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我喜欢你？
孟澈选了秦霜降隔壁的厢房，怀王的船虽好，但木质墙板在他那对耳朵面前，几乎等于不存在。
小孩子清脆的笑闹声，女人轻声细语的安抚声，还有娘俩悄咪咪的体己话。
“中午的鸡腿好吃吗？”给秦有福洗完澡，将小孩子扒得光溜溜塞进舒适的被褥里，孩子和他娘早上一样，很快就舒服的昏昏欲睡了。
“好吃。”这么回答着，小孩还不忘吧唧吧唧嘴巴：“还想吃。”
“好，晚上继续吃。”有节奏的***孩子的后背，女人嘴里哼起来轻柔的小调，在低吟声中，孩子一点点睡去，秦霜降给他盖好被子，起身走到窗边。
她的头发刚洗干净，还没有干透，用了宫中的香油，枯黄的头发难得柔顺的垂在了身后。
“头发还没干透便吹风，容易头痛。”好听的男声从一侧传来，秦霜降一偏头，目光正好撞进了孟澈的眼睛里。
也不知道是风还是那泪水在眼中酝酿的时间太久，就在两人目光触碰的一刹，一滴泪毫无预兆的留下来。
有些尴尬的擦掉泪水，秦霜降有些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男人没有回话，只看着她。这是这几日他见到的，最干净的秦霜降。
没了脏兮兮的衣服还有一头窝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之前的那个永远神采飞扬的女人。
“只是有些感慨。”对方不开口，秦霜降只得继续解释：“小福从出生到现在，我也没能让他饱饱吃一顿饭。他尚在襁褓之中时，我因为体内有毒不敢给他喂奶，只得到处找羊奶牛奶。那些可不好找，孩子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饿得整夜整夜的哭。今天终于有鱼有肉的吃了一顿，却还要让他受……总觉得自己太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秦霜降有一把好嗓子，这番话说得很有感染力，若是百里柔在这里，听她说完，指不定也要跟着哭一哭。
孟澈没有哭，他只是沉默，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你是陇溪人？”
“不是。”摇摇头，女人发出一身叹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所有的记忆都是从六年前某一天一觉醒来后开始的，那时候我枕头边就放着小福，而后孟婆进来告诉我，那是我的儿子。”
“孟婆？”听到这个名字，孟澈的眉头皱了皱，瞧见对方的反应，女人奇怪道：“你认识她？”
“我只是知道她，当年的净手孟婆，天字第一号毒师。”
“是么……”第一次听说孟婆还有这么响亮的名头，秦霜降颇为吃惊：“我还以为她不过是失手杀死了自己丈夫，一生隐居在此的孤寡可怜老太太。”
可怜？这是孟澈第一次听见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孟婆。
净手孟婆，一双手从没沾染过血，但被她那双手碰过的人，却没一个有命能活下来。
她就是被千刀万剐，江湖上也不会有人认为她可怜。
“你为什么会失忆？”
“孟婆说，是我主动找得她。”和面对百里柔不一样，对方是武林盟主，他想查探什么事情，只需要抬抬手指。为了不让自己日后倒霉，秦霜降决定说实话：“怀孕时我身上已经中了毒，为了孩子断经拔毒，可惜也是因为顾忌孩子，没拔干净。后来孩子出生，我不清楚是因不堪前尘俗事困扰，还是为了能让孩子顺顺遂遂的长大，总之是找她讨了一碗孟婆汤。”
前尘忘尽，重入轮回。
是这样吗？孟澈信又不信，这却是这个女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但又不信她会下狠心抛弃自己的执念。
“这六年多，你一直怎么过的？”孟澈没有察觉，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开始是讨饭，后来发现陇溪的大街小巷都被之前的乞丐给划分好了，想从他们手底下讨生意太难。于是我就帮大户人家浆洗衣服，不过有一次洗着洗着突然吐了口血上去，我这生意也就没做下去。之后发现自己手脚还挺麻利，当过一段时间小偷，可那时候孩子已经能记事了，不想让他记得自己娘是个贼，只好另谋出路。最后啊，终于让我发现，每晚守在城内酒肆外面捡尸，还能赚一点，起码维持个生活，我便白天去乞讨，晚上去捡尸，就这么过来了。”经历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这么一番回忆，秦霜降觉得自己倒也厉害，这么着不仅没把自己饿死，还拉扯大了一个孩子，并且让他有书读，当真是不容易了。
“那你吃的药……”
“那个药啊，孟婆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毫不在意的丢给孟澈：“其实也不是药，孟婆说这是一种毒，不过可以压制我体内的余毒，两厢相克，倒也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
见对方琢磨好了药，将其递还给自己，秦霜降笑着将药收好：“孟大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孟澈在心里这么问自己，他似乎有很多想问的，脑子里却又一片空白，什么也问不出来。
“若是孟大侠没有问题再问我，民女斗胆，倒是有问题想问问您。”
“你说。”孟澈颔首。
他们二人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站起一起说话。
不知道是中午的酒作祟，还是和暖的江风将人吹散了，总之在听完秦霜降这番自述后，孟大侠稍微放下了一点戒备心。
甚至记不起，几天前在陇溪城内第一次遇见这个女人时，他瞬间迸发出的杀意。
“之前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早上秦霜降问过，可是对方并没有给出答案。
可对方越不说，她就越想知道。
前尘有多痛苦她不打算再深究，她此时一心一眼里全是儿子，她要在自己死前，将儿子给安顿好才行。
女人的问题让站在隔壁房间的男人再次陷入沉默，秦霜降并不着急，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着男人给自己一个答案。
过了许久，当一只飞鸟掠过江面，发出啼叫打破两人间的沉默时，孟澈这才开口：“以前……你喜欢我。”
“什么？”秦霜降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反问。
“你喜欢我。”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表情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秦霜降被这个答案惊的一时难以思考，不止是惊讶，她甚至从心理感受到了惊悚的情绪。
我喜欢你？
神他妈的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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