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零章 往哪里跑
朔平城被建虏攻占并且屠城之后不久，早了一步出城的麻家子弟麻振扬，就在西边百余里外的玉林卫云右堡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麻昆，以及大同巡按御史丁启睿。
丁启睿闻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面对麻振扬的求救和请援，他却也不敢率军向东去救。
开玩笑，建虏和蒙古大军号称二十万，正从杀胡口源源不断地涌入关内，别说丁启睿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挽狂澜之能，就是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给麻家报仇雪恨啊！
面对麻昆麻振扬父子的苦苦哀求，丁启睿一方面派了麻振扬再回右卫附近打探消息，一方面在大同西路的玉林卫、威远卫、平虏卫沿边各所各堡征集卫所军队。
又过了两天，麻振扬再次翻山越岭紧急赶回云右堡，向丁启睿和麻昆等人报告了朔平的惨状，以及建虏和蒙古大军在大同左右卫以及大同盆地内的情形。
说完之后，麻昆与麻振扬父子抱头痛哭，而来自大同右卫朔平城的麻家子弟兵们，更是人人面向东方，跪地嚎啕大哭。
丁启睿好一阵赌咒发誓一定为大同右卫军民百姓报仇，才算是拦住了立刻就要去找建虏正蓝旗大军拼命的麻昆父子。
也幸亏大同西路沿边城堡，与大同腹地之间隔着一座管涔山，而建虏和蒙古大军，又急于东去进攻大同和宣府，所以没人去管他们，让他们在管涔山的西面保全了下来。
如今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大同镇西路沿边卫所能够召集到的军队，也都召集到了一起，面对麻家父子和麻家子弟兵的一再请战，丁启睿也是在拖不下去了。
而丁启睿也从与坐镇宁武关一线的山西镇监军御史王嘉徵的通信联络之中，得知了崇祯皇帝御驾亲征的消息，这让他也是坐立不安。
作为坐镇督导大同西路防守的巡按御史，杀胡口也好，大同右卫也好，都是他的防区啊！
他前脚离开，没过几天，建虏就从杀胡口破边而入，他这个牵头督战防守的巡按御史有多大责任，他心里可是清清楚楚啊！
如今皇帝亲临居庸关坐镇御敌，大同镇、宣府镇、山西镇那一路军队畏缩不前，或者有功有过，皇帝可是很快就能查清的。
也因此，这几天来，丁启睿连续派出了数路哨探，往东出了管涔山打听右卫、平虏和朔州一线的消息。
也因此，孙传庭、贺时雨带着骑兵奔出宁武关，包围朔州城的情况，就进入了丁启睿的耳中。
孙传庭麾下延绥军的强悍，丁启睿是听说过的，跟着这样的军队一起出击，胜算就要高上很多。
因此，同样是十一月二十四日的早上，丁启睿在玉林卫的云右堡誓师东进，以麻昆麻振扬父子所领的镇朔营一千五百人麻家子弟兵为先锋，奔着朔州而来。
到了中午时分，恰好在被建虏烧杀抢掠一空的平虏卫卫城附近遭遇了北上的吴巴升所部蒙古骑兵以及车辆生口等大队人马。
丁启睿犹豫不决不敢战，但是麻昆麻振扬父子，可是朝思暮想等待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见了仓皇北上的吴巴升所部人马，不顾一切地从冲了出来，拦住了这批人马的去路。
一千五百人人人披麻戴孝，拦在山谷入口处，面对数千蒙古骑兵反复冲击，虽然伤亡惨重，但就是死战不退。
紧接着，丁启睿无可奈何之下，传令好不容易征集起来的五千余大同西路三卫卫所兵全部跟着出战。
就这样，到了当日下午未时，孙传庭贺时雨所部骑兵击溃穆克谭断后的骑兵，再次追上吴巴升、额尔克楚虎尔所领的大队人马。
吴巴升、额尔克楚虎尔以及穆克谭见仓促之间难以通过管涔山东麓的山谷，于是率军冲入了附近的平虏卫卫城之中。
孙传庭与丁启睿见了面之后，两人合兵一处将平虏卫已经十分残破的卫城团团围住。
到了当日晚上，军机大臣李邦华带着王国梁，率领山西镇的大军，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平虏卫的卫城附近。
随着李邦华、王国梁的率军到来，平虏卫卫城四周云集了两万七千多明军，在吴巴升、穆克谭等人所率领的建虏和蒙古面前，终于有了压倒性的数量优势。
也因此，明军士卒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崇祯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早晨，刮了一夜的风停了，但是天气寒冷依旧。
在神南峪剿匪作战中立下功劳，从而接替李卑升任矿营参将的卢元定，将随军携带的三十门崇祯一式后装滑膛子母炮，也就是改进型佛朗机炮，一字排开，对准了平虏卫卫城一段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城墙，一轮炮击之后，早前被建虏炮击过的城墙轰然倒塌。
麻昆麻振扬父子率领已经所剩不多的镇朔营麻家子弟兵再次当先冲入，紧跟着孙传庭、贺时雨、刘弘烈率领延绥镇骑兵冲入，再接着就是王国梁麾下山西镇军队的上万人马。
平虏卫城中的激战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困在城中的千余正黄旗女真辫子兵全数战死，还有多达六千多人的蒙古骑兵或死或降，穆克谭、吴巴升战死，前察哈尔阿赫土门固山万户额尔克楚虎尔，率领漠南蒙古骑兵余部两千余人投降。
另有建虏和蒙古骑兵捕获带走的汉人百姓青壮男子八千六百余人，同时成为了孙传庭在这一战中的战利品之一。
而入关以来一直跟在穆克谭、吴巴升军中为其出谋划策的那个大汉奸宁完我，也因为额尔克楚虎尔的投降和及时告发，被大喜过望的王国梁派人从那些汉人百姓之中揪了出来，五花大绑着押送到了军机大臣李邦华的面前。
别人可能暂时还不知道李永芳、范文程、宁完我、孙得功、鲍承先等汉奸的大明，但是一直跟在军机大臣李邦华身边的山西镇总兵官王国梁却是知道的。
这些人可是上了皇帝黑名单的人啊！
抓住了这个宁完我，或许比亲自砍下穆克谭的人头，都更能让皇帝记住自己的功劳！
宁完我在黄台吉身边的地位不如范文程，甚至也不如范文程的兄弟范文寀，也因此被留在朔州城内帮助吴巴升和穆克谭等人处理收降汉民事务的他，根本不受吴巴升和穆克谭中建州老女真的重视。
自从与大同、宣府方面断了联络之后，宁完我就意识到了危险，当时就建议穆克谭率军北上，或者至少先让额尔克楚虎尔率领部分蒙古骑兵，把这次入关以来的所得以及俘获的大量人口牲畜，送到杀胡口去，将来一旦有了什么风险，也可以轻装北上。
但是宁完我的建议，换来的是只是穆克谭等女真将领对他这个汉人秀才的冷嘲热讽和耻笑。
等到撤离朔州城以后，宁完我一再请求吴巴升丢掉一切累赘，率领骑兵轻装速进，还是被吴巴升拒绝。
已经意识到了危险的宁完我，悄没声息地换掉了女真人的衣装，弄来了一套汉人百姓的衣帽，混在汉人百姓的队伍之中前进，想要逃过一劫。
可惜的是，对于这个当初一副喇嘛装扮的狗头军师印象极其深刻的额尔克楚虎尔，在率部投降的第一时间，就出卖了宁完我。
然后，这个化妆成了汉人百姓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大汉奸，就被大喜过望前来捕捉的山西镇总兵官王国梁给揪了出来。
因为曾经装扮过喇嘛的宁完我没有头发，在这个严寒的季节里，尽管可以通过戴帽子缠头巾来掩饰这一点，但却仍然极易辨别。
不过是让所有人摘下帽子或者头巾而已。
王国梁就是这么做的。
接下来，一声令下之后，唯一不敢摘下帽子的宁完我，很快就被带到了王国梁和额尔克楚虎尔面前。
李邦华没有立刻处死宁完我，而是先把他关押了起来。
身居高位的李邦华不仅知道宁完我这种人的危害，而且也知道如今皇帝陛下正在追查和抓捕通虏的晋商，而这个宁完我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线索，将他活着交给锦衣卫，比单纯一颗头颅要有用的多。
当天下午，李邦华就让王国梁派出了一队人马，押着宁完我南下宁武关，赶往太原，去找锦衣卫北镇抚使王国兴。
与此同时，李邦华以孙传庭、贺时雨所部延绥骑兵四千人为先锋，与丁启睿、王国梁，以及新降的额尔克楚虎尔等人，率领两万多大军，押着从建虏手中缴获接收的一切，一路浩浩荡荡地往北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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