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二截杠

　　若论相貌，谈不上人间绝色，却也绝对是少见的殊色。但相貌不是重要的，她与众不同的是生有一双好眼，那双眼灵动清澈，似明媚春日下的一汪清泉，阳光照耀下金光粼粼，带有温暖人心的力量，叫人忍不住追逐。

　　或许世子就是被这双眼睛吸引了吧！苗嬷嬷心想。

　　苗嬷嬷见她双眉微蹙，眼带愁色，嘴角不情不愿耷拉着，便知道面前这位姣花软玉般的小姑娘此刻走神了。

　　她微笑一下，当先屈了屈膝，见礼道：“老奴给姑娘见礼了，姑娘万福。”

　　洛明光瞬间回神，忙抬手扶一把，道：“嬷嬷千万别多礼，快起来，快起来！今后还要嬷嬷多加提点！”

　　苗嬷嬷不由笑容越发灿烂，这声音娇滴滴的，听在她一个老太太耳中都觉得心为之一软，恨不能满足她所有要求，何况世子是个男子？日日听这娇言软语，任是心如钢铁怕也要变成绕指柔。

　　苗嬷嬷笑着扶一把她的手臂：“姑娘可别嫌弃老奴年老无用哟，来，姑娘，咱们先上车，外面日头大。”

　　“嬷嬷先上，我扶着您。”洛明光道一句。

　　苗嬷嬷再次笑了，难怪世子信上说这姑娘半点不懂世情，看来果真如此。她大约不知世子让她过来就是将自己送给她了，送给她就是她的奴仆了，心中却没有半点主仆之分，不过这尊老之心令她十分愉悦。

　　不懂就不懂吧，看她双眼就知道是个聪明通透的，离京也没几日路程了，抓紧点教一教，先把简单的礼节应付过去应该可以，之后等安顿下来慢慢教还怕教不会？

　　等两人上了马车，风十四娘一掠而上，直接坐在车顶上。

　　沐昀抽抽嘴角，这得多招人眼啊！比他还张扬的人，今日总算见到了。

　　车上教礼仪不方便，便先从京城顶尖的勋贵豪门说起：“我们大齐有一王四公八候门，一王指的就是世子爷的父亲顺义王爷，四公……”

　　“咦----”洛明光突然想起赵衍似乎爷没跟她提起过其他什么王府，奇怪道：“就一个王府吗？难道皇上没有叔伯兄弟？”

　　苗嬷嬷的话一顿：“一王指的是异姓王，不包括皇室宗亲。当然……”她压低声音，小心道：“皇上除了儿子还真没有封叔伯兄弟为王。”

　　听口气这位新主子大约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便凑过头去，“皇上不是先皇和太后亲生骨肉，而是太后娘家亲侄儿。”

　　这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背后议论皇上也不合适，所以苗嬷嬷的声音放得极低。

　　洛明光捂着嘴巴，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帝位原来还可以传给外人，这可真是稀奇。帝位既然传给了外人，那么是不是先帝没有儿子？

　　苗嬷嬷暗笑，这姑娘的一双眼睛会说话似得，心里想什么明晃晃摆着呢！

　　“皇上是太后娘家兄长之子，在家行二。一般家里的长子因为是第一个孩子，所以难免看重些，到了第二个孩子，就没那么稀罕了，再往下是小的，父母怜其年小，多会宠爱有加。皇上上有兄长，下有弟妹，夹在中间很是不得父母宠爱，就是老百姓常说的：二截杠，吃不上。幼时太后见他可怜，时常接去家里，哦，那时候先帝还没登基，大齐也尚未建立……”

　　说起这个，洛明光倒知道一二，当时在山上，没事时赵衍大略跟她说了些。

　　她知道先帝仅有一妹，就是后来嫁了荆国公的寿康长公主，这会儿也已经去世了。先帝曾有两个兄弟，在姜朝时因先帝起兵，被那时候的姜帝给杀了，所以自然也没有亲兄弟可封王。

　　“太后那时没有生子，所以当皇上亲生子般爱护，皇上那会儿年龄虽小，但也能感到谁是真心疼爱他，在姑母家里过得舒心自在，越发不爱回家。人与人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本来就和家里不亲，还时常不见面，亲情就越发淡薄。皇上每次回家，兄弟姐妹们当他是外人一般排挤欺负，有了争执，父母不问缘由，每次都把错扣到他头上，动辄打骂。皇上也是极拗的性子，索性就不回家了。先帝和太后多年无出，顺理成章就把皇上给过继过来。”

　　“说来也怪，自打过继了皇上，太后先后生了两子，却都相继夭折，所以先帝殡天后，皇上就是皇上了。”

　　“皇上登基后没为自己的亲兄长和兄弟封王？”

　　“哪里，皇上……”苗嬷嬷朝马车外看一眼，把声音压到最低，道：“还记恨当年的事，先帝在时，太后的娘家兄长被封了承恩侯，从祖籍迁入京城，很是风光一阵。皇上登基后，按说承恩侯府是皇上的嫡亲父母家里，却反倒举家回了祖籍，一个子侄都没留下。”

　　苗嬷嬷虽没说，洛明光还是能从中听出许多不堪来，大约是皇上对当年受的气念念不忘，暗示或者明示了本家，所以家人才不得已重返了祖籍。

　　这心得多小啊，自己的亲生父母兄弟都容不下！洛明光忍不住感慨。

　　“太后娘娘……难道就同意？那毕竟是她娘家！”

　　“皇上羽翼已丰。”苗嬷嬷意味深长说了一句。

　　洛明光瞬间懂了，太后对皇上失去了控制力，制约不了。

　　苗嬷嬷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暗赞一声，真是个通透的姑娘，然后笑着道：“老奴年纪大了，嘴巴碎，话题说着说着就跑远了。咱们不说这些，言归正传，四公指的是翼国公、荆国公、勋国公、翼国公四位，除此之外还有八候门，山阳侯是当今皇后的亲兄长，太子殿下的亲舅……”

　　如此恶补一路，出了临畿府时，洛明光对京城顶尖豪门也有了初步的了解，礼仪也差不多能看得过去。

　　这日日暮时已经进入京畿直辖的和玉县境内，一行人在县城打尖住店，次日一鼓作气便能走到京城。

　　夏日天亮的早，刚刚卯时，已是晓色破云，天光灼眼。

　　一行人方从客栈里迈步出来，便见一人施施然从后院走来，身后跟着牵马的小厮，料来是正打算启程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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