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 无涯
“小白？”
狄九洗澡洗的很开心，但他的眼光一直注视着狄白。
等他再往脸上抹了把冷水，他就看见狄白晃晃悠悠的站在地上，两条本来就细的跟杆一样的小细腿抖得不行。
“小白？！你干什么呢？！”
狄白诧异的从河里站起来，走了两步，只见狄白龇牙咧嘴的试图挪挪脚丫子，可她办不到，一动，大腿内侧就疼得不行，而且腿麻的她都快要站不稳了。
索性，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朝着狄九无奈的摆了摆手，垮着一张脸抱怨道：“你先自己洗吧，我坐一会儿，骑了这么多天的马，实在没有力气再走路了，你让我躺一会儿吧，就一会儿，真的。”
说着，她转过身，弓起身子，背对着狄九，脸却忍不住蓦地红了起来。
伸出一只手小心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蛋，狄白无声地叹了口气，夏天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看来，她真的要学会习惯非礼勿视，非礼勿看啊！！！
可是好难啊！
使劲拍了自己的脸蛋一下，狄白只能先睡一觉再说了。
最近这两天可真是苦练她骑马的技能啊，虽然一路急行根本就没下过马，可她好歹学会了在马上睡觉。
只是在马上睡觉，怎么也没有脚踏实地来得舒服。
狄白也不管自己身上到底有多臭了，她眼睛一闭，只在一个呼吸间，她就梦周公去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脚边不远处燃烧着一簇篝火，狄九安安静静的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
狄白望着狄九发了一会儿呆，便慢腾腾的坐了起来，仰头看了看万丈上空的星空，她忽然莫名的叹了口气，支着两条腿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步一挪的往河边走去。
这腿实在太疼了，狄白直抽着嘴角，扯了扯身上早就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黑衣服。
一抖衣摆，还有一股恶臭。
‘呕！’
狄白无声的干呕一声，真不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难道她的鼻子被熏得失去嗅觉了？！
晃了晃脑袋，狄白又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狠狠一捏拳头，她顺着河边就迈了进去。
河水很温和，被阳光晒了一天，到了晚间并没有预期中的冰凉，相反的，还很适合游泳。
只可惜，狄白小的时候住在东城，东城比较接近高山树林，距离海边有点太遥远，除了城门外有一条不小的溪水，也才刚刚没过膝盖。
游泳？！
抱歉，她不会。
所以，她只敢坐在河边，将脚丫子塞在水里，感受着河水从她脚底板下慢悠悠的淌过，从她脚趾缝间穿过，有点痒，但是很舒服。
狄白闭了闭眼睛，弯下腰，撩起一捧水，轻轻扑在脸上，她似舒服的哼了一声，又弯下腰，刚想再撩一捧水，身后突然响起狄九那近似无声的低喃声：“狄白，我很生气！”
狄白大惊，她猛的转过身，却看见狄九就蹲在她身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她吓得往后猛地一仰身子，手在半空中一挥，什么也没抓到。
她在狄九挣扎的眼神中，‘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咳咳！！！”
狄白不会游泳。
进入到水里她才发现，那水真深，深的几乎都要没了她的脑袋。
她挣扎着往起浮，却根本就浮不起来，脚也点不到地，她伸长了脖子，却只是喝了好几大口自己的洗澡水！
“咳咳！！！”
真臭！
这水太臭了！
自己的身上也太臭了。
“咕咚，咕咚！”
狄白又喝了好几口。
呛得她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
狄九就那么蹲在她的面前，眼睁睁看着她在水里起起伏伏，手指抖了又抖，心里虽然恨不得立刻把她拽起来，可是，一看见狄白默无声息的沉浮在水里，一句话都不说，不求救，不喊痛，不叫他，他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很不高兴，很不舒服！
这是狄九在后来渐渐领悟出来的一种心情。
这种心情只会随着狄白的表情变化而变化，只会随着狄白的不麻烦喷涌而出。
狄白怎么能和他这么见外？！
他不应该的？！
他不能的！！！
狄白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水，反正，她知道的是，就在她感觉自己似乎又尝到了当初的死亡感觉之时，一只大手突然伸了过来，提着她的腰，将她狠狠拉进了怀里。
紧紧勒着，勒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气了，勒的她似乎和那个人融为一体，融进骨头里，融进血里。
可狄白依旧不说话，她咬紧牙关，垂头在狄九的肩上，睁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星星，一闪一闪的。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没接近过死亡，就不知道生是多么的得来不易。
没被别人从深坑中拽出来，就不知道当初，被人从头顶上方伸过的手拉住，是有多么的珍贵。
珍贵的鼻端发酸，眼眶发红。
“......”
狄九抱着狄白跪在地上，他将脸埋在狄白的颈窝处，抿紧了嘴唇。
半响，他低声在她耳边喃喃，却又郑重其事：“小白，我很生气，很生气。”
狄白不说话。
狄九也不管她在想什么，只是继续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说，不说你不会骑马？！你为什么不说你想休息？！你为什么不说自己身上已经都是伤了？！你的腿是不是也磨出血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遥远？！
遥不可及！
狄九一连问了好几个为什么，问的他自己心里有点堵。
可他又不敢看狄白是什么表情，他害怕在狄白眼睛里看见当初的冷漠和疏远，就像她平时对所有人一样，麻木而又冷淡。
狄白将脑袋搭在狄九的肩上，对着遥远的月亮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一个毫无波澜的笑容。
她伸手安抚的拍了拍狄九的后背，却什么也不说。
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就是因为害怕被别人知道。
而她背负着秘密，就注定了要在这条路上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谁都没办法加入进她的队伍，她只能闷头一个人，一往无前的往前冲，不撞南墙不回头。
就算撞了南墙，她也回不了头！
人们常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可苦海本就已经无涯，回了头，岸在哪里？！
“别担心。”
狄白想了半天，她咬了咬嘴唇，终于想到回一句。
扬着一丝凉薄的笑意，咧了咧嘴角，她道：“你只要记着，你是不同的，永远都是不同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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