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野草
遥讲那年,一老牧农人到中壮年时期,于火山口栽下万株参苗,最终仅有一株存活。老牧农这是未雨绸缪,精心照料这一株幼苗,只待结下火参,服用以益寿延年。
眼看幼苗吸收熔岩火精,一天天茁壮成长。老牧农的心愈加活络,行事愈加自信果断。一生畜牧过千万,死于手中牧畜不低十万数。毫无节制的毁坏牧场资源,又再度转移。
一百八十多年后,老牧农已是迟暮之年。幼苗已成株,结下纠缠一起的阴阳火参。
老牧农倾注了一百八十年的心血,哪怕石人也动了情,何况是人。老牧农在准备收割火参之际,扔掉冰镰,放弃收割。
自那以后,老牧农每每有空,便带来各类经书,给火参诵念说书。
直至一日,老牧农喝得透醉,酒后吐真言。原来,一场大灾突然降临,将他的牧场和家人一起夺走,而今他伶仃孤人,只剩面前这一株火参。
原来老牧农的恶心,人祸招灾,终在一日,果报降临。
一场山崩地裂的大洪水,席卷而来。将他的家人和牧兽,冲过这些年来他走过的路径,正好回到他最初发家的地方。
大灾之下,人与兽没什么不同。死了就是死了,就跟猪命一般廉价。幸存下来的人,来不及高兴,一场可怕的瘟疫席卷而来,带走一切生灵。
洪水冲刷了他一声的罪孽,报应都落在他身边的人。他凭借不差的修为,侥幸存活下来。这不是巧合,他认为这不是巧合,定是上苍要让他感受家破人亡之苦。
曾经被他毁坏的牧场,被洪水冲刷过后,又开始恢复生机。十几年后,本是戈壁沙漠,干涸裂谷,皆化作森林草原,湖泊河流。
当他要收割火参续命之时,已经离惨剧过了三十年。
满怀愧疚与怨恨的他,誓要长生以报复苍天的他。可当他看到植株下环抱着的两个婴孩,一切愧疚与怨恨被他凝聚在冰镰之中,尽数扔进熔岩消融。
自那以后,他把火参当成自己的孩子。凭借自己多年的放牧经验,开始给火参开蒙启灵做准备。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春去冬来。
终究是凡人,他油尽灯枯之际,为自己的孩子念诵最后一句经文后,走向无尽的熔海海。
兴许,这就是他该得的报应。生前一切所愿,都得不到亲见。
就在他消融不久,姐弟一前一后,开蒙启灵。
姐姐热情奔放,弟弟阴鸷寡言,双生火参,两条不同修行路。最终,姐弟二人因道不相同,分道扬镳。
虽偶有得到一些风声,但她不愿听得太多,她害怕得到的是坏的消息。一别就是几千年,再次闻得弟弟资讯,已天各一方。
她知道作恶多端总会招来报应,可终究是她的弟弟。听道牧说完之后,火参一阵唏嘘,心情甚是复杂,不像难怪,也不像解脱。好似一杯苦茶,苦中带着极度酸涩,难以言明。
“或许,真如你小子所言。成灾反而给他积德,换取轮回机会。”说着,火参伸出两条发须,话中带颤,“予我几滴血,便知他是否已堕轮回。”
“这么神奇?”道牧不敢相信,眼睛扫视周围。得来童頔她们一齐点头示意,可见都很信任这株火参。
右手伸出食指,火参两根发须,瞬息扎破手指。撩出九滴血液,飞入聚土盆中。一拇指大小的精致美人,自火炭中跃起,将其吞食下肚。
“火参净化藏于本体,若化为灾后,将融入精魂,结为精魄石。”拇指美人靠在植株,目光犹如火炭那般燃烧,“嗯,你已将火参净化吸收。奈何你本是先天道体,没多大用处,反倒便宜你体内的跗骨之沙。”
拇指美人好似解脱了一般,灿烂一笑,“姑娘们,此子的故事不假,且可能还要惊险刺激。”
哇哇哇……
闻言,女孩们相互拥抱,哇哇怪叫起来,欢呼不断。其中莫小涵最为兴奋,“我就说了,道牧不会说谎,你们不信。”
拇指美人跟诸女一起闹哄哄,莺歌燕舞,好不欢乐。“不能算没说谎,他绝对有大量事实隐瞒,且过度润色。”拇指美人好似仅仅通过道牧几滴血,便能够看穿道牧那般。
一旁,童頔从惊讶转为尴尬,她自己都不知道诸师妹串通一气。与莫琪对视,却得来对方做出无辜摊手模样。
道牧知道面前的拇指美女,真的就是饕皇的姐姐,尽管没有证据,但直觉就是如此反复跟他强调。
不知为何,道牧见状下意识,长长舒口气。吐出了一股秽气,顿觉神清气爽,绕在心脏的那一抹阴霾彻底消失。
心脏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劲有力,生命比任何时候都要旺盛绵长。
“其实阳光之下,是太阳深深的哀伤。阳光,只是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掩饰。”道牧脑海回响起杨媚的话,难免暗暗一叹,“人何尝不是如此。”
拇指美人真的很开心吗?或许,也就她本人才知道吧。
这次经历,道牧获得拇指美人的认可,于是接下来的活动一帆风顺。日出便来园中学牧,日落便归去,或是看书总结,或是拔刀练剑。沉浸于提升自我,无法自拔。
都说修仙世界,散漫而悠闲。道牧却过得很充实,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
道牧也从最初的便见到轻视,再从轻视到重视,又从重视,最后爱上。
如此一来,道牧把以前对植牧的偏见,转到了兽牧身上。用拇指美人的话讲,“兽牧皆是低智商的野蛮人本能性圈养野兽。”
修仙无岁月,半年转瞬间。
清晨。
一缕阳光调皮的穿过窗缝,好奇的打量这个温馨而暧昧的蜗居。
“呀,道牧你最近火气恁地越来越旺,我一凡俗女子怕是无法满足你。”
“都怪火参太毒……”
半个时辰后,一阵痛爽的娇声呻嚎。房间中若有若无的娇喘,反衬安静。
哞哞,哞,门外阿萌知晓道牧做坏已毕,终忍不住大叫,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咯吱!
房门大开,道牧一身整洁道袍,精神龙马。“阿萌,你让娴静休息一下。反正你已够胖,饿不死你。”揉捏阿萌的头,回望床上一抹白嫩,“今天,我不吃早饭。你吃过早饭后,自己去花苑。”
拇指美人甚喜龙娴静,愣是反常手下龙娴静为记名弟子。龙娴静因自身牧医天赋,又加道牧这一层关系,成为姹紫苑最特殊的人。
而今,龙娴静在她鬼怪的师尊帮助下,亦开始修行。
“道牧,伴床姐妹吧。”龙娴静从自家师尊得知《医牧杂谈》的本质后,证实自己已久的猜测后,心也跟着彻底沦陷,自知一辈子无法挣脱这段红线。
仅是泄欲?仅是交易?仅是各取所需?她看不透道牧对她是什么感觉,但她慢慢的懂得自己的感觉。
道牧知道龙娴静言外之意,不愿过多言语,遂没有回应。拍怕阿萌,人影闪动,已随风而去,没了踪影。
犁山。
一男一女,一步十里,闲庭漫步而来。
“再过一月,便是交流会,你可要去?”童頔忽道。
“还没结束?”已过半年,道牧还以为交流会早已结束,把这事忘得九霄云外,“这么一看,只怕规模不小。”
“以奕剑门为首,将有万余人参与。”童頔颔首一笑,如此盛况,她也是愿意看见。
“本就没安好心,这么一来,更加扭曲变质。”道牧仰视犁山梯田,赞叹之余,不免又道,“届时,只怕各方俊杰争雄斗艳已升格为门派之间的斗争。”
“你们就如同这一块块梯田的植牧,而我不过是一株田埂上的狗尾巴花。”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田埂,指尖对着一株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花,“去了,只会被别人孤立,当成笑话罢。”
“可是,你生得自由。”童頔笑靥泛着苦意,指着梯田中的植株,“他们生长在牧田中,一生无法摆脱其规则。”
“野草终归是野草,长势一般,命运多舛。”道牧缓步走上前,一手摘下狗尾巴花,叼在口中,“野草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未来某个时候,给人铲除了。”整株狗尾巴草都给拔起来,扔进牧田中,“最终命运,不过是成为别人的肥料。”
正当时,“师弟,你可知师兄我除草不易?”一个青年凭空跳出。他一身农夫打扮,撸袖子卷裤腿,一身土腥味与草药味。“有时,一不留神,放过一株野草,就毁了我整年的努力。”
说着,青年将狗尾巴草拿出,放在田埂上,“这类野草,最是命硬。放他在田埂上,没有肥料滋润,都长得比大多数植牧好。
野草放入牧田,犹如虎入羊群,可牧田植株就不同,将他放于田外,存活几率甚微。若野草易除,还要我们这些牧道者,作甚?”
啪啪啪,青年拍去手上泥土,走到道牧童頔面前,棕黑的手伸出,黝黑的脸上泛起阳光,两道白牙瞩目,“我叫黄显峰,师弟贵姓尊名?”
“我是道牧,牧剑山道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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