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有时候，意外并不是那么讨喜的。
朱朱也邀请了陈牧野参加婚礼。
“你们一直保持联系？”我问朱朱。
“没有，我只是给他发了一封邮件，希望他能有空来参加我的婚礼，没想到他真的来了。”朱朱说。
“你变了。”陈牧野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倒是没怎么变，依旧帅气。
“你还在雪城？”我举着一只玻璃酒杯晃荡着里面的红酒，语气平淡地问他。
“嗯。不过换了一家待遇好一点的公司。”难怪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浩南和朱朱的婚礼在香港举行，若在南城，陈牧野未必会来。
但时间过去那么久，罗列的事应该淡去了。
“听说你开了一家策划公司，很成功。恭喜你。”阿牧野举起酒杯说。
“谢谢。”我们还能碰杯，再遇到他，我心里已无波澜。
他曾经是位不错的朋友。
林迈绕过人群找到我。
“到时间了。”
“好，我知道了。”我差点忘记伴娘的身份。
“再见。”陈牧野对我说。
林迈认出他来。
“陈牧野？”
“对。”我坐电梯去楼上房间，朱朱还在化妆。
考拉问我去哪里了。
“去宴会厅了。”我回答她。
“见到陈牧野了吗？”朱朱问我。
考拉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你下去是为了见陈牧野？”
“我们只是打了个招呼。”事实上，我一听朱朱说陈牧野来了，我便下楼去找他。
也许只是不甘心。
我那次去雪城找他，心里是带着一份爱的，尽管那份爱的份量不是很重。
心无波澜不代表已经忘记。
婚礼并不算很隆重，浩南家亲戚朋友比较多，朱朱家的亲戚朋友勉强凑够两桌。
“朱朱会很幸福的。”婚礼结束后，我对沈妈说。
“婉小姐也会幸福的。”朱朱在婚礼上哭成泪人，我都强忍住了泪水，当沈妈说完这句话，我却心酸落泪。
“我会很想您。“我抱着沈妈说。
她是像妈妈一样存在于我生活中的人，对我非常重要。
我甚至不希望朱朱嫁给浩南。
有些事无能为力。没有浩南，也许会是别人，但不一定就能留在南城，晓风想在南城买房与家人同住，她遇到了阿黑帮她完成心愿，老天爷的安排，根本看不明白。
在酒店门口又遇到陈牧野。
他准备搭机到南城再回雪城。
“你可以搭我们的车去南城。”林迈对他说。
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与陈牧野的交集不能再多了。
到南城以后，林迈叫司机先送陈牧野去机场。
“我先下车吧。”我说，我不想送陈牧野去机场。
“为什么？”林迈问我。
“不想去机场。”我看了一眼陈牧野，他一直望着窗外。
到了机场，我会想起很多关于隐牧野的事情。
“别这样。”林迈劝我。
他为何这样傻？陈牧野也是我喜欢过的人。
我们还是先送陈牧野去机场。
看着他背着黑色的背包下车，我很失落。
“再见。”他看着我说。
我没有回应他。
“再见。”林迈客气地回应他。
我们不会再见了。
我希望。
但晚上我接到陈牧野的电话。
“只买到明天的机票。”他住在机场附近一家酒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还在怪我当时没有跟你回南城，对不对？”他问我。
也许是吧！但我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
“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们都过得很好，是不是？”
“是。不过，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你。”
但我很少想起他。
“很晚了，睡吧！”我说。
“小婉。”他仍不肯挂电话。
“怎么了？”
“没什么。晚安。”说完，他挂掉电话。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站在碧园外面给我打的电话，他没有带身份证，保安不让他进去。
他很想回南城，但他有很为难的立场。
我帮不了他。
第二天，我还在公司会议室开会。
罗列突然来找我，她的脸色很难看。
“坐吧。”我倒杯咖啡招呼她坐。
她仍然僵硬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陈牧野昨晚有找过你吗？”
我垂下眼帘。
“没有。”
“昨晚他和同学喝醉了，他同学打给我，我接他回了我那里，今天早上我送他去机场，他走的时候心情仍然很差，我问过她，他说你和他之间没有可能了。”
“哦。”我反应平淡。
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没有可能。
“你让他痛苦。这不公平。”罗列很生气。“他为了你抛弃我，而你却抛弃他。”
我觉得好笑，我有她说得那么霸气就好了。
“他回不了南城是因为你。”我回击她，并无恶意。
“我没有不让他回南城，他回不了南城是因为你，你为什么抛弃他？”
“我没有。我们根本没有交往过。”
我要说多少遍，她才会明白。
罗列的偏执令我头疼。
“你们背着我偷偷见面，你跑去雪城看他，算什么？当我是傻子？”
如果我有喜欢过陈牧野，那也只是一时的好感，好感度并不会持久。
我似乎跟她解释不清楚。
“我还有工作，就不送你了。”我下了逐客令。
罗列站在门口没有动。
阿黑打电话给我，他说因为在外面有事暂时脱不开身，可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和晓风共进午餐，希望我能陪晓风一起吃饭。晓风有个坏毛病，一忙起工作来，经常不好好吃饭。
“好，我知道了。我会的。”阿黑对晓风太好了，细心照顾体贴入微。
接完电话，我准备出去找晓风。
罗列不死心地跟着我。
我停住脚步，回头有点不耐烦地对罗列说：“别再跟着我了，我和陈牧野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若关心他，就去雪城找他。别再来烦我。”
“你明知道他现在喜欢的人是你。你去跟他讲清楚，你根本不爱他，叫他死心。”罗列的要求很离谱。
罗列是自私的，她只是不甘心看着陈牧野因为别的女生而痛苦，在她心里，陈牧野仍然是她的私有物品。
“我做不到，也没必要。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了。”说完，我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
罗列像个疯子一样拍打着车窗。
难怪陈牧野会离开她。
晓风去了附近一家写字楼与合作的公司方落实文案。
我在停车场等了她十五分钟，她才下来。
“尊敬的聂晓风小姐，受痴情又帅气的阿黑先生所托，小女子特地开着小宝马来接您去吃中餐，请上车！”我拉开车门，请晓风上车。
“不要这么浮夸啦！”晓风明明就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站在车门前笑个不停。
“帅气又痴情的阿黑先生郑重叮嘱我来接您的去享用午餐。我们赶快出发吧！”
“天，受不了你。”晓风笑着弯腰上车。
外面天气有点阴沉，晓风挽住我手臂走去餐厅，我们打算吃烤肉。阿黑打电话问晓风在哪里，晓风告诉他正准备和我去吃烤肉。
“他真烦人，太粘人了。”我抱怨道。
晓风并不这么认为。
“他这样子，我乐得轻松，什么事情都有人替你安排好，这种甩手掌柜的高端享受，别人羡慕不来的。”
“我才不会羡慕。我不喜欢别人过多的关心我。”
“因为我们都很关心你，也很爱你。”
我开心地笑。
“秦婉！”身后突然有人叫我。
我和晓风同时回头，是罗列，她一直跟着我。
“别过去！”晓风警觉拉住我。“她眼睛里有杀气。”
“没关系，我去跟她说几句话。”我挣开晓风走到罗列面前。
“我已经对你很容忍了。没错，我去过雪城，因为他一个人在雪城过得不好，我想他应该回南城，这里他曾经付出过很多，你比我更清楚。但他不敢回南城，因为你会纠缠他。现在，你又来纠缠我。没有用的，陈牧野不需要你的关心。”我话说得有点重，因为已经忍无可忍。
罗列冷笑。“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关不关心陈牧野，是我的事，我气的是他因为你离开我，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我的牺牲算什么？”
这是什么鬼逻辑，难道我们有义务让她的牺牲得到回报？她想要的回报也太可笑了。
“你的牺牲，都是别人的错吗？”我竟然站在大街上与一个疯女人争论无聊的问题，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转身，拉起晓风继续往餐厅走去。
“你给我站住！你这个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小婉！”我被晓风一把用力往旁边推开，差点站不稳。
“晓风！”刺耳的刹车声后，我听到阿黑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阿黑疯似的从我眼前跑过，我看见晓风躺在马路边上，她的头在往外冒血，她的眼睛看着我，像在笑……
罗列丢掉手中的水果刀，瘫倒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
阿黑跪在晓风身旁，抱住她，不停喊着晓风的名字，声音渐渐嘶哑。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晕了过去……
“你还好吧？”醒来时，我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身边只有林迈在。
“晓风呢？”眼泪从我眼中无声流出。
林迈沉默，扶我坐起来。
“你还可以吗？”
我浑身发软，心脏突突跳。
“我可以的。”
“我带你去看她。”
晓风，被医生宣布脑死亡。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再次晕倒在林迈怀中。
“对不起，阿黑。”我的道歉苍白无力。
阿黑双唇紧闭，眼神极其空洞。
他坚持让晓风穿上婚纱，“她是我的新娘。”他抱着婚纱走到晓风的遗体旁悲伤地说道，我泪如雨下，我不会原谅自己，永远不会。
晓风的葬礼过后，阿黑便消失不见了。
自此以后，他的新房子一直空着。
我尊重他的选择，虽然离开了糖，但他在心中，他仍然是糖的一份子，我吩咐财务，他的工资每月照常支付。
“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他。”我哭着对林迈说。
林迈轻叹一声。
“他需要时间来忘记这一切。”
我何尝不是。
一个月后，我在晓风的墓前见到了阿黑，他瘦得眼窝深陷，胡子也没剃，看起来特别的颓废。他坐在墓前一边弹琴一边轻轻吟唱，正是求婚时唱的那首歌：
美丽的夕阳下，有她的笑脸，
我牵着她的手在海边漫步，她问我什么时候星星会坠落，我轻吻她的额头，带她一起去天边摘那星星……
啊……我和她坐在月亮上面，请星星为她歌唱，她在我怀里睡去，我祈求星星带我们一起到那永远。
“晓风说要给你写首歌词的……”我流着泪说。
阿黑弹唱完那首歌，仍不肯跟我说话，独自头也不回地离去。
很久，我再也没见过他出现。
“晓风会在天堂佑他平安的，对吗？”我流着泪喃喃自语。
“肯定是这样的。”林迈一直陪在我身边。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对不对？晓风不会离开我的，她说过，等我们老了，我们要每天一起打麻将，爬山看风景，老天爷生气了，要惩罚我对吗？”我不能接受晓风离开的事实，我为什么要和罗列争论？
“不是，小婉，你不要多想，晓风不会怪你的。”林迈安慰我。
可惜，如果的事，永远没机会去实现了。
晓风，对不起！请你不要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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