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七章 悔恨交加

　　罗汝才是陕北延安府人，历史上是在天启七年底，最迟崇祯元年初的时候，聚众作乱，揭杆造反，然后迅速发展壮大，等到陕北流贼进入山西发展的时候，他已经是众多大贼头之一了。

　　不过在这一时空之中，他在陕北造反之后，遇上延绥镇监军御史马懋才，在延安府大量募民到甘泉峪屯垦，使得当时延安府原本十分严重的饥荒一下子缓解了不少，使他失去了一次迅速发展壮大的机会。

　　后来王嘉胤、高迎祥等重贼头会攻延安府城，罗汝才也率领麾下喽啰前往延安城下“共襄盛举”。

　　结果这些人不仅没有能够打下延安府城，反而被追击而来的延绥镇官军所大败。

　　罗汝才夹杂在王嘉胤、王左挂的队伍里一路南逃，虽然幸免于难，但是麾下的数百喽啰，损失大半，只剩百十来人，只能在王嘉胤的麾下，做个前来投奔的小头目。

　　等到关中众贼被剿灭，陕北众贼也快混不下了去的时候，这些人逃到了山西，罗汝才自然也跟着前往。

　　到了山西之后，麾下的队伍稍稍增加，等到王嘉胤称王、贼军分兵进山之后，罗汝才终于混出了头，成为右丞相王自用麾下得用的头目之一。

　　对于流贼弃守的石楼县城，罗汝才自请前去驻守，并在那里发现率众北上的张国兴所部，然后很快就回到位于吕梁山西麓广武岭上的广武庄贼巢，向王自用献上了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的计谋，并且亲为诱饵，吸引官军追击。

　　不过让他略微失望的是，这个计策到目前为止，只是成功了一半。

　　因为至少还有一半的兵马，仍在石楼县里，没有出来。

　　这才又心生一计，准备围了缓打，等待之前落在后面的官军逃回去报信求援，然后将石楼县的官军一网打尽。

　　罗汝才说完了自己的主意，王自用当即采用，随后让人传令山道两边林中未出的贼军继续埋伏，同时也让在那些已经进入山道之中，围攻张文、吴荣所部官军的贼头尝试劝降。

　　罗汝才与王自用计议已定，没过多大一会儿，山道之中的厮杀不再那么激烈了。

　　而这个也给了张文、吴荣所部官军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的悍勇拼杀有用，以为所遇到的不过是流贼的一部，以为还有杀出重围的希望。

　　也因此，张文、吴荣一边挥刀击杀不断后退的贼军，一边喝令冲出包围的麾下，快去请求援军。

　　而罗汝才和王自用两人则站在远处的山林里，阴狠地笑着。

　　王自用所带的流贼的确是王嘉胤麾下流贼的一部，不过这一部可不是三五千人，而是超过两万之众。

　　即便一群乌合之众，战力一般，可是遇上张国兴所部，这股流贼在人数的优势却也是压倒性的。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张文、吴荣仍然不住地给麾下被围的部众打气，激励他们继续战斗下去。

　　而前后围堵进攻的贼军，也是一波攻势上来，稍遇到强力抵抗就赶紧再退下去，然后积攒一批乱贼之后，再来另外的一波攻势。

　　虽然令张文、吴荣所部官军筋疲力尽，但却始终让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希望。

　　终于，张文远远地看见在他遭遇贼军的那道山坡顶上出现了官军的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着神圣的光芒。

　　张文及其麾下看见自家援军的部众顿时高声欢呼起来，重新焕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打得面前围堵的贼军连连后退，不敢上前。

　　看着山坡下山谷中的战场，听着来自远处自家官军的欢呼声，张国兴一阵激动，终于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决定没有错，来对了！

　　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的张国兴咬了咬牙，环顾左右，狠声说道：“下面被围的是陕军的弟兄！谁敢再说一句不救，老子宰了他！”

　　说完这话，张国兴猛地抽出一柄长刀，高喝一声：“跟我上！”

　　然后率先策马冲向坡下的谷地！

　　站在一边的钟得五想喊一嗓子什么话，还未来得及喊出声，身后的两千官军就裹挟着他一起涌向了坡下！

　　山坡曲折蜿蜒，坡度并不陡峭，但是每往下奔跑一步，钟得五都能感受到一分危险！

　　熟悉附近山川地形的钟得五，坚决反对张国兴率军前来救援。

　　但是对于不来救援怎么办的质问，他也只能是无言以对。

　　他不过是一个把总而已，位卑言轻，如果不是张国兴主动问他，他连在众将面前说话的地方都没有。

　　当时留在石楼县城里的两千陕军官兵，谁会听他这么一个外人的话呢？

　　面对群情汹涌的情势，即便是总镇大人张国兴都不能轻言一个不字。

　　何况陕西总兵张国兴还是主张该来救援的众人之一呢？

　　不来救援怎么办，难道坐视千余名所部官军被数倍于他们的乱贼杀掉！？

　　张国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钟得五也回答不了。

　　至于剩余的陕军官兵中那些认为不该前来救援的明白人，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当然了，如果山西按察使张宗衡在场，以其按察使的地位和文官的谨小慎微，或许还有扭转的机会，但可惜的是，救人如救火，张国兴没有等到张宗衡抵达石楼就出发了。

　　在张国兴及其麾下执意要来救援的时候，钟得五所能做的，就只是提醒张国兴，去请山西按察使张宗衡带他的两千山西乡兵一起前来救援被围的官军。

　　这一点，张国兴倒是同意了。

　　只是永和关距离石楼县城四五十里，派人去报信，在等张宗衡带人前来，这么一来一回就得两个时辰，被围的官军早就战死了。

　　这是张国兴及其麾下将领贾琦、李兴等人的想法。

　　而此时此刻，这几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悔意。

　　因为他们刚刚冲下山坡，驱散挡在面前的大群流贼，与张文、吴荣所部会合到一起，就听见周围的山林中鼓声大作，一瞬间呐喊声就响彻了山林！

　　“狗官兵中计了！杀官兵啊！”

　　绰号曹操的罗汝才率先喊出了这个口号，随后这个口号就传遍了四周。

　　几轮密集的箭雨过后，将近两万的流贼和乱民从山道不远处的山林灌木之中冒出头来，手持各种简陋的武器蜂拥下山。

　　到了此时，张国兴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中了圈套了！

　　但是此时知道，为时已晚，因为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方才还算平静的山岭，如今漫山遍野都是衣衫褴褛但却充满仇恨的敌人。

　　之前，张国兴率领麾下连赶十多里的起伏不定的山路，麾下三百余骑兵还可以继续作战，而剩下的步兵早就呼吸混乱气喘吁吁了。

　　加上这几百步下坡路冲下来，虽然成功地击溃了挡在面前的大量乱贼，但却也用尽了骑兵冲击的动能，速度降了下来，拥挤在山道山，与步兵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张国兴从军多年，虽然没有打过什么大仗，但是军事素养还是有一点的，只不过是没想到真的有埋伏罢了。

　　然而，“没想到”这三个字，从古至今却又害死了多少人！

　　张文、吴荣见此情形，也反应过来了，之前贼军打打停停，攻上来退下去，被他们前前后打退了数十次进攻，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那么悍勇无敌，而是整个就是一圈套，他们是被人利用了诱骗张国兴前来的诱饵！

　　突然想通了这些之后，张文和吴荣这两个粗人既悔且恨，瞬间爆发出超常的力量，挥着手中马刀就往来敌最多的地方冲去。

　　“总镇大人，卑职对不住你！对不住弟兄们啊！”

　　两人边哭边喊边往前冲，很快就被山上乱贼蜂拥而下的人海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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