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将心比心

　　“好！既如此，那接下来，我想我就有义务要让于公子你知道一些你‘该知道的’……”

　　“嗯，高二小姐请说！”

　　“其实兮他的真实身份，是天阁阁主邱岳泽的贴身近卫。这普天之下，除了我，他就只听令于邱岳泽。

　　“于公子，如果你对天阁还有些了解的话，那想必你也应该不难猜出兮在天阁里的地位了吧？！

　　“再有，我也不妨告诉你吧！我们接下来即将要去的目的地，就是那山下！

　　“我不瞒你，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一处适合我日后隐居的定居点。

　　“我打算等我将来彻底处理干净了我与我的家族、与云臻之间的那些纠葛之后，便隐居起来，从此不问世事，只专心去过我自己的小日子！

　　“到那时，这天下不管如何动荡、终归谁手，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参与进去！

　　“于公子，我想我的言下之意，你应该明了了吧？！”

　　“原来如此……”

　　高冉的一席话令于启文先前的诸多“想不通”一下子就全都融会贯通了！他总算是清楚了高冉究竟为何会与那么多势力有关联？也终于明了了她为何会连他——这个明显就是站在云臻一边的人——也愿意拉拢、以期今后彼此能互惠互利？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为了摆脱她与生俱来的身份所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

　　她不过只是出于“需要”，才会如此尽其所能地挖掘更多可互相利用、互相牵制的势力，以增加她实现她最终得以“独善其身”，得以彻底摆脱她的身份、她的家族，并最终获得她想要的另一种较如今会更加自由的生活的可能性！

　　原来，她不过只是想要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便不由得勾起了于启文对于他自身的真实处境的连带性的联想……

　　思及自身其实也是有着与她极为相似的出身、宿命，于启文便不由自主地自觉更能感同身受般地理解她的这种心态：像高冉真正想要的那种生活，若是在平常普通的人家，也许恰恰是最简单、最容易实现的……但，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却反而是最奢侈、最难以实现、甚至是最遥不可及的美好憧憬！

　　但高冉却与他不同！尽管他们的背景十分相似，但她却有勇气去追寻、甚至是不惜牺牲一切地执着追求着！——即便她自己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实现它会有多不易、甚至是希望渺茫，但她却仍执着不移！

　　真正了解到这一点之后，于启文便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对高冉刮目相看了起来！并且，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佩服起她来！——只因，她正在做的，恰好就是他多年来心底里一直都想去做、却又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觉悟真正将之付诸行动的事！

　　像她这样的女子，别说是云臻了，就是他，也很难不被她吸引！

　　但，与此同时，他又很清楚，他不能！

　　且不说，高冉是云臻的心上人……即便不是，他也不能！

　　他不是她，他不会、也不能早早地就有了如她一般决意要与她的身份、她的家族彻底断绝关系的这层觉悟！

　　更何况，她的家族……其实即便她不与之断绝关系，只怕将来她也很难不被其所累——高家与傅家，如今已被朝廷明确定为了迟早要彻底铲除的“隐患”！

　　所以，即便她不选择她如今正在走的这条路，即便她顺从地选择了云臻，即便日后她能拥有云臻对她的庇护……但也只怕她最终还是难逃不得善终的惨淡下场——毕竟，如她所言，当云臻真正执掌天下后，他也将不再只是他了！他也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如果有一天，朝廷真的灭了高家，那么到时，即便云臻有心要保她，怕也是很难真的保全得了她的……

　　所以，站在她的角度去权衡……于启文如今倒是更赞同她现在的这种想要避世而居的想法！——这的确更适合她！

　　但，若是换了他，他却深知自己是决不能选择与她类似的道路的！

　　且不说，他的父系一脉，世代都是朝中人，光就他与云臻自小培养起来的感情，也是决不能允许他在如今明知自己的好友正处在危机四伏的动荡局势中，他却还坐视不理、甚至离他的好友远去……

　　尽管他自小就无心朝野，但他与生俱来的身份、他的出身、以及他对云臻的这份兄弟情，都注定了他无法像高冉那样，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尽办法地逃离“那里”，执着地去追求他心中真正向往的江湖生活。

　　虽然他不像高冉那样想要隐居避世，但他却也是同样的无心权力、荣华，他真正向往的，是那无拘无束的江湖飘泊！

　　但，他却不能！

　　他无法真正背弃自己的家族，也无法不顾及自己的父系一脉——尤其是他的父亲——的存亡，更无法不顾及他唯一的“兄弟”云臻的生死！

　　所以，他不能！也不敢！

　　想到自己的真实处境，再看着眼前这个与他有着相似背景、却能够、也敢于选择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去走的高冉，于启文心中竟不由得有些羡慕起她来了！

　　“也好，也许以后就不见得会再有如现在这般的机会，可以好好地在‘外面’闯荡逍遥一番了！倒不如就趁此机会，好好地享受下现在的这段自由时光吧！

　　“如此，待日后回去，我也能少些遗憾了……”

　　“唉——”一声意味深长地长叹后，于启文便似想通了什么、也放下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霎时就变得明显较之前有些不同了！

　　“原来如此！”

　　独自静默良久后，于启文又再次重复了他刚才好似自言自语、又好似是对高冉说的那句回应。

　　而后，他便直视着高冉，向她半点不含糊地表明了他的确实立场：“高二小姐请放心，我现在是真的懂了！

　　“并且，对于你的选择，我个人是十分支持的！也……很欣赏！

　　“我可以向你保证，今后，但凡是你认为该让我知道的，只要是你亲口说的，我就信！而，若是你认为我不该知道的，那只要你提前告知我一声，我定会尊重你的意愿而尽量不去深究！

　　“如果……如果因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去深究的话，那我也一定会事先告知你一声，让你也好提前有所防范……

　　“只是，你也该明白，我也有我的身不由己……所以，我能做到什么份上，相信你也应该是心中有数的吧？！

　　“我们不妨就此约定，如果我们能谨守彼此的底线、决不跨过，那么，纵使他日我们无法再互帮互助了，但我们也决不与对方为敌！

　　“正如你所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你能待我如此，那我又怎么辜负了你的一番美意？！

　　“正如你所言，我们是‘平等’的！既如此，我自当回报你同等的信任！

　　“虽然我不能保证，我们最终就一定能成为‘朋友’……但我相信，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们一定能相处得很融洽！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去实现你的愿望！”

　　说到最后，于启文不仅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坚定，连他看向高冉的眼神，竟也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高冉自然明白，那并非是因为想要帮她、或是对她有了别的想法，才会有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高冉很熟悉，她相信，他此刻心里定是联想到了自己的什么往事、或是触发了此前一直被他自己深埋在内心深处的某种可望却又不可即的梦想，才会使得他眼里不自觉地闪耀出那样的光芒……

　　“看来，我是不小心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与我现在所追求的极为相似的愿望、或是情感了！

　　“否则，他不会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且对我如此充满善意！——就好像，那已经不是、或不仅仅只是我的事了，而是他的事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要借由帮助我，来补偿他自己的某种不可能真的去实现、或是去弥补的缺憾吧……”

　　如此想着，高冉突然又再次回想起了于启文刚才提到的他的“身不由己”……

　　“唉，也许，比起他，我可能真的是比较幸运吧！

　　“所以，他才会更愿意将他的那些注定的‘遗憾’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希望通过助我一臂之力，来多少补偿一些他自己心中的某种缺憾吧……

　　“不过，对我而言，无论他是出于怎样的动机才突然变得如此积极，但不可否认，这对我确实更有利！

　　“所以，我还是应该感激他的！

　　“并且，也许我也应该多少对他表示一点‘同情’吧！——毕竟，我确实比他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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