的谢礼。本就是快要逝去的生命,所以请不要放在心上。向烟火那样绽放,然后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就是我们的价值,那就是我们的宿命!请让我们再说一次,‘谢谢你,露娜!还有,请不要为此在意!’”
语罢言尽,那细小的光芒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就那样突然暗了下去。
没有人会去注意,因为它一点儿也不吸引人,一点都不显眼。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肮脏、低贱的生物。
永无止境地杀戮争斗着,却又盼望着什么和平;将其他的生物作物食物,却唯独将自己排除在外;聪颖而又愚昧,强大却又弱小不堪;卑劣、狡诈、任性、残暴,在必要的时候,人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在遭受指责的时候,却装得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一般。
人类有着经年累月所积累的文明历史,但是作为一种生物,它的生命之光却是细小的灰色:既不绚丽,也不绚烂。
只是不停地夹杂在黑与白,摇摆于两者之间,毫无价值可言!
······
“奥森伯父,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事情呢?似乎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能不能讲给我听听啊?”
同一时间,奥森正在密室里翻阅着刚刚从帕尔加公会信息库中抽调出来的关于维曦的个人情报。因为平时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习惯了并不会对密室上锁,但是他却遗忘了如今这个宛若城堡一般的地下驻地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人存在。
“妮婕……吗?没什么也没有哦!话说回来,你不是早就睡了嘛,这大半夜的怎么突然醒了!”
那个人是他的侄女,是那个在他心中宛若神明一般的“露里叶大人”所宠爱的宝贝女儿;所以,这些天奥森一直把妮婕当成是“露里叶大人”的分身,对于她所要求的事情,几乎是有求必应。但是这些有求必应,也是有着限度的。
毕竟奥森他也仅仅只是帕尔加工会枯门所属的一名二级枯木阶士而已,所以这些“有求必应”自然也是在他的能力所及范围之内。此外,当然也是以不会对“露里叶大人的分身”有不良影响为大前提。
“什么嘛!你装傻也没用哦!嘿~咻!刚才奥森伯父和那两位客人交谈的事情,我可是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哦!”
坐到奥森对面的妮婕趁他不注意,将他放在桌子上的那份关于维曦的情报拿到了自己的面前。
“这是什么啊?”
只是妮婕打开的棕色纸张上什么也没有写。
“不是说了什么也没有吗?看够了吧?看够了就快还给我!”
“啊~啊~说谎可是不好的哦,奥森伯父!”
妮婕将手上的棕色纸张拿在手,对着看着自己的奥森摇了摇脑袋,晃了晃。
“普鲁·莫·诺拉·凯斯依!”
“还有,这么重要的魔法怎么可以用那么大的声音咏唱呢?你真的是太年轻,实在是太年轻了!”
随着魔法的发动,妮婕的瞳孔中亮起了幽绿色的微弱光芒,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快速地翻看着那张记载了关于维曦个人信息棕色纸张。而另一边的奥森则双手抱头,双眼紧盯着桌面。
看起来他对于自己轻率的行为似乎相当懊悔,已经有了要撞桌子的心思。
“名字是维曦(什么名字啊),年龄是十六岁(比我都小两岁),家住达比镇镇南的伊恩宅院(呃,那里吗),约一个月前注册为帕尔加工会所属佣兵,之后加入了‘普塞姆巴萨’佣兵团,于十天前由姆伊托瓦特代付违约金退出帕尔加工会。此前为‘猎人’,在猎人方面有着远超常人的潜质。曾参加过白虎围捕计划、苍蟒讨伐战和彩鹿搜寻等私人委托。虽然既不是战士,也不是魔灵师,但是战斗的天赋相当惊人······”
“这个,算是什么?”
“你在问什么?”
奥森是真的不明白妮婕到底在问什么。
“呐,这个叫维曦的,既不是战士,也不是魔灵师,这样的人也可以去参加那个什么阶士考核吗?”
将棕色的纸张轻轻地放在桌上,妮婕尽量压抑着心中的不忿,尽可能安静地询问着到现在还想着跟自己玩些弯弯绕的奥森伯父。
“阶士考核并不对考核者的身份和等级设限,只要有推荐人的话,谁都可以······等一下,妮婕,你怎么知道阶士考核的事情?”
“也就是说,奥森伯父推荐我的话,我也可以的咯?”
“笨蛋,你在想什么,妮婕?你怎么······”
“露~里~叶~大人~”
“妮婕!你做不到的!放弃吧!”
妮婕来到奥森这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这半个月来她一直旁推侧敲地向奥森打探着关于阶士考核的事情。奥森隐隐地察觉到了她来自己这里的意图。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通过的阶士考核,像妮婕这样的“大小姐”连送菜的资格都不够。奥森自然不会让她去送死,于是便跟她打了半个多月的马虎眼儿。
可事到如今,话都已经挑明了,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奥森也不再跟妮婕装疯卖傻,而是真心地规劝她。
“为什么?连什么力量都没有的普通人都可以,为什么已经木灵使的我却不行?”
接近咆哮地质问让奥森的思维暂停了一秒,但是一秒之后,他继续规劝到:“妮婕,你听伯父的话。这一届的试题是魁鳞,你应付不来的。而且试炼之六和其他的试炼不同,魁鳞只是表面上的试题……你听话,不要再为难伯父了。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露里叶大人会杀了我的!”
“结果,最后那句才是真心话吗?果然不愧是奥森伯父!”
刚才歇斯底里地质问的妮婕突然换上了俏皮的微笑,同时亲近到了奥森身旁。那灿烂的微笑仿若绽放的花朵,粉嫩白皙的肌肤仿佛能捏出水来,真的是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只是对于奥森而言,这却是一份无从消受的艳福。
“我明白了,妮婕!我答应你,明天,明天······”
虽是逼不得已,但是这瞬间,奥森的脑海里却是灵光一现:“明天你就跟维曦一起在黎明前参加考核吧!”
或许真的只是侥幸,这一刻,奥森真心为自己一时兴起接下了这一批的阶士考核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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