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牧剑山弟子
织天府圣地,大青山。
花山主独坐高堂,两侧皆坐老牧师。堂上无一青年,均为那日监考台上的老人。
老牧师们,一个个面目微笑,眼睛快笑眯成缝,个个看着和蔼可亲。然,整个厅堂的气氛,异常诡怪,暮气沉沉。
“杉师弟,你于所有牧师中,最为年长,且资质不低老身。”花山主两手拄拐,颤颤巍巍。两手枯瘦如柴,皮肤染满老人斑。该是用力过猛,手关节泛白,与老人斑形成鲜明对比。
“花师姐,你过谦了。”杉牧师轻叹,白发老颜,仪容整洁。他气质不同其他老牧师,从始至终,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当年你我二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皆给师尊惹来不少祸事,却也活得逍遥,不似现今。岁月匆匆,蓦然回首,你我已老。花师姐,有时候,我总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放下了。”
“师尊曾言,你就若点金手。正谓名师出高徒,祝织山点名要的人,多自你之手。”回首轻狂岁月,难免伤怀。花山主毕竟妇人,眼睛有些温润了,声音也跟着手儿一起颤,“童伯羽那小家伙,性格恁般桀骜难驯,到你手上也变温驯。经你一番调教,天下谁人不知。”
“花师姐,你我老了。”杉牧师自知,自家师姐有何意图,“这些年,我愈发觉得力不从心,奈何没个接班人。”
“道牧,其牧觉,不用分说,大家已从独藤桥观出。其牧赋,更不用说,引鹊幕欢舞,搭乌鹊王桥,亦可观出。其牧识,上上成,其人品,更为上上成……”花山主喃喃轻语,目光掠过诸老,“若非老身当年立下命誓,此子轮不得你们手上。”
说得激动,拐杖跟手一起颤。见自家师弟,果真不喜道牧,花山主唯退而求其次。
一如既往,但凡花山主喜欢的,杉牧师便不喜欢。但凡杉牧师喜欢,花山主便不喜欢。非师姐弟敌对,说来也怪,两者一直相处融洽,未曾红过脸。
“山主,老夫没您这般能耐,更没杉牧师那般能耐。”杉牧师身边一老牧师回视花山主,不惧花山主眸烁豆光。
“童伯羽品性纨绔,更出自有爱,大圆满家庭,行事三思而行。道牧则不同,少年遭血劫,生得性格,极端乖僻,凡事皆以个人喜恶。如若一头洪荒凶兽,降服不得,管束不得,更招惹不得。”
“樊牧师,你樊家族,古今皆以驯牧为计。些许强绝牧中密术,牧星山亦不可得。你怎会怕一小小的受伤野兽?”花山主心有不悦,却不明说,面色不改,语气不变。
道牧拜哪一个老牧师的脉承,皆无所谓,她只望道牧先能入织天府,而后她自会相应照拂。
“老了,老了,樊家亦没当年辉煌。只有一群不死老怪,还有一众不肖子孙。”樊牧师悲懑抬手,猛拍自己大腿,满面写悲,只差掩面痛哭。“我樊家再没个拔头孙,只怕落个牧星山的下场。”
“唉……”
樊牧师的话,惹得一些老牧师共鸣,哀首叹息。更多老牧师则回避花山主的目光,或是闭目养神,或是抿茶呆坐。诡怪的气氛,多出几分悲伤,多出几分玩味。
“莫家势力,已大到可左右我织天府了吗?”花山主两手紧握拐杖,咔咔微响。作为织府执掌者,她怎不知莫家暗中有动作。
哒,拐杖敲地,水波荡漾,惹得诸老浑身一抖,目光投向花山主。或是疑惑,或是深邃,或是看戏,就是对花山主方才的话,不言不答。
“今日,收或不收,尔等必须给老身,一个明确答案!”哒,两手用力,花山主起身,晃晃悠悠。
强霸气息自花山主身上蔓延,如若大青山加持其身,压得诸老呼吸不顺。气息厚重,凝实如水,整个厅堂定格那般,感觉动一下都困难。
花山主目光掠过每一个老人,他们哪有半点惧意,或是淡然,或微笑,皆对花山主,道“不收”。花山主的心,沉入海底,脸色青黄难看,内心震怒,“难道一株好苗,就这般拱手让人?”
对于道牧,花山主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不仅因他不顾自身性命,救自己两个爱徒,更因道牧本身,就是一块半露的璞玉。
唉,一声无奈悲叹。花山主抖若筛糠,身体一下子被掏空那般,瘫坐其位,“他,是个好孩子。不该有这样结局……”
诸老,你望我,我看你,眼水流转,就是沉默不言语。
厅堂气氛,再陷诡怪尴尬当中。
“花师姐。”
“道牧,我收了。”
声似一柄仙剑,以劈天斩地之势袭来。厅堂的诡怪气氛,也给瞬息斩灭。
花山主抬头望去,只见远处虚空,一道人影闲庭信步而来,如一把朴实无华宝剑。他分明,年过古稀,依旧鹤发童颜,身体硬朗坚挺,如刀剑那般笔直,伟岸。
“小师弟?!”
花山主与杉牧师,二人蓦然起身,异口同声。
花山主眉开眼笑,笑成一朵向日葵,杉牧师眉头微皱,错愕显露于表。
……
精英阁。
道牧,牛郎,候大壮,三人心事重重,酒菜饭香,美女过往,皆无法引他三人目光,沉默无言踏进甲子楼。
一路登楼,不少人对道牧指指点点,直言已确定道牧落榜。
“不是还有天赋试吗?”道牧眼睛掠过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对于先天道体,他很有自信,“他们怎知我铁定落榜?”道牧的眼睛最终定格在女侍者身上,正是上次为他开启死斗台的女侍者。
“公子,黄榜已出,此次招新千余人。独留公子一人,归为待定。”女侍者语气不无恭敬,微微鞠躬,有些不平与愤慨,“按照往届惯例,待定者均为最末。公子位于金榜第二,归于待定,实属罕见。诸人都言公子已经落榜,实属妒忌罢。”
“待定……”道牧恍然,血眸灼光,“莫家触角,已如此粗深。只怕日后,织天府也如奕剑门这般,成莫家一言堂。”自个儿天赋,自个知。于各个考测当中,自个儿头角峥嵘。按理来讲,应该众人争抢才是。
“嘁!”一人嗤笑,“我莫家贵为豪门望族,再怎么讲,也是正派。杀你红狗,亦不用花费如此大代价。更别说,一一打点织天府诸位,德高望重的牧师,仅仅以此打压你。”
“哪来的龊物,真看得起自己。”另一人附和嘲讽。
道牧循声望去,却是莫林,此刻莫林意气风发,竟有些发福,脸又圆润几分。道牧莫林,二人相视,道牧淡然自若,莫林微笑而视,针尖对麦芒。
“上楼。”道牧付之一笑,率先登楼,“走吧,饿着呢。”见牛郎与候大壮架势,势要打上一架。
毕竟非常人,牛郎与候大壮跟上脚步。
“呵呵……”莫林举一杯玉露,一饮而尽,睨视身边一众。“我说什么来着?”
“林哥,为何这红狗,不张嘴咬我们?”身边一莫家外门,站起身,毕恭毕敬给莫林斟满酒。
“哼!”莫林冷哼一声,面目瞬息变得狰狞。“我们眼中,人家是条疯狗。人家眼中,我们何尝不是疯狗。”
砰,说到激动处,莫林手上酒杯握成粉末,无畏刺痛,鲜血从指缝滴落。一股血腥味,随着酒香一起弥漫四周。“他算什么东西,那孤高眼神,让我犯呕。”
“林哥,何必跟一条狗怄气。”一莫家人上前,抓住莫林受伤的手,往伤口洒落白色药粉。数息间,伤口愈合如初。“林哥,这不像平时的你。”
“如若你们见到莫墨的死状,怕是跟我一样。”莫林怒视对方,抽回手,众人,“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窝着。莫墨死后,未见莫一三兄弟一点动作。
反倒莫淡大哥和莫增成族叔,不顾织天府法则,要为莫墨报仇。”两手紧握,咔咔作响,骨关节泛白,指甲深陷掌肉。“奈何此子,命硬若斯!”咬牙切齿,颇有兔死狐悲之意。
“林哥,此子已经落榜,待他出了牧牛城。咱们要玩死他,不就跟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莫林对面一人,一边夹菜送口,一边漫不经心,一副运筹帷幄模样。
“当初,莫墨亦是如你这般想。”莫林忽如泄了气的皮球,身体被掏空,瘫坐在椅子上,“他,已不是我能够招惹。唯有把希望寄托在莫淡大哥,还有莫一三兄弟了。”语气有气无力,充满绝望。
“莫白呢?”
“呵,莫白……”
织天府邸。
不过门面大小的告示牌,聚集万余人,一圈围一圈,水泄不通。
“织天府还真怪,往届比谁都重视天赋试,而今直接取消。”
“道牧这种人,本就不配拜入织天府。”
“一介刽手屠夫,妄想弃剑从牧,何不放下屠刀,遁入空门?”
“……”
你一言我一句,叽叽咋咋,比鹊幕还吵杂。不少人,你推我搡,红眼脖子粗,差点动手。
蓦地,黄榜流烁金光,璀璨闪闪,引得他人,瞩目凝神。
“道牧,织府,牧剑山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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