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 章 红粉宝剑
杜玉清当然不会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么简单。你投之以李,别人就会报之以桃。这世界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事,这从她自己的人生经历中就可见一斑。比如她和母亲关系的客气疏远,母亲对她也好,可一旦妹妹出现了,母亲所有的视线便都放在了妹妹身上,心中便再也没有自己的存在。对此,杜玉清曾经自怨自艾过,失落过,甚至怨恨过,但来到杭州的这大半年,她的创伤得到了彻底的平复。父亲的言传身教不仅让她领悟到武学还有人生智慧,父亲深沉的爱滋润了她受伤的心灵,还有先生的博学,莲池大师的觉悟等给予她的人生智慧和力量,她的获得是如此的丰富和厚重,让她不得不开始觉知自己,放下怨嗔,接纳自己的不足,接纳世界的一切。
杜玉清由此觉得老天爷对人是公平的,在这里缺失,也许就会在那里补救。与其抱怨自己没有得到的,还不如学会享受自己现在的所有,在渴望外在世界丰富的同时学会内观,觉悟空寂。她深深感谢自己命运的安排,感恩着老天爷对自己的厚待,并且愿意把这满满的幸福回馈给他人。至于回报,并不去期待,得到的都是欣喜。就如佛经里所说,布施要求的是“三轮体空”,它不是给予,而是获得,是获得自己对贪婪心和嗔怨心的放下,是自己在人世间的修行。
如人生这一世,身边的人来人往,也许能够幸运地得到有的人一辈子的相知相伴;也许有的人在某一点和你交汇成为朋友,然后就擦肩而过,渐离渐远。这里有人为原因,也有命运的捉弄,比如林莹玲的离世,比如现在和施文倩关系的冷淡,杜玉清对此不敢过多的奢望,她只能保证自己对人坦诚,只要付出,得到的皆为幸运。
佛家讲戒定慧,戒是基础,定是修止,慧就是修观。杜玉清以此勉励自己修行。友情如此,爱情亦是如此。
蒋毅把杜文智和范斯远一行引到水榭时,杜文胜一看到杜玉清姐妹顿时就埋怨开了,“走的时候也不叫上我们一起,害得我们还在房间里等你们,要不是嘉善说你们可能已经走了,我们眼下还在房间里苦等呢。
杜玉清尴尬地笑着说:“对不住,因为想先过来看一下安排的情况就没有打扰你们。”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瞟到范斯远,后者笑吟吟地看着她,眼神里好像别有深意。杜玉清一下臊得脸都红了,慌忙转开了视线,连声招呼大家坐下,招呼伙计上茶以掩盖自己的慌乱。
杜玉清最近本来和范斯远相处得十分愉快,这次为了应对叶良培的侵扰,范斯远给出谋划策帮了许多忙,杜玉清觉得他比起自己的两个哥哥不仅头脑灵活而且社会经验丰富,所以找他商量事情帮忙出主意的机会多了起来,两人有商有量配合得十分默契,所以在给两位哥哥做新衣的同时,顺便也给范斯远做了两身以表达自己的谢意。杜玉清自觉得没有什么,可是范斯远却似乎觉得意义不同,表现得分外高兴。这让杜玉清不由地有些警觉自律了,她不希望给对方错误的引导。然而,命运偏偏弄人。
前几天,八月十八人他们全家一起去观赏著名的钱塘江大潮,他们几个年轻人调皮,为了看清楚些,学人站在离江边更近一些的高波上。
潮水初涌时只是东边水天相接之际的一条白线,没有什么感觉,很快地那条白线逐渐拉长,变粗变宽,到最后横亘江面。浪潮越来越近,那声势如千军万马齐头并进,浩浩荡荡地奔涌而来;那声音如雷霆万钧、山崩地裂,震动得大地都颤动起来;白浪汹涌,掀起两丈高的巨浪咆哮着拍击堤岸!对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观者无不瞠目结舌啧啧称奇,潮头奔腾西去,可是余波还在漫天卷地而来,几个胆大的人意犹未尽还上前探身而视,这其中就有范斯远。
杜玉清起先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行为,她还在看这风怒浪吼,惊叹于大自然的神奇。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父亲说:最高的武功就如风,就如水,源源不绝,汹涌澎湃!她还在体会之间,不知为什么仿佛感应似的,侧眼一看,顿时吓得一激灵,只见一个巨浪突然袭来,眼看就要到了范斯远等人身前,她想也没想下意识地就跑上几步抱住了范斯远,往旁边顺势一滚,两人就像滚雪球一样滚下坡去,还好那个斜坡长满了草,两人滑到坡底时杜玉清只是擦破了点皮。
他们还没有觉得有什么,远处观看的杜渊之等人却吓了一大跳,杜三夫人和阿眉更是唬得六神无主,因为他们看到的是潮水直接跨过两丈宽的大堤袭击了那些近前的观众,有的人瞬间就被卷入江里,有的人被甩下了斜坡。杜渊之、常胜赶紧奔了过来,还好,还好,杜文智兄弟因为站得比较靠后又反应机敏,见势不对就趴下了身体,只有杜玉清和范斯远被打下了斜坡,受了轻伤。因为这个,杜玉清和范斯远被杜渊之狠狠地责骂了一顿,批评他们不知深浅,盲目冒险。万一和其他人一样被卷入浪中那就性命堪忧了。
旁边人纷纷附和,原来钱江潮不但风高浪疾,还有一种暗潮,在远处时波澜不惊令人无法察觉,待到近前时却突然铺天盖地而起,让人猝不及防,每年都有因此而死人的。
杜玉清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唯唯地认错,范斯远也奇怪地保持了沉默。杜家兄弟还以为他惊魂未定,还一直安慰他来着。实际上范斯远并不是被刚才的危险吓住了,他还沉浸在刚才温暖的滋味中没有回过神来。那时候,杜玉清一下扯住他的身体,他不知为什么立刻就觉知到这是阿杏的气息,因为警觉而紧张的身体立刻不做挣扎放松下来,把自己全然交给了阿杏。也幸亏这一段时间的锻炼,他的身边变得柔软了一些,阿杏蜷曲着身体把他护在怀里,抱着他滚下了斜坡。那一刻他把危险全然忘记了,感受到的只是阿杏在他脖颈上细微而均匀的呼吸,感受她身体的温柔,不禁心跳加速,身体开始灼热。滚到坡底,杜玉清松开他时,他觉得怅然若失。刚才杜渊之责骂他们时,杜玉清没有为自己辩解,这是在保护他吧?范斯远偷眼瞧了杜玉清一眼,恰好她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慌忙都移开来了。
过了一个时辰钱塘江终于恢复了平静,一切仿佛从没有发生,只有堤下涨高了两丈的江水脉脉诉说刚才潮起潮落的惊险。
昨天晚上,范斯远特地在杜玉清练武结束后堵住了她,送了她一把短剑,说是给她的生辰礼物。短剑很精巧,只有寸八长,平时可以放在靴子里,刀鞘很朴素,只有简单的花纹,但剑拔出鞘后便觉得它的不凡,刀刃冰凉森冷闪烁着凛凛的寒光,显示出它的锋利无比的锐劲。杜玉清爱不释手,再三谢了范斯远。范斯远不在意地说:这是宝剑赠英雄,宝玉遇明主,恰如其分而已。杜玉清以为他是要感谢自己在观潮时的救助,也就没有在意。但晚上,杜玉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范斯远含情脉脉地把一枝桃花插在她的发间,同时还吟诵了《诗经》里《桃夭》的诗句,而自己坐在那里含羞带怯地接受了。醒来后,杜玉清觉得有些不对头,《桃夭》是上古时期婚礼上唱诵的赞歌,而“宝剑赠英雄,”的下一句是“红粉送佳人”,这个梦难道含有什么深意?
杜玉清一时有些慌乱,所以她今天先跑到梅花小筑来,就是想让自己冷静一段时间,不想面对范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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