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信徒
“阁下日安！”
看到格利高里的身影出现，门外守卫着密室的光辉武士大声地呼喊着问候，德@斯里普被声音惊动，正要起身出门迎接的时候，古朴的大门已经自动打开，格利高里身穿白色神官袍快步走了进来。
“阁下。”
德@斯里普严肃地躬身问候，抬起头来时下意识地向着格利高里的左眼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件精美的眼罩式的饰物，完美地遮挡住了格利高里整个左眼，脸部其他部分露在外面，看上去仍然是个稚气的少年。
没有看到那诡异的左眼，德@斯里普不由自主地暗中松了口气。
“他怎么样？”
格利高里的目光没有在德@斯里普的身上停留，直接越过他投向了室内，然而昏暗的室内竟然用黑色的丝绸遮住了全部的门窗，没有丝毫的光亮，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他知道，在那一片黑暗中，索普曼迪斯正在挣扎。
“很糟糕。”
德@斯里普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担忧，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自从醒来之后，他的神智似乎有些混乱，而且极度的抗拒光线，只有在没有光的地方，才能够安静下来……”
诉说中，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索普曼迪斯可以说是由他一手教导成黄金圣殿守护者的，那么正直善良、一向热情而温和的孩子，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非常的心痛。
“不必担心，这些只是暂时的现象，他以凡人之躯而成为萨宁神威的载体，造成伤害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格利高里稚气的脸上带着肯定的笑容，安慰地拍了拍德@斯里普的肩膀：“我去看看能不能减轻一些他的痛苦……你先在门外等一下好了。”
德@斯里普的浓眉一皱，严肃的脸上微微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然而当他抬起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落入视野的却是格利高里那被精美饰物遮住的左眼，不由得瞳孔一缩，无言地躬身行礼之后，悄然退出。
走出门外的他不由自主地又伸出手去，紧紧地抓着心脏的部位，很久很久，才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呼吸。
……
“为什么他会选择你？”
黑暗的室内，格利高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索普曼迪斯仿佛没有知觉的木偶一样，在黑暗中冷冷地睁着眼睛，原本俊逸英武的脸孔苍白如纸，表情如同被冰封一样的淡漠。
“我一直以为，在所有萨宁的仆从之中，我是站在最顶端的那一个。”
格利高里对于他的沉默显然并不意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然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却让我极度失望——至高的萨宁居然那么容易就选择了你！”
他猛地在索普曼迪斯身前俯下身子，稚气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不甘和愤怒，被屋内的阴暗渲染，显得无比的狰狞：“他选择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索普曼迪斯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冷冷地凝视着靠近的格利高里的脸，却仍然是沉默着。
“那是什么感觉，嗯？”
格利高里急速地喘息了片刻之后，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在索普曼迪斯耳边低声询问：“至高的萨宁与你同在、充斥着你灵魂的每一寸，是什么感觉？幸福吗？是否如同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一样的安宁？”
“……冷。”
出乎意料地，索普曼迪斯这次回答了他的提问，英武的脸上肌肉微微地抽搐，本来冷漠的眼眸也出现了明显的表情：“……很……冷！“
他突然双手抱住自己的头颅，声音颤抖着，仿佛那回忆带给他无比的惊恐：“……那光芒……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要冰冷！没有任何仁慈，没有任何爱，甚至没有任何情感！仿佛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冰冷地、毫不在意地就抹去了我的灵魂……光芒占据了我的身躯，灵魂却沉没在无边的黑暗中挣扎……好冷……好冷……啊！”
他突然站起身扬头怒吼起来，全身毫无节制地放出汹涌的斗气，似乎想凭借这种方式来驱赶那种令人惊惧的回忆，然而他刚刚恢复的身躯完全无法承受这种消耗，只不过数秒钟之后，他就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回去，剧烈地喘息着。
格利高里茫然地大张着嘴，稚气的脸孔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满怀期待打开生日礼物、却被里面弹出的恶魔头吓坏了的孩子。
“真的……好冷……”
索普曼迪斯呼吸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格利高里看着他颤抖的身躯，突然也无法抑制地瑟缩了一下。
即使心中残存着对索普曼迪斯的强烈恨意，他也并不认为索普曼迪斯会说谎，所有的圣殿守护者中，第三皇子是公认的诚实与正义的化身……然而他也无法承认这些话是真实的，因为那就意味着，萨宁——
他突然颤抖了一下，闪电般地捂住了左眼，脑中所有的思绪都被疼痛打断，口中无法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跌跌撞撞地快步向着门口奔去，鲜血不停地从他的指缝中涌出，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几块炽热的痕迹。
门打开的瞬间，圣池中投过来的光线照亮了第三皇子的脸，又仿佛被冰封一样没有了丝毫的表情，让人感觉这躯体中的灵魂，似乎已经深深地蜷缩到了最深处……
……
……
“老师，您还需要更多的热水吗？”
莉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热气蒸腾的大浴室内，道格立即睁开了眼睛，霍地从温热的水池里直起了身子：“不，不必了。”
他用图唐卡门苍老的声音回答：“水还很热呢……真是个舒服的浴池啊！”
“是呀……这可是我祖父最心爱的地方呢。”
莉璐娇笑着回答：“可惜我的魔法能力很差，现在只能为您开一小部分——当初我的祖父能够把整个大浴池都启动起来呢，在里面洗澡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道格分不清是她真的因为回忆而伤感，还是为了要让自己更尽心尽力提高她魔法水平而使用的技巧——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巨大的、设计极其精巧的浴池，如果真的由几个火系法师来操作的话，在里面洗浴确实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不过——
“莉璐，”道格好奇地稍微提高了一下嗓音：“我看你的经济状况似乎并不很好啊，为什么还要维持这么大的一个浴室呢？”
要知道这个浴室当初设计的规模非常庞大，即使只开一小部分，其消耗也很是惊人了，但是刚才他进来的时候，明显地发现他现在正在享用的这部分并不是临时清理出来的，那被磨得光滑细腻的水系魔石矿基制成的池底显然经常使用，和其他几个即使打扫了也隐约可见青苔痕迹的池子大不相同。
“导师……”莉璐的声音变得黯然：“因为，自从安贝什斯衰落之后，所有能够变卖的东西，都已经卖掉了，只剩下这里，还有我小时候的一些幸福回忆……所以即使吃力，我也还是维持了这个浴池，每次洗浴的时候，都会觉得很幸福……”
实际上，这个理由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理由是，这个由当初天才横溢的安贝什斯们设计的浴池，能够魔化其中的洗澡水，让洗浴的人全身的肌肤都得到滋润，对于把自己的美丽当作重要武器的莉璐来说，是一个很必要的存在。
“——不说这些了，导师，需要我给您擦背吗？我的技术小时候可是得到过祖父的称赞的哦！”
她突然又提高了声音，强作欢颜，俏皮地对着室内喊。
妈的……
道格闻言顿时心头一阵火热，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莉璐那****的曼妙胴体在这水池中洗浴的画面，心中稍微只犹豫了片刻，就立即拿起一旁的‘安吉丽娜的思想’头冠开始试验——使用了不少次菲菲安出品的东西，他已经颇有些经验，只是几十秒之后就已经发现了诀窍，顺利地给自己****的身躯也加上了伪装——无非就是变得苍老一些罢了，加上点皱纹，再看上去稍微松弛一些也就足够。
“呵呵，既然你这么说——”
满意地看着伪装的很完美的身躯，道格矜持地稍等了片刻之后，正要开口同意，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菲菲安很假的咳嗽声，然后是她清脆的童音：“莉璐姐姐，我来给爷爷搓背就可以了！我的水平可也不错哦！”
从听到菲菲安咳嗽声的那一瞬间，道格心中暗叫糟糕，迅速地开始解除身上的伪装，果然，当他刚刚把头冠扔到衣服堆里的时候，菲菲安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进门就毫不犹豫地投向道格的身躯，等看清楚他那身健美的肌肉没有任何伪装之后，这才满意地慢下了脚步。
“很好。”
她满意地点点头，眼睛毫不客气地继续欣赏着‘景色’：“总算你没有被美色迷惑，不错哦！”
虽然她话是这么说，但是那双大眼睛里的不信任清晰可见，装作不经意地四下打量着，希图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老师，我去给您拿水晶草精油。”
门外传来莉璐的声音，乖觉的她轻易地就察觉了菲菲安那隐隐的敌意，技巧地暂时退避。
“什么事这么急啊？”
道格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再看下去没准会找出什么破绽，再说菲菲安不可能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冲进来。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利纳科斯的躯体找回来了！”
果然，菲菲安轻易地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小脸上出现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坏消息是，整个希安都进入了戒严状态，光辉神殿派出了大量专门对付异教徒的异端审判者，利用现在希安这段权力真空的时间，凭借他们感应别人信仰的能力，大肆在全城范围内公然搜索所谓的‘信仰邪神’的异教徒，已经有好几个秘密信奉黑暗神祗的人被他们找出来了！”
“妈的，议会那些王八蛋干什么吃的？莱特帝国成了光辉神殿的后院吗？！”
听了菲菲安的消息，道格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在内心深处，他还是潜意识地将自己当作莱特帝国的公民，本来就对光辉神殿没什么好印象，现在听说他们居然公然在莱特帝国的首都到处乱抓人，心中的怒火顿时燃烧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
菲菲安伸出小手开始揉起了额头：“你把萨宁给惹到了哦，那么大的威势，整个希安长眼睛的人都看到了呢，这么恐怖的神迹就摆在眼前，谁还敢和光辉神殿作对哟!”
“……妈的。”
道格恨恨地叹了口气，“那些异端审判者你了解多少？会不会找到我们？”
“四百年后对于他们能力的研究，也还始终处于保密状态呢。”菲菲安遗憾地摇摇头：“我只是接触了一点点相关资料，恐怕没办法屏蔽他们的探查呢……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这栋房子可不简单哦，当初的安贝什斯们个个都是天才横溢的存在呢，也许能够遮住他们的探查也不一定！”
“要是被发现了呢？”
道格的眉头丝毫没有放松，他从来不相信运气，只相信谨慎：“你有想过我们要怎么逃走吗？万一再被萨宁那个变态的家伙发现，我估计我们就无法平安逃脱了！”
“不用担心那个呀！”
菲菲安摇了摇头，“神灵想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简单哦！就算发现了我们的异端审判者心甘情愿请求降临，他的身躯所能承载的神威也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索普曼迪斯那种体质可不是谁都有呢！”
“这么说你其实没有什么办法，是吧？”
道格没有理会她的话，仔细端详了菲菲安的表情片刻之后突然开口，小丫头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强作轻松的小脑袋一下耷拉了下来：“是的……四百年后的我学习的是新的魔法体系，被拆解、改良后的神术直接从位面的规则中获得能量，对于‘诸神时代’的魔法没有太多了解……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规避。”
她闷闷地在水池边蹲下，伸出小手划水玩：“萨宁可是这个位面中势力最大的神呀，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我们恐怕也只能像老鼠一样一直躲来躲去了！”
“四百年后的情况是怎么样？”
道格沉思着问。菲菲安曾经说过，四百年后的人类甚至已经能够和神处在平等的位置上，如果能从中借鉴一些经验，也许能够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人类魔法理论的高速发展，新魔法体系的被发现，无数殉道的先驱者的牺牲——总之，要取得那样的结果，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呀！”
菲菲安摇了摇小脑袋，打消了道格的念头：“现在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安全地回到‘俯视之塔’，我爷爷和利纳科斯这两个人都是知识渊博、实力强大的怪物，应该能够帮助我们找出应付的办法来！”
“……”
道格暂时松开紧皱的双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利纳科斯和拉比纳@亚力门特确实是可能的助力，目前也只能暂时把这个当作目标了，实在不行就暂避风头——反正菲菲安说过，自己这点神力，只要不使用信仰之力，萨宁无论如何也感应不到的。
“你的身体回复的怎么样了？”
他站起身来，一边擦干身体，一边问菲菲安，“什么时候能够打开回俯视之塔的传送门？”
“大概还需要几个小时吧。”
菲菲安闭上眼睛尝试了一下后略有些失望地回答：“毕竟是降临的神祗造成的反噬呢，回复的速度很慢呀！”
“不要紧，我们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如果他们真的要到这里来搜查，我就亮出身份，让他们去问那个阴险的小屁孩去。”
道格穿上豪华的法袍，冷冷地哼了一声，检查一下全身的伪装都完毕之后，和菲菲安一起走出这舒适的浴池——出乎意料，莉璐正安静地等候在哪里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妩媚的俏脸上还有着尚未退去的晕红，似乎是运动过的样子。
“怎么啦，我的小莉璐？”
图唐卡门的脸上堆起和蔼的笑容，轻轻地在莉璐身旁站定，然而那张红润的柔唇里接下来吐出的话，却让他瞬间全身僵硬——
“刚刚听到的消息，异端审判者们找到了邪神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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