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认命
“苏北”轻叹了一声，叹息声中有无尽的沧桑，“大错已成，多说无用，尔等，轮回吧！”
“咚”，璩豪儿再次重重的一叩首，“请陛下，率吾等杀上三十三重天，血债血偿！”
他的声音，嘶哑、哽咽，透露着冰冷的疯狂和百死不回头的决绝，一如他当年的站在山巅上的那声仰天咆哮。
“苏北”伸手，轻抚璩豪儿的头顶，低低的喃呢道：“痴儿、痴儿，这世间已无吾妖族栖身之所，即便掀翻了三十三重天，这世间也无我等立身之所……成王败寇，我们，都要认命！”
璩豪儿陡然抬头，直视“苏北”，透明的虚幻面容之上竟然划过两条猩红刺目的血泪，“认命？您是皇，您曾拼死血战三十三重天，您可以认命；罪将是鬼，也曾为吾北狄妖族殊死一战，亦可以认命……可这世间仍活着的千千万万妖族如何能认得了命？谁能去告诉他们，尔等生来便低人一等、尔等只能苟且山林、尔等化形便是罪……”
字字如刀，直插“苏北”的心窝子！
“苏北”的脸色，蓦地苍白如纸……
“说得好！”一旁的“大黄”大声喝彩，“你仍在，谁敢说妖族已灭？老子仍在，谁敢说妖族气数已尽？老二，干他娘的！”
“苏北”的脸色数度变幻，最后仍然渐渐趋于冷漠，“战？吾等既死，便该归于沉寂，何苦再以一己之私为难九州这些后辈？不战，他们现在好歹还有一方立锥之地可苟延残喘，若战，吾妖族定会绝迹盘古大世界……”
璩豪儿睁着眼，疯狂的嘶吼道：“吾妖族天生天养，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苏北”毫无征兆的抬脚，狠狠一脚踢在了璩豪儿的下巴上，璩豪儿身为鬼仙，生吞返虚真君如杀鸡，愣是不敢运劲抗衡“苏北”这一脚的力量，当场就跟皮球一样射了出去，透明的虚幻魂体不稳定的剧烈闪烁着，显然“苏北”这一脚，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一落地，璩豪儿就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佝着腰小跑到“苏北”身前跪下，瑟瑟发抖的叩首道：“罪将罪该万死，陛下恕罪！”
一旁的“大黄”见状在心底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心知想要再说服苏北，难了。
“苏北”俯视着璩豪儿，眼神中闪过撕心裂肺的痛苦之色，尔后轻轻闭上眼，沉默了许久，才用似乎说给他自己听的喃呢声轻轻说道：“尔等，轮回罢！”
璩豪儿身躯猛然一抖，长叩首：“罪将……遵旨！”
“苏北”徐徐抬起头，仰望着日月星辰同辉的明净天穹，慢慢的举起右手指天，不疾不徐的清朗声音传遍九环山秘境，“以朕之名，妖道轮回……开！”
话音落，没见任何的动静，只是凭空刮起了一阵阵冰凉刺骨的风！
风起，天穹中缓缓浮现出一团宽宥百余里的黑幽幽漩涡，漩涡中传来无穷若隐若现的哀怨哭嚎声……
下一刻，黑幽幽的漩涡中心突然出现了一只眼睛，一只布满血丝、大有数十里的凶厉眼睛，就仿佛有一位万丈巨人站在漩涡背后望向这方秘境，一道道宛若实质般的目光四下肆虐，大地上许多乱石都无声无息的化成了一地齑粉……唯有苏北立身周围的数十万残魂，任那只凶眼掠过多次，都没有丝毫的损伤，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凶眼的目光尽数挡在外边。
四下搜寻无果，凶眼似乎恼了，狂怒的咆哮道：“是谁？是谁胆敢扰乱六道轮回！”
咆哮声响彻九环山秘境，震得整个天地似乎都重重跳跳了。
面对这只凶厉无匹的眼睛，“苏北”只是冷漠的重重吐出一个字儿：“朕！”
不大的声音却似乎比那道狂怒的声音更具穿透力，九环山秘境里所有活物的心跳，都在这一刹那间停顿了一息，回过神明明是一头雾水，却都是一脑门冷汗、心里后怕不已！
就连那只凶眼似乎都惊到了，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伫立在数十万残魂中心的“苏北”。
在看清苏北的面容之后，凶眼大如铅云的瞳孔猛然收缩，眼白里的血丝一下子翻了无数倍，然后发出了一声就像是野猪屁股上被狠狠插了一刀的惊恐哀嚎声，瞬间消失在了漩涡中心！
这奇景，就像是“苏北”长得比刀山火海还要吓人……
“苏北”自己却像是对这一幕习以为常一样，再度抬起手，指着天穹上中心的黑幽幽漩涡画了一个圈，霎时间，平地卷起一股淡金色的风暴，卷起数十万残魂徐徐送进黑幽幽的漩涡之中。
到了最后时刻，沉寂许久的数十万残魂似乎一下子又活了，悲苦的哭嚎声、怨恨的怒号声再度响彻天地。
“杀上三十三重天！”
“血债血偿！”
“天道不死，血战不止！”
随着所有的残魂升空，无数莹绿的丝线从天空之中飘荡下来，注入“苏北”的体内……那是这些残魂留给他们的皇，最后的执念。
“苏北”仰望着升空的数十万残魂，缓缓闭上双目，心中仔仔细细的品尝着那些透着苦、浸着恨的执念，耳边认认真真的听着漫天的哭嚎声、怒号声，冷漠的眼角慢慢溢出了一丝丝闪闪发光的泪痕……
“大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苏北的身边，和“苏北”肩并肩的蹲在，仰望着渐渐远去的数十万残魂，“你没想到罢？”
“苏北”没睁眼，“嗯？”
“大黄”淡淡的轻声道：“你没想到，所有的他们心里都想着杀上三十三重天、血债血偿罢？你没想到他们哪怕是死，心里边也没想过跪着生罢？”
“苏北”依然没睁眼，只是低低的抛出一个问题：“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年大哥和我以一家之怨，发动灭族大战，是对是错……”
“你有什么错？”大黄断然道：“那九个小王八蛋再不成器，他们也是妖族太子，天大的错，也只该由老大和你亲手惩罚，怎能由外人动手？况且，十日横空，本就不是那十个小王八蛋的错，他们不过是受了算计，说到底，还是那帮老不要脸的错！”
“嗯”，“苏北”轻轻的应了一声，似是认同“大黄”的意思，但紧接着他却又再度轻声道：“即便他们是妖族太子，即便他们是遭了算计，可错了，就是错了，大哥若只是父，他理当为瑝儿他们报仇，可他还是天帝，还是大荒妖族族长……”
“大黄”回过头，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北”轻轻睁开了双眼，转头直视着“大黄”，慢悠悠的轻声道：“我们不能再将我们的意志，灌输到别人的身上，十日横空，受害的不止是巫族，地界那些小妖同样深受其害，他们会想为瑝儿报仇么？那一战死了亿万万妖族儿郎，他们都想替瑝儿他们报仇么？妖巫两族都打灭族了，这个仇报的有意义么……就像现在，我若再杀上三十三重天，受苦的，还是这九州千千万万的妖族，像牛大力，他只是想好好的种田而已，像千针林那对儿兔子精母女，他们也只是想艰难的活下去而已。”
顿了顿，“苏北”指了指自己的，“像他，只是想早日变得强大，收拾掉那只得了我一丝残魂乌鸦精，好好的和苏丫头过日子……我，死都死了，凭什么再跳出来将他们全部卷入战火？就因为我曾是妖皇？妖皇的责任不是让所有的妖怪都活得好好的么？”
“大黄”说不出来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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