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你还在生我气？”一见面，考拉就问我。
我假装低头，不敢看她的脸。
“没有。”
“上次涨工资的事，是我多嘴了，你不要放心上。”
“怎么会。”我笑一下，她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与她闹脾气。
我借口去洗手间，径直走出餐厅，发信息给考拉说要回公司处理公务，不必等我吃晚饭。
挂掉电话，我望向还坐在餐厅里的考拉，鼻子酸酸的。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有些事，像刺一样扎在心底，就算拔掉了也会留下伤口。
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吗？
我问自己。
在停车场遇到傅颜和东尼，他们去同家餐厅吃饭，傅颜让东尼先去餐厅。
“你现在真漂亮。”我对傅颜说。
“因为这就是真正的傅颜，我的私人订制工作室已经转给别人经营，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设计师。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现在过得很快乐。”两年过去，傅颜的变化应该是最大的。
“恭喜你。”
“谢谢，林迈呢？”
她可能误会我会和林迈形影不离。
“我和他其实。。。。。。”
不等我说完，她已截过话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曾经劝过我，为什么不劝劝你自己呢？林迈是个好男人，错过的话太可惜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傅颜迈着轻快的脚步去搭电梯，她变成了想要的自己，有我的功劳？我如何能说服自己？
半路上接到阿欢的电话，自从我回到南城，我们这是第一次通电话，她很激动。
“秦婉吗？好害怕你不会接我的电话。”
“你好吗？”我问她，回到南城以后，我好像忘记给她打电话。
“快猜我在哪里？”
“哪里？”
“我在南城。”
我不敢相信，阿欢一声不响地来南城了。
“还有罗江。”阿欢告诉我。
我头皮一阵发麻。“你们现在在哪里？”
“火车站，刚下火车。”
“等我。”我加快车速驶向火车站，心想等下见到罗江，该说些什么呢？他过得好不好？我走以后。
从车上下来，我奔向出站口，远远地看见站在柱子旁的阿欢和罗江，我激动地跑过去抱住阿欢，她好像又胖了。
“怎么来得这样突然？应该提前告诉我的。”我看向罗江，他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背着一个黑色的运动背包，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
“罗江不让我告诉你。”阿欢说。
“少啰嗦，赶快离开这里。“罗江不耐烦地望着天空说。
我牵着阿欢的手去停车场。
“这是你的车吗？”阿欢问我。
罗江盯着我，等答案。
“是一个朋友的。我哪里有车。”我撒了个谎，打开后备厢让他们放行李。
“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阿欢上车后问我。
“上大学的时候。”我看一眼坐在我旁边的罗江，他系好安全带，望着窗外，怏怏不乐的样子，大概过长的旅途让他觉得很疲惫。
“我也应该去考个驾照。罗江，我们一起去考个驾照，好不好？”阿欢凑到前面对罗江说。
罗江别过头去。“坐好啦！”
阿欢生气地往后一靠。
我发动车子，去酒店。
“累吗？”等红灯的时候，我侧过脸问罗江。
他没有回应我。
“哼，他在火车上也是这样，连话都不跟我讲，闷死我了。”阿欢抱怨道。
“你，话可不可以别那么多？”罗江闭上眼睛说。
车厢里一片静默。
罗江似乎变得有点冷漠，我想起罗列，到底是亲姐弟，总有相似之处。
罗妈妈意外离世，对罗江的打击太大，我那时走得太匆忙，也许应该多留些日子陪陪他，他一个人一定很孤单，性格会有些变化是可以理解的。
到酒店安排好罗江和阿欢的房间后，我们到酒店的餐厅吃晚餐。
“这里好豪华，会不会太让你破费了？”阿欢过意不去的对我说。
“我现在的工资是原来在鞋厂的四倍，所以你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继续编造善意的谎言，考拉会不会也认为她也只是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但我仍认为这是有本质区别的，她一直在我和朱朱面前扮演一个爱情弱者来博取我们的同情，实际上，她错得很离谱，她怎么可以以爱情的名义去伤害托尼陈和他的家人？我和朱朱像是她的同伙，这种感觉让我很难过。
罗江露出嘲讽的表情。“那我们来投靠你是来对了。”
“什么投靠？我们是来玩的啊！“阿欢说。
我望着阿欢笑。“虽然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但我一定会尽力好好招待你们。”
阿欢不停点头。
“我们是朋友嘛！”
罗江低头吃饭不理我们。
吃完晚餐，罗江和阿欢各自回房休息。
“明天我带你们出去逛南城。”阿欢很开心，罗江依旧冷冰冰的样子，连再见也没有对我说就走掉了。
“你回南城以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别怪他。他好像还没有从罗妈妈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他一提到想来南城看看，我就答应了。村长也支持他来南城。”阿欢说。
“我不会怪他。”有点心疼罗江，我陪阿欢到电梯口，罗江不见踪影。
回去时，已是深夜，更深露重，一个人走在小区的人行道上，寂静清冷。想起了很多的人，已经去香港生活的沈妈和朱朱，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的晓风和罗妈妈，还在监狱中服刑的罗列，还在苦苦等候她归来的陈牧野，不知道在何处疗伤的阿黑。。。。。。
兔子为了救狮子死在猎人枪口之下，狮子每晚伤心的怀念着兔子，有许多想说的话，兔子再也听不到了。
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我家附近徘徊。
是林迈。
我紧走几步，靠近他。
“你在等我吗？”夜色中，他那深遂的双眼似黝黑不见底的深潭。
他表情平静地看着我，没有回应。
“不是在等我吗？”我又问他。
他轻叹一声。“进去吧！夜太凉，以后别太晚回来。”
“哦。”我有点失望，他深夜站在我家门口就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吗？
我朝他挥下手。
“晚安。”他的眉目间有一丝笑意。
就这样吧！我心里叹息着转身步进庭院。
刚洗完澡躺到床上，罗江打电话给我。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不习惯？”我关心地问他。
“有一点。”罗江回答道。
“你到家了吗？”他问我。
“嗯，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你早点睡吧！明天我会早点去酒店接你和阿欢，带你们逛逛南城。”
“请了假吗？”
“当然。”我不喜欢说谎，却没勇气告诉他我在说谎。
“突然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
“不会。其实我也打算接你和阿欢来南城玩几天的。只是回来以后有一些事情。。。。。。”我说不下去，有一些事情让我心烦意乱。
“我只想来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我一愣，考拉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罗江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为什么突然对我生活的地方感兴趣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
“。。。。。。你照顾我妈两年，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谢谢，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要那样做，我还是应该谢谢你。”
我很意外，原来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因为要对我说谢谢，所以你不远千里来南城？”
“不可以吗？”
“我是你姐的朋友，她拜托我的事，我一定替她做到。你不用谢我。”
“你代替不了她。”罗列说。
是的，我代替不了任何人，若我能代替罗列，晓风至少还能好好的活着。
“早点睡，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明天见。”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嗯，晚安。”电话被挂断，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关掉台灯，闭上眼，我很快入睡。
第二天上午，阿欢打了好几通电话催我，新来的财务主管做事一板一眼，会议时间一拖再拖，大家都在努力配合，我不好中断。
会议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半，我打车赶去酒店，阿欢见到我直跺脚，埋怨我太慢，罗江的眼神也略带不满。
“请你们去吃大餐当补偿。”我表示歉意。
“不够！”阿欢说。
“下午带你们去游乐园？”我讨好她。
“不够！”阿欢说。
“晚上也吃大餐？”我没招了。
“除非你告诉我，我姐到底在哪里？”罗江说。
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他。
我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阿欢。
阿欢立马会意。
“肚子好饿，先吃饭吧。”
“早上你吃了那么多东西，就饿了吗？”罗江无奈地看着阿欢说。
“我没吃多少啊！”阿欢极力否认。
我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拉开后车门，示意阿欢上车，我担心罗江会抢付车费，坚持坐到前排。
大家上车后，阿欢与罗江继续不停斗嘴，我望着外面发呆，罗江早晚会知道罗列的事，到那个时候，恐怕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我们去吃自助餐，阿欢很高兴，罗江劝她少吃点，不能再胖了，阿欢自然不会心甘被损，两人又开始不停斗嘴，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我吃得少，不是不担心的，罗江今后的生活还无着落。
“要不要在南城找工作？”我问他和阿欢。
他们俩同时一愣。
“南城有很多机会，要不要考虑留下来？反正有我在这里。”我主要想让罗江留在南城，方便照顾他。
“不行的，我爸妈不会同意。”阿欢脸上闪过一抹可惜之色。
“那你呢？”我问罗江。
“可以考虑，反正我也有几个战友在这边工作。”
“呵！你想丢下我不管？你当初怎么劝我跟你一起来南城找秦婉的？过河拆桥！”阿欢愤愤道。
“你又不是儿童，找不到回家的路吗？是你先提出来南城玩一趟的。”罗江脸红着辩解。
“讨厌！”阿欢抬起右手，他反应迅速抓住朝他挥过去的手臂。
罗江打算留在南城，阿欢掩饰不住内心的失落，好好的一顿自助餐，吃出了减肥餐的感觉。
“阿欢是不想离开你。”趁阿欢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对罗江说。
罗江眼神坚定地望着窗外的世界，没有回应我。
“你是不是来南城之前就打算留在南城？”我问他。
“反正我一个人，到哪里生活也无所谓。这里至少还有几位朋友。”多么伤感的回答。
我也是其中一个朋友吧？
“你为什么不劝阿欢也留在南城？”
罗江嘴角微微上扬一下。
“我没这个权利。”
阿欢回来了，情绪低落。
下午我们一起去南城最大的游乐场。
“开心点嘛！想不想坐过山车？很刺激的。你不敢坐吗？我之前坐过三次了，是不是很勇敢？”我试图让阿欢开心起来。
“你一直比我勇敢。”阿欢说。
“你是不是想和罗江在一起？”我问她。
她有些羞涩地低垂眼帘。
“向他表白啊！”
“我不敢。”阿欢声音弱弱地说。
“不要怕。如果你敢坐过山车，我相信你肯定敢向罗江表白。”
“是不是真的？”
“当然。走吧！”我拉着阿欢去过山车那边排队。
“你们要去哪里？”刚刚买水回来的罗江大声问我们。
“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回头对他喊道。
我陪阿欢坐完过山车，双腿发软。
阿欢一脸轻松，还很兴奋。
“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有坐过这个过山车。”我向她承认。
阿欢很惊讶，随后抱抱我。
“你为我勇敢了一次，我也要为我勇敢一次。”
说完，她朝罗江跑过去。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她的声音很洪亮，我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罗江。
罗江愣住了，看看周围，又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我。
“你疯了！”他转身想走掉。
阿欢拼命拉住他的衬衣角。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罗江挣脱她，往前跑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耳边传来阿欢的痛哭声。
我好像又犯了一个错误。
当我领着伤心欲绝的阿欢回酒店时，后悔莫及。
“你不用劝我，他根本一点也不喜欢我。”阿欢哭着说。
我劝不住她，坚持要回家，我给她买了第二天最早航班的飞机票。
在飞机场，她搂住我哭了个稀里哗啦。
我自责不已。
结局总不在预料中。
送走阿欢，我去酒店找罗江，他已经退房离去，电话无法接通。
他选择逃避。
我站在酒店外面，茫然不知所措。
阿欢到家后给我打电话报平安，听得出，她心情平静了许多。
“下次你再来南城，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到时候再说吧！”她说。
一星期后，罗江的电话终于能打通了。
“是你啊？”他慵懒的声音里有几分倦意。
听见他的声音，我放下心来，但又有点生气。
“你怎么可以那样对阿欢？她走的时候哭得很伤心。”
“哦。”
“你冷血的。”我忍无可忍地骂他一句。
他吸下鼻子。
“现在冷血总比以后冷血强。”
“你为什么拒绝她？”
“我又不喜欢她。“
“那也不应该一声不响地跑掉。”
“矮冬瓜，我昨天晚上通宵班呢！真的好累。等我再打给你。”说完，他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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