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七章 过街老鼠
作为穿越客，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当然知道范永斗等晋商通敌卖国的危害，当然恨不得立刻将他们碎尸万段。
但是要逮捕并处死他们，却要与整个国家环境的大气候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作为皇帝，特别是一个不再顾忌名声的皇帝，他当然可以完全不在乎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可以直接指示锦衣卫或者是东厂，将范永斗等后世满清入关后的八大皇商直接拿下，甚至将与他们有所关联的所有人物全部拿下。
但若是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他跟历史上一些胡作非为的君主又有什么区别？
特别是这样做的话，他要求都察院和六科廊的御史言官们凡事讲究真凭实据的要求岂不是背道而驰？
且不说朝堂上的大小臣子们该会如何反弹，会如何没完没了地闹事了，就是与他开海通商，沿边设立榷场，与蒙古各部通商互市的国策，也相互冲突啊！
再者说了，先把这些人养肥了，然后留着没钱的时候再杀，岂不是更好！
要知道这些山西商人靠着经营边贸获得的资本，在许多个行业之中都有涉足，你只看明末清初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的山西会馆、山陕会馆有多少，就知道这个秦晋官商集团的触角已经深入到了哪里了。
要根除张家口、杀胡口乃至九边各口的晋商集团，那可绝不仅仅是九边各口而已，京师的山西会馆要不要动，运河沿岸的山西会馆或者山陕会馆要不要动，那些入股八大家及其山西商会的秦晋豪商世家要不要动？
正是考虑到这些或大或小的因素，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没有在张家口对这些卖国商人们动手。
而等到这些人的一部分，比如范家，将对外贸易的相当一部分，逐渐转移到杀胡口了之后，也就慢慢地淡出了锦衣卫宣府千户所千户孙钥等人的视线。
而跟着父亲祖大寿一同到大同镇上任的祖大寿长子祖泽润，到任大同之后没有多久，就担任了锦衣卫大同千户所的千户指挥官。
按理说这样做不合规矩，你让儿子去监督父亲，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能够做到？
但是如今这位崇祯皇帝恰恰就是要通过这个安排，来彰显他对祖大寿的信任与恩遇。
可惜的是，祖泽润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一点也没有其父的风采。
除了利用他在锦衣卫大同千户所的职权，吹毛求疵地排挤打击大同镇内非辽东系的将领之外，就是把其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刺探收集监军御史吴甡的黑材料上了。
至于边镇锦衣卫千户所应该担负的那些刺探边外敌情、反间谍除内奸等任务，祖泽润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那些晋商接触祖大成，给祖大成赠送美宅美女请托办事的情况，作为锦衣卫大同镇千户所的千户，祖泽润当然知道。
但是，一方面，祖大成是祖泽润的叔叔，而且这样的事情早在辽东的时候就祖泽润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也没有觉得说有什么不妥。
一些经营边贸的商人，向把守边关的守将行贿送礼，在祖泽润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没有这些常年行走边外的行商行贿，难道让这些边关的守将们喝西北风去啊！
另一方面，毕竟朝廷开边互市的大局在这里摆着，鼓励内地商人参与参加榷场贸易，是朝廷的大政方针，所以他根本就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久而久之，杀胡口内的锦衣卫记听坐探们乐得清闲，也就不再关注这些商人们与祖大成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儿了。
结果等到杀胡口沦陷，建虏大军一拥而入的时候，这些乐得清闲的杀胡口锦衣卫人员，自然也与城中其他人等一起灰飞烟灭了。
因为以范家商号为首的杀胡口山西商会几家东主和掌柜的，为了要掩盖他们通虏卖国甘作内应的罪行，劝说扬古利和莽古尔泰等人在杀胡口内进行了大屠杀。
不过却跑掉了一个漏网之鱼，也就是姜镶。
若不是姜镶及时逃走，并且亲眼看到了杀胡口内的商会武装进攻杀胡口的南关城，那么杀胡口内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不过，局势已经发展至此，尽管有些情况的发生，是连自己都预料不到的，但是总体来说，眼前的局面却并没有超出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的掌控之外。
若是建虏在杀胡口内没有这些奸商作内应，他们还会悍然南下吗？
如果他们不南下，那么自己就要与他们的十数万精锐骑兵在开阔平坦一望无际的漠南草原上决战，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如果建虏没有南下，而自己又不愿与建虏在漠南草原上展开决战，那么自己是不是要像历史上的崇祯皇帝一样，眼睁睁地看着漠南草原落入建虏之手而无动于衷呢？
好在如今所有的这些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就在当天晚上，居庸关永胜楼里，崇祯皇帝行在的所有文武大臣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他们敦请皇帝将杀胡口内晋商通虏的罪行昭告天下，并以通虏事敌兼且私设商兵谋逆之罪，严厉处置以范家商号为首的九边山西商会。
与此同时，这些大臣也敦请崇祯皇帝，严肃追究锦衣卫大同千户所公器私用玩忽职守以至于形同虚设之罪。
看到这些投敌叛国甚至背叛了自己民族的奸商们，终于落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崇祯皇帝的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抓几个商人，随随便便地扣上一个通虏的帽子就把他们悄没声息地杀了，这一点崇祯皇帝完全可以做到。
但是这样做，却很难达到教育警醒大多数人的目的。
那个时代传统的中国人有的普遍都是天下一家的观念，很少有民族国家的观念。
如果不把这个民族国家的观念树立起来，你杀了一批通虏资敌的奸商，还会有更多的奸商涌现出来填补他们的位置。
毕竟，商业资本追求的是始终都是利润。
暴利当前，这些从来就没有过民族国家观念的明末商人们怎么会自觉站在大明朝廷的一方，怎么可能会自觉维护国家或者民族的利益呢？
当日晚上，崇祯皇帝在众多文武大臣敦请皇帝以雷霆万钧之手段严厉处置山西通虏商人的时候，崇祯皇帝对王国兴和方正化说道：
“尔等锦衣卫与东厂，要速速调派充足的人手，绕道前往宣府、太原等地，将张家口山西商会八大家之人员货物，以及凡是持有介休范家等宣大山西商会八大家股份的商民一律拿下。
“包括被南直隶、北直隶和京师地界的山陕会馆、晋商会馆，也要派人去查一查，但凡有杀胡口通虏晋商之股份的，都要拿下。
“不管是家有在职的官员也好，哪怕是前朝的阁老也罢，尔等都不要有任何顾忌，一律先查封了家产再说！尤其是宣大山西商会八大家的家中男丁，勿使走脱了一人！
“至于这些晋商通敌叛国之罪行，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才好，尤其在山西之地更要昭告民众，务令人人皆知其罪孽深重！
“此外，还要在太原、大同等地，今后还要在张家口、杀胡口等沿边关口通衢之处，立起数通石碑，刻上他们这些通虏奸商的姓名、罪行和下场，以为后来者戒！
“朕要让这些见利忘义目无父母之邦，通虏事敌甘当敌国鹰犬的汉奸商人，从今往后，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永世不得翻身！”
跪在下面的一众文武大臣听到这里，人人心中都是一惊，眼前这个皇帝平日里看起来春风和煦人畜无害，可真要是发了狠，绝对是狠辣到了极点。
不仅要杀其人，没其家财，还要毁其名，令其遭受万世唾骂。
不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质疑或者反对。
此前崇祯皇帝的勃然大怒当然有很多的表演成分在内，他之所以如此做，就是为了给自己接下来的布置减少阻力。
现在看来，这个效果还是不错的。
崇祯二年十一月十四日，年近三十的姜镶告别了他的大同边军生涯，被崇祯皇帝直接调入了锦衣卫北镇抚司，成为北镇抚使王国兴的手下，并给他安排了一个副千户的职位。
同时，崇祯皇帝也让他跟着王国兴等人赶去山西，去介休、蒲州、泽州、阳城等地查抄那些山西汉奸商人的老家。
而方正化则带着自己的东厂人马，绕道赶赴张家口，去抓捕和查抄张家口山西商会，以及与他们有着大宗业务往来的其他山西商人和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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