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考拉打电话问我回南城没有，我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南城，但现在还不想见她。
“不太顺利是不是？”她问我。
的确不太顺利。
“我累了，过几天再联系你。”
我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淡去雪城之行。
三天后，我正式向爸妈宣布，我要开一家策划公司。
“这是什么时候的决定？”爸妈倍感意外。
“去雪城之前。“
公司的名字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糖“。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爸问我。
“小时候在幼儿园，老师宣布分糖果，那种感觉真的好开心，领到糖果以后还会向别人炫耀。我希望我的公司让我的客户尝到甜头。”我解释说。
“那资金呢？”爸又问我。
妈站在身旁，摩娑着我的后背：“婉宝贝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加油哦！”
我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面有我从小到大攒的各种利是钱。糖的启动资金应该够了。”
妈望着爸笑。
“哇哦，秦天的女儿跟秦天一样厉害呢！早就准备好了。太棒了！”
爸虽然神情严肃，但在转身上楼时脸上却似露出了一点笑意。
第二天，我约考拉，朱朱一起在外面餐厅见面，告诉她们我要开策划公司的事，考拉一点也不惊讶。
“我早知道你肯定会给我们意外的惊喜。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大惊喜，我早说过，你很适合自己创业。”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我爸想把风雷集团交给我，我没什么自信，我不想给我爸丢脸，所以我想试试看，我到底有没有管理和经营能力。“大学毕业前，我已有这个想法。
“我再给你五十万。”考拉坚持要入股我的糖。“我看得到你身上的潜力。”
我觉得她只是想出于好朋友的立场来帮我。
“你让我很为难，我想一个人经营糖。”我向她坦白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经营，而且这是我选择的投资，投资会有风险，我有心理准备和承受力。”考拉的立场很坚定。
“可惜我在准备结婚。不然也要参与。也许我可以和浩南商量一下。”朱朱说。
“不用了，不过，你可不可以帮我推荐一位像你一样能干的财务小能手？”朱朱若不是为风雷工作，我肯定挖她过来。
“巧了，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有位熟识的师兄，刚辞了一家外企的工作。我经常向他请教账务问题，不过他的个性有点怪。你能搞定吗？”朱朱说。
“把他约出来，我和他聊聊。谢了。”我说。
才开始，糖就被考拉分去一半，喜忧掺半。
晓风说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我每天在外面奔波，为糖的顺利新张做准备，我对晓风说，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你竟然想成为你爸那样的人，难以置信。”晓风在电话里说道。
“我没想过会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我只想做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我现在真的很快乐，觉得每天做的每件事都很有意义。晓风，回来帮我好不好？”
电话里静默一片，我让她为难了。
舍弃一份已经安稳下来的工作，换做我，也会思想斗争剧烈。
“我想想。”她没有很快拒绝我，我已经知足。
“你不要有压力，我并不是强迫你一定要来帮我，毕竟钱途和友情不能相提并论。”我开玩笑说。
“我会认真考虑的。”晓风说。
挂掉电话，我去花园荡秋千，仰望天空，很蓝。
“小婉。”
是林迈的声音。
我从秋千上下来，站在原地，望着他笑。
“你怎么来了？”
“你不找我，我只好来找你。”
我们去会客亭喝咖啡。
我感到有点意外，林迈竟然还会来找我，自从他和傅颜在一起后，我们俩的生活似乎很难再有交集。
“恭喜你。”林迈说。
“你也听说了？“
“嗯，我还蛮惊讶的，感觉你像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跟在我身边，叫我迈哥了。”他还会怀念我们从前的日子吗？
我劝自己不要多想，他现在是傅颜的男朋友。
“人总要长大的。你今天不用加班吗？”我问他。
“不加班，过几天，我要去新加坡。”
“出差？”
“嗯，顺便休个假。”
“和傅颜一起吗？”
“不，我一个人。”
难道两个人吵架了？我不敢问他。
巧合的是，糖的办公地点正好在七家总部附近。
林迈在糖开业前一天飞去新加坡，开业那天，我以为会收到他的祝贺信息或者电话，却没有，我很失望，他的鼓励依然对我很重要。
第二天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不远处的七家办公大楼，很久。
久到财务部的阿黑站在外面差点把我的玻璃门给敲破。阿黑长得并不黑，但他对做帐要求严格，常常黑面，所以有了阿黑这个名字。
阿黑本名王一，挺简单的名字，人却不简单，从小对数字敏感，他的财务工作经历可以写本五厘米厚的书。
他喜欢穿鲜艳的衣服，脸上擦隔离霜，晚上会去酒吧，抱着班卓琴坐在小舞台上唱那种很深情的英文歌，唱得台下的人泪潸潸。
他说他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他，他还说，被他看上的女生，会被他庞上天。
“糖？”听到公司的名字，阿黑眉头紧锁，他的两道眉毛非常浓黑，朱朱说朋友们常常取笑他像蜡笔小新，他爱喝过滤的菊花水。
“小时候爱吃糖吗？”我问阿黑。
他吃下一箸原味木瓜丝，脆生生的嚼得津津有味。
“让我们的客户尝到策划方案的甜头，理念不错。”
他说我们，朱朱轻推我一下，我会意地笑，阿黑接受了我的聘请，他不在乎我能给他多少薪水，他说他很欣赏我的胆识。
“年纪轻轻的就敢拼敢闯，很带感。”阿黑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老成得像个中年男人，其实他才二十八岁。
阿黑将做好的资金表放到我面前。
“谢谢！”我拿起资金表翻看。
“老板，你好穷啊！”阿黑毫不客气地揭我的老底。
我笑着看他一眼。“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从不后悔。”他说。
公司新张一个月，业务部的业绩仍是零，但公司上上下下的各项开支一分都不能少，我在慢慢体会经营之痛。
从公司出来，天色已暗，约好考拉一起吃晚饭。
“明天就五月了。”考拉已经点好菜。
我坐到她对面位置。“什么也没时间过得快。”
“才一个月而已，你不要过分紧张。”考拉安慰我。
“我不紧张，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笑着拿起筷子。
“不谈工作。”
我也举筷准备开吃。
“也不谈感情，吃饭。”
回家后先躺了一会儿才去洗澡。
洗完澡刚躲到床上，晓风打电话来，她竟然答应回南城帮我，没想到她会答应，我说不尽感激她的话。
“我觉得我还年轻，应该和你一起打拼。”也许这只是她回南城的理由之一。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我向她保证。
“我若会担心钱的问题，就不会答应你回南城了，辞职的时候，老板说要给我涨工资想留住我。“晓风说。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晓风为我放弃的那些东西，我迟早会加倍补偿给她。
第二天和阿黑一起吃中饭，我流露出内心的不安和担心。
“大家都很挺你，毕竟不要求员工按时上下班打卡也不要求员工穿工作服上班的公司，很难找的。”阿黑说。
“我只是希望大家有一个轻松的开始。你会不会认为我不懂管理？”我问阿黑。
“倒没有，不过，你会把糖管成什么样子，我们也很期待。”
是安慰又是敲警钟，阿黑是个好伙伴。
业务部很快传来好消息，糖终于迎来新张以来的第一位客户。
不过，也是个难题。
“毛笔？”业务二部的负责人钟光笑得有点幸灾乐祸，他手下两名小将跟着尴尬地笑。
接下第一单的业务一部负责人曾辉，绷着脸，他手下的两名小将也是表情严肃，只等曾辉一声令下，两组人马随时可以打个头破血流。
企划组的三位小姐姐低头沉默，第一单的难度让她们措手不及。
阿黑看着我，等我发话。
“无论如何，这是糖的第一位客户，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打好第一仗，我不要求有多出彩，但至少别丢糖的脸。”我淡然说道。
“一家快要倒闭的毛笔小作坊，天哪！为了争到单子，简直就是饥不择食啊！”钟光说起风凉话。
“你蛋吃饱了！”曾辉讥讽道。
我伸手敲敲会议桌面。“我们是一个团队，我成立业务一部和二部的目的，是想让你们成为糖的左膀右臂，而不是针锋相对，劝你们不如花点功夫去哄客户开心，甩单给糖！”
“秦总，这个企划案我们会好好做的。”企划部的三位漂亮姐姐可是我潜伏一个知名推广论坛三个月的时间，才挑出来的精英。
我微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大家要互相配合做好这一个单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秦总，我保证一个星期之内，我会给糖拿到一个大单子。”钟光信誓旦旦地表示。
“好。既然这样，大家去忙吧！等这笔企划案完成之后，我会请客，散会。”我站起身，不想讲太多废话也不想听太多废话。
某个晨光明媚的早上，我家接到林家送来的请柬，我好紧张，生怕打开请柬会看到林迈与傅颜的名字。
“林家要在家里办中秋宴。”妈看着请柬说。
我松了口气，这样的家宴，我们家一年也会办几次，平时不常见面的亲朋好友借机相聚，很有意义。
企划部迟迟交不出满意的毛笔推广方案，我苦恼至极，但不宜宣扬，闷在心里苦。
中秋节那天晚上，林家宾客满门，听说是和傅颜家共同举办，果然意义非凡。
“是订婚宴吗？”我端着林迈递来的香槟酒，和他碰下杯。
“不是，我妈说要办中秋宴的时候，傅颜刚好也在，她说她家里也很久没热闹过了，不如两家一起办会更热闹，我妈不好意思拒绝。”
这样的解释，说得过去。但不知内情的人仍将这场盛宴视为林家和傅家大喜之前奏。
“公司怎么样？”林迈问我。
我轻叹一口气。“刚接了一个单子。不过。。。。。。”
“不太顺利吗？需要我帮忙吗？”
“一家快要倒闭的毛笔厂，企划部还没有交出让我满意的推广方案。”我苦笑。
“这是对你的第一个考验，放轻松，难题到最后总会迎刃而解，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还像从前一样，好吗？”
我将视线转向别处，眼眶潮湿了。
“你还记得吗？我以前说过，如果你结婚，我肯定哭得比芬姨还惨。”
他给我一个英式拥抱。
“我也说过，结婚是开心的事，我不许你哭。”
傅颜穿着紧身银色小礼服走过来，腰间的蝴蝶结少女感十足，她毫不避讳地挽住林迈手臂。
“我小姨说想和你聊几句，我们过去见她好不好？”她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霸占林迈。
林迈凑近我耳边悄声说：“我去下就来，等我。”
帅哥配美女，走到哪里都是亮眼的一对，我郁郁地喝掉香槟，告诉爸妈我要回家了。
企划部呈上来的毛笔厂推广方案一次次被我推翻。
“我们能不能引导消费者来选择我们推广的产品？这才是推广方案的核心，再好好想想，好不好？”我觉得很疲惫，方案一改再改，迟迟定不下来。
她们主动留在公司加班，我出去帮他们买宵夜。
“小婉！”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头看去，拨开在脸上乱舞的头发，却不见人影，难道是幻听？
继续往前走，却被人挡住。
“到哪里去？”林迈问我。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风衣，开叉的衣尾不时被风掀起。
“我去帮同事买宵夜。”
“一起。”
我和他并肩穿过马路，到对面粥店。
“你是个好老板。”林迈说。
我笑而不语。
有勇气走到今天，还是他给的。
那日我问他，他曾经的理想是什么，难忘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忧伤。他成为七家的继承人，也舍弃了很多，他的努力和隐忍让我佩服，也让我感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欢你宿命，我和林迈的宿命是一样的，他有勇气去面对，为何我要当个悄懦弱的人？
“她们好努力的，我也不能偷懒，总要做点什么才心安。你不也是这样？”我们提着买好的宵夜往回走。
“他们跟着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被信任也就意味着对他们要负责任。”
“我如果把糖经营不好，不光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他们的家人。”
“你真的……”他笑了，没有说下去。
公司里，大家仍在埋头工作。
“看到他们，好怀念刚毕业时候的我。年轻真好。”林迈帮我分发食物。
“你现在也不老。”
“已经激情不再。真的很怀念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勇往直前的年轻岁月。”
我们一起离开公司准备回家去。
林迈的手机响起，是傅颜。
“她要我去她店里，你也一起？”
我一怔。
“我还是不去了。”
“去吧。”林迈架着我上了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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