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三章 问罪对马

　　倭寇？！

　　尹暄的说法，成功地引起崇祯皇帝的注意，不过没等崇祯皇帝提出问题，就听尹暄接着说道：

　　“对马岛上之倭寇，亦配备有荷兰国红毛鬼售与之火枪等物，常以数十上百人之小队，击退破我数百上千人之围剿，若陛下不售与鄙国新式之火器，朝鲜之南部海岸岛屿，今后恐非鄙国所有，久而久之，倭寇又为天朝与藩国之所害！请陛下明察！”

　　尹暄这番话说完，中极殿中的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包括跪在他旁边稍前一点的绫原大君李俌，也是对他侧目而视。

　　尹暄的这番说辞当然是胡说八道，不过中极殿中的众人，除了绫原大君李俌之外，却少有人知道这一点。

　　即便是如今的这位崇祯皇帝，也不是很清楚在崇祯年间的时候，朝鲜的南部海岸，是不是仍然在遭受着倭寇的侵袭。

　　不过，既然尹暄提出了这个理由，那么不管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或者说，其中究竟有多少真实的因素在内，如今的这位崇祯皇帝都打算好好地利用这一点。

　　因此，崇祯皇帝当即说道：“朕倒是没有想到，时至如今，竟然仍有倭寇敢于侵扰大明属国。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崇祯皇帝面色一改，说出这番话来，中极殿中顿时一片冷寂。

　　此时朝中的各位重臣，比如内阁首辅李国镨、内阁辅臣徐光启以及军机大臣英国公张惟贤等人，都不在场，眼前的年轻皇帝一旦怒气冲冲地说出一些令在场众人料想不到的话来，这个场可就不好收了。

　　就在这个时候，理藩院副使姜曰广连忙说道：“启奏陛下！倭奴国之对马岛，毗邻朝鲜国南海岸，其上有倭奴之藩国，名曰对马藩。此岛乃倭国当年进犯朝鲜时兵马粮草中继转运之地也。

　　“若说对马藩之海盗游民，间或劫掠朝鲜海岸，则臣深信有之！但若说倭国仍有进犯朝鲜之野心，以臣思之，则稍觉过矣！

　　“万历壬辰倭乱，距今不过三十余年，倭奴大败亏输而归，其逆首丰臣氏忧惧而死，此后德川氏柄国当政，随即闭关锁国至今，其国虽然仍与我大明不通信使，却也从此不敢西顾。

　　“今日陛下若疑之，不如先遣使责之！若其桀骜不驯如故，陛下再问其罪不迟。如今我大明东虏与西北边番未靖，问罪日本非其时也！”

　　姜曰广说完了这话，中极殿中的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包括跪在地上的朝鲜使者绫原大君李俌和副使尹暄两人也是如此。

　　尹暄当然知道自己说的东西言过其实。

　　但是他拉上日本，说倭寇袭扰海岸、威胁朝鲜的目的，不过是希望达成此行的重要目标之一，那就是从大明京师这边购买到东江镇明军装备的那些先进火器。

　　他并不想弄到因此再牵扯出明军大举进驻朝鲜，帮助朝鲜抗击倭寇这一步来。

　　因此，听了姜曰广劝阻大明皇帝的话，尹暄提起来的心顿时又落了地。

　　不过，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崇祯皇帝却并没有就坡下驴，顺着姜曰广给他提供的台阶下来，而是接着说道：

　　“倭国虽小，但其野心却大。

　　“朕闻壬辰倭乱之初，倭国所谓太阁丰臣秀吉，曾致书当时朝鲜国主，声称要假道朝鲜，超越山海而直入我大明，要使我大明四百州府皆从其俗，以施其王政于亿万斯年！其妄自尊大之野心，简直是闻所未闻，亘古未之有也！

　　“当年我神宗皇帝高瞻远瞩，下旨出兵朝鲜，先后历经八年，内外耗饷无数，方得平定倭乱。惜乎后有播州之役，朝廷未能治罪倭国。此事至今思之，朕心中尤引以为恨。不料今日，倭国竟又生事？”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了看跪着在地上的绫原大君李俌以及朝鲜朝贺副使尹暄，然后转头对锦衣卫指挥使巩永固说道：

　　“锦衣卫速派人员前往东江镇，去传朕的旨意，着东江镇水师李性忠部前往对马岛问罪，若其岛上藩主认罪，可令其献上倭寇海盗首级，赔偿银款了事，若其藩主不肯认罪赔偿，则拿其藩主入京！”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想了想接着说道：“李性忠部水师，问罪对马藩期间，可停驻瀛洲岛上。若有必要，可令瀛洲镇守府支援兵马粮草。

　　“至于瀛洲镇守府水师陈继盛、孔友德部，此次一并传旨，令其暂住豆满江口，等候朝廷封赏旨意！”

　　说完了这些，崇祯皇帝也不想再跟绫原大君李俌和尹暄废话，直接对二人说道：

　　“绫原君李俌！朕闻朝鲜国内近年书院大行、儒学大兴！尔国君臣每每亲临书院，聆听讲学，如此好学不倦，令朕十分高兴！

　　“尔东国虽然不远，却也需跨越山海，朕念你来京师不易，欲留你在京居住一段时间，特准你到我大明国子监中朝夕就学，你可愿意？”

　　前来大明之前，绫原君大李俌想过很多种可能的结果，但是却没有想到大明的皇帝陛下如今会有这么一问。

　　当下回头看了看尹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崇祯皇帝问他愿不愿意之前说了那么多安排，意思非常明确，那就是让他留下，之所以问题，不过是不愿意撕破脸，让这个接见的场面太难看而已。

　　但是绫原大君李俌可不愿意留在大明的京师，说好听一点是在好学不倦，在大明这边求学，说不好听一点，那就是一个人质而已。

　　只是此时，尹暄也出人意料地保持了沉默。

　　过了片刻，绫原大君李俌还是嗫喏着没有回答。

　　这时，崇祯皇帝的脸色一变，看着李俌冷声问道：“绫原君李俌！你可愿意？”

　　“小臣——，小臣自是愿意，只是——，只是小臣身为朝鲜臣子，肩负兄长交托之使命，如今使命未竟，而小臣滞留不归，此非臣子所当为！

　　“况且，此事——，此事实非小臣所能自主，尚需小臣请示小国之君主。此中情由，恳请陛下明鉴！”

　　绫原大君李俌想来想去也只能如此答复了，他不能明着不同意，因为那是抗旨不遵，又不能满口答应，因为他实在不愿意。

　　不过此时却由不得他了。

　　只听崇祯皇帝接着说道：“汝国请求朝廷约束东江镇右路兵马不得动辄南下，朕可以答应。

　　“汝国请求减免如今十二道之地供应东江镇之粮草数量，朕也可以答应。

　　“至于汝国请求购买大明武备院所产之制式盔甲刀盾，朕也答应。包括出兵剿灭汝国庆尚南道、全罗北道之民乱，朕也可以一口答应！

　　“如此一来，汝国主派遣汝等，前来大明京师所负之使命，皆已完成！至于请示李倧同意之事，朕相信汝之副使尹暄，归国之后定能办到！”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尹暄，对他说道：“尹暄！此事你能否办到？”

　　尹暄当然能办到。

　　这个节骨眼上，他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只听尹暄咬牙说道：“小臣——，小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崇祯皇帝再次面带微笑地看着绫原大君李俌，说道：“绫原君留京期间，可由理藩院协调安排，去见一见兵部侍郎、武备院总监孙元化，若其认为神机营此前装备之火器神枪可以转售于朝鲜，朕自无不准之道理。”

　　这当然典型的先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的做法，不过却让绫原大君李俌和朝贺副使尹暄眼前一亮。

　　本来已经大失所望的两人，没有料到，到了最后，此行最重要的使命却突然又出现了一丝转机。

　　然而，崇祯皇帝说得也很清楚，这个事情要在绫原大君李俌留京就学期间商办，至于这一次尹暄回国，却是带不走了。

　　不过，崇祯皇帝却也因此给了朝鲜君臣一个希望。同时也算是给了绫原大君李俌留京一个理由。

　　当然，明白神机营装备实情的人却知道，神机营曾经的主力装备神枪不过是一种半火器而已。

　　因为所谓的神枪，虽然使用的也是枪管和火药，但是用来杀伤敌人的东西，却不是铁质的弹丸，而是传统的箭支。

　　这样的所谓神枪，神机营在崇祯之前历年装备的总计不下十万杆。

　　如今当然，已经全数淘汰下来了，如果不能改造利用，自然是转卖给朝鲜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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