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晚餐的是谁
房屋内,赖斯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满心对于杰恩的怒火,强忍住眼中的酸涩与委屈,独自坐在那里迷茫的继续恍惚着。
他没有抢着去劈柴烧水,一来是杰恩绝对不会允许,二来是他很清楚父亲料理一些家务还不成什么问题,三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人发怒了,真的怒了,怒火已经蔓延到了所有的人的所有的事。
萨日勒这时经历两百多下奋力劈砍之后,终于将赖斯父亲的手臂砍成了四节,缓缓放在一边,随即又是两百多下才将双脚和膝盖以下的小腿砍断。
又是一阵精疲力竭的头晕,这一个晚上,萨日勒已经反复体力透支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全身都像是经历了炼狱一样酸痛,他已经不能按计划将赖斯的父亲完全砍成碎块了。
略一休息的时候,赖斯的父亲微微抬起头,似乎还想看一看萨日勒,似乎还想看一看自己家和周围的一切,但萨日勒却在这时提起了他的头,对着后劲就是一斧。
随即,这个也算有些无辜的人,几十下重重的全力劈砍之后,在咽喉伤口发出了最后一点嘶吼的时候,赖斯的父亲也做出了最后的无力挣扎。
在萨日勒一边回复体力,一边藏起了被肢解的尸体,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显然很难接近赖斯啊,而且还有一什么元老一直都在周围转悠,这还真的很麻烦。
赖斯也慢慢恢复了一些平静,杰恩看了看各个房间的一片狼藉说道;
“留给你们自己收拾一下吧,我还要敲打一下墙壁什么的呢,还真是很累人啊。”
赖斯本来轻蔑的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点喝的东西,但他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紧张的猛然间站立起来说道;
“你们折腾多久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杰恩听到了赖斯的话也是悚然而惊,一个圣痕承恩会的人刚要拦阻赖斯,却被赖斯一抬手便打飞到了一边,杰恩急忙大声说道;
“住手,我们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能冲动,你想想看,先是胖子他们都死了,后来又我被那个人重伤,而且他还杀了老师,就算你的父母已经离世,这种事你这样到处乱跑又能怎么样,还不就是在自己找死而已。”
赖斯微微喘息着也很快平复了紧张,苦涩的笑了笑说道;
“怎么?那些人都不是我杀的了?”
杰恩被这么突然的抢白之后,喷出了长长的一声鼻息,一时间他也无话可说,但又不得不继续说道;
“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干嘛,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谁动手,你还是好好想一想和他有关的事,我们在找到对策之前为了活命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最好,如果帮助你和人玩命打架,我们也会心里不安呢。”
虽然早就知道了有杰恩这些人在赖斯周围很不好下手,但躲在暗处的萨日勒一听到杰恩的话还是气的压根都痒痒,立刻提起最后的一点体力,返回后院将一大块尸体碎块全部隐藏妥当。
赖斯和杰恩等人接着昏暗的灯火光芒,勉强还能大致看清楚后院的景象,当他们看到屋后墙角的一大滩血迹时,所有人包括萨日勒的心都猛的一沉,但除了血迹这里似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了。
赖斯一边缓缓返回屋内,一边努力回想着那个不知名的青年,一想到那个就很可疑,竟然会一直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任何事里会有关于他的记忆,更无法判断出现在大致是什么样的一种特殊情况,总之一切都毫无头绪。
刚要返回屋内的时候,杰恩却一把拦住了赖斯,轻轻说道;
“留在你家这里恐怕不太好,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灯火反而会让我们更加看不清楚,还是去看看你的母亲究竟有没有什么事吧。
现在看来有些不像是为了某个人而报复暗算,但谁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判断出这个凶手的真正意图,我们还是再小心些。
周围的各个教派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某些人对于某些教派的仇恨和算计,简直就像是每个教派的家常便饭一样常见,是不是你的那个朋友也很难说。
现在到底是圣痕承恩会所遭受的无数次袭击中的哪方面的人也还不清楚,但他们那种人的凶狠程度可不是一般人都可以承受的事啊。”
赖斯苦涩的笑了笑,现在也只好这样了,或许母亲还没有什么事呢,那个人也许只是为了袭击自己和这几个圣痕承恩会的人,那样一切就好办多了。
捷恩特也突然出现在了赖斯身后,杰恩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捷恩特已经笑着说道;
“你们都不要太过于担心了,毕竟你们连番遭受袭击暗算的这件事情在你们看来很大,其实也不算太过离奇,日后那个凶手总是要露出一点破绽而受到本教全力追杀。
你们这幅样子,只怕是会让圣痕承恩会所有人耻笑你们,竟然会害怕一个很普通的人算计,那又何必呢?这种事以后可是会有很多很多呀!”
赖斯却呵呵得拿出一种十分诚挚的假笑说道;
“看来元老早就有了怀疑的目标了是吗?”
捷恩特也呵呵笑着说道;
“嗨,本来我的确怀疑那个贼头贼脑的乡下人,刚刚我们还在一起,看来又不是他,我也不知道凶手会是谁呢。”
赖斯的眼神慢慢锐利了起来,低低的声音说道;
“是村长,我们忽略了村长与我父亲的不愉快。”
赖斯和暗处的萨日勒都不再是方才赖斯的父亲身死前那副迷茫模样,他们现在各自的目光异样锋利,一团思绪在脑子里迅速觉醒,各自信心十足的样子进入了各自事件的下一个环节。
赖斯那副本就英气勃勃的相貌,再配上这对闪烁睿智的明亮眼睛,单从他的外表来看简直堪称是已经无可挑剔了。
而暗处的萨日勒却因为有些发狂的样子而更显丑恶,但他也想到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复仇计划,随即悄悄的远离了赖斯等人。
赖斯和杰恩等很快来到了村长家的院子,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棺木之后,深深呼吸了几次,猛地推开了村长家的房门。
但村长家里却有很多人都在用餐,村长也很不高兴很不情愿的示意赖斯过来用餐,很明显他此刻仍在怀疑是赖斯杀了他的儿子。
赖斯的母亲看到赖斯和村长两个人双眼都隐隐闪烁着极大的仇恨,连忙上前隔开了两人说道;
“赖斯,你今天晚上还没有吃东西吧?一定很饿了吧?过来这边先吃点东西吧?猎户打来的东西都在村长这里烹调好了呀。”
赖斯的母亲拉着赖斯径直走到了偏庭,赖斯只能苦笑着很不情愿的坐下,村长家的人也很不情愿的端过来一些吃的东西,好像手里捧着的就是他们全部的一切一样,这让赖斯怎么能吃的下去呢。
杰恩他们可是很大方的立刻说道;
“正好,我们也饿的够呛了,大家竟然都忘了我们今晚还没有吃过晚餐呢。”
毫不客气的主动伸手接过一盘烤肉,立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虽然这些都是村长款待朋友的非常精致丰盛美餐剩下的东西,可杰恩却吃的是狼吐虎咽,好像这些美食都已经完全都没有什么别的味道一般,他可绝对不会像赖斯一样要从中吃出什么来,而只是要尽快吃到饱。
其实赖斯在那过去的岁月里,他不知道多少次怀念着一些各种美食,偏偏家境一般,父亲有特别喜欢有各种打算,他所能吃到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一些乡下最为家常的普通菜式,连一块肉也很少见,但现在他却努力忘记扭曲了记忆当中的滋味,强迫着自己很不想吃。
赖斯的母亲看着杰恩那副吃相,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的心里已经远比她那张脸还要难堪的扭曲,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赖斯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曾经深爱着丈夫和儿子,但经历了太多的困苦与委屈之后,她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爱对或不对,紧张而又无奈的双手不自觉来回搓动着。
但只过了片刻之后,她不禁暗自苦笑着问自己,为什么在这么紧张呢?赖斯的父亲可能都已经不在了,我又为什么不敢追求更好一些的生活呢?
心里这样想着,却不小心碰到了手上龟裂的伤口,她那双手粗糙的已经不可想象了,她虽然竭尽所能的保住了容颜,却很难保得住这双一直以来非常勤劳的手。
但却从没有人心疼过这双手,只有自己才知道这双手的痛苦已经遭受的太多太多了,只有她自己一直都在感受着手上的粗糙和龟裂的伤口。
赖斯看着母亲有些奇怪,只好轻轻的首先说道;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没关系,明天我就要走了。”
赖斯的母亲苦涩笑了笑,一边反复爱惜这自己的双手,一边试探着说道;
“那些事你已经说过了,哎,真想不到我们家会突然间变成了这样,你在外面惹事,让我和你父亲都有麻烦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呢?你父亲他怎么样了?”
赖斯只感觉周围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都安静了,耳朵里和心里回荡的尽是母亲的那句询问,你父亲怎么样了,剩下的事他已经不敢去想,却偏偏还在胡思乱想。
赖斯不由得心中一紧,只觉得一股麻阳刺痛的凉风,从眉心当中处腾地一下冒了出来,直达头顶,仿佛被万万斤的冰川瞬间撞击压向了胸口一般。
赖斯很清楚自己父亲可能出事的时候母亲并不在家中,那么母亲又是如何得知的呢?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那是有人会故意告诉了母亲。
赖斯却渐渐的开始有些懊悔,确切的说是想起了自己打了村长儿子以后,曾经被村长等人打成重伤,此后母亲便和这个混蛋村长的关系变得非常好,父亲也开始非常讨厌村长。
虽然赖斯一直都不肯承认那意味着什么,但从刚才母亲的话里他听出了另外的余音,赖斯借着灯火稍稍遮挡了眼中闪烁的寒芒之后说道;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赖斯看着母亲明显略有犹豫,略微低头的沉默了一阵,借着额前乱发和这个动作偷偷看了看村长的妻子,赖斯真的不清楚那个胖女人会有什么值得母亲偷偷的去看。
最后更为心痛的听着母亲说道;
“我的事你就不要在意了,如果你还能回来的话,就来村长这里,总能找到我的,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弄来些好吃的吧。”
赖斯默默的看着母亲,他并没有回答,空洞的眼睛里也没有任何事,他很清楚,他的全家已经彻底的完了,自己也将被永久的囚禁,彻底的都完了。
外面的萨日勒却急的都在来回转圈,暗想着,赖斯那几个混蛋跑到人家村长的家里吃什么东西啊,这么多人,也没有办法进入村长家的房子里面啊。
萨日勒正在村长家后院犯愁的时候,厨房里突然有人喊道;
“我去把那头活的小羚羊宰了拿来,看看这些肉已经不够吃了,今天晚上都不够哇。”
村长也来到厨房门口看了看已经几乎全空的厨房,点点头说道;
“好吧,可要快一点啊,邻村的那里还有一些鱼干熏鱼之类的东西也连夜弄来一些吧。”
听到了他们的话以后,加上赖斯母子之间的话,萨日勒突然有了一个更为疯狂的报复办法,他要让这一切都得到应有的报复,尽管他认为的应该报复他也认为很可怕。
村长看了看厨房刚到的一些肉块之后问道;
“这是什么肉哇?别让大家吃出来什么问题啊?”
本村的业余厨子嘿嘿一笑说道;
“不会的,你就放心吧,这个小羚羊虽然不太大,但也没有什么虫子和疾病之类的事,还是刚宰的,很嫩。”
村长看了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喃喃的说道;
“你说的是嫩啊?我怎么看着这肉又老又肥啊?行了,先凑合着吧。”
看着赖斯虽然狠狠的白了村长几眼,却开始少吃了一点点东西,赖斯的母亲自然也就放心了,因为她的儿子从来都是如此开明懂事,就算遇到了天大的事,赖斯也会认真的思考一番再说,所以赖斯永远都是向着正确方向而动,自己以后又有什么顾虑呢?
毕竟赖斯是她的亲生儿子,此后也只有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了,就算赖斯此去可能会很久很久,那他也是自己的儿子,相信总有一天他是能有机会再回来这里,回来这个泥片村他还有自己的一个家。
像赖斯这样聪明的孩子并不多,本村的少年大多都是像萨日勒一样憨傻到了愚昧的讨人厌,只有赖斯这样识时务明事理的好孩子,才有真正美好又富足的未来前程。
可是突然间,房屋内传来了剧烈的痛苦呕吐声,杰恩对着村长怒目大吼的质问道;
“你们这吃的是什么肉啊?给我们吃的是什么东西啊?”
赖斯的母亲刚要说话,但却猛然间发现母子关系早已经到了冰点以下,赖斯也已经毫不客气的端过了一个盘子质问道;
“母亲,你来看看你认得这只烹调好的手吗?”
村长有些闷气的冷哼了一声说道;
“哎,我们家里烹调的明明是刚宰杀的羚羊,给你肉吃就不错了,你那只手又是从哪里来的?你又杀了谁呀?是不是本村的人呢?”
赖斯的母亲瞪大了眼睛,脱口惊呼道;
“一只手!那是不是你父亲的手哇?你怎么把他的手带来这里捣乱啊?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赖斯一听到母亲的话险些摔倒,砰的一声又坐在了椅子上,他的痛苦心情已经无法再用语言和文字来形容,片刻之后他猛然抬起了头,瞪着怒目大吼道;
“果然是你们做的吗?你真的参与了杀害我父亲是吗?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村长听到来时的话想了想之后,冷哼一声说道;
“这一次是谁也救不了你了!你竟敢故意用自己父亲的手来我家里捣乱,妄图掩盖你杀害我儿子的事,你已经歹毒的是天地都不容,你还算是一个人吗?给我杀,大家一起上,别让他跑了!”
赖斯的母亲哪里顾得上什么人的人肉和那只手,只顾得挡着一些人让宝贝儿子逃脱,带着哭腔大喊道;
“哎呦,赖斯你怎么还不快点跑哇?他们都来了,你快跑哇,快跑啊!”
赖斯苦笑着,他已经不知道他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强,他也已经彻底忘记了会被自己的母亲当成如此弱小,自己真的是一个能够被几个庄家汉一吓就跑,一打就倒的人吗?
赖斯想着当时废墟那里,哪怕是到了自己法力耗尽油尽灯枯,真正命在旦夕的时候,他犹自能震慑杰恩这等成名很久的高手,几乎没有人敢与自己单打独斗。
不过赖斯也明白,母亲就是自己母亲,无论她做过什么事,她还是自己的母亲,而且在母亲的眼中,自家孩子永远都是那个襁褓中需要她细心照料的奶娃子一样,但当赖斯想到这里之后却只有更加心痛难忍。
赖斯缓缓走过来身说道;
“母亲,请让开,让我好好给他们这些人长长记性和见识吧。”
不料,杰恩却做出了他最为不愿意做的一件事,抢先一步说道;
“得了吧,这些废物就交给我了,你可不能蹭破点皮呀,哎,因为贪吃白食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这笔账我要找他们好好算算。”
说着话,一个瞪着眼大声的哎了一声的人已经被打飞了出去,村长这就是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刚对他们动手,而且赖斯这几个人明显绝对不是他们这些村民都能应付得了的那种人。
当下毫不犹豫的跑到了外面,随即门外传来了让他更为震惊的声音,村长的妻子爆发出来无比凄厉的惨叫声,院子里已经多出了好几具尸体,包括那个方才还在厨房的厨子都被人砍开了头颅。
但赖斯很等的聪明,看到尸体的伤口之后,虽然也是吃惊不小的微微一愣,却转而淡淡的一笑,也从村长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就算赖斯还是不太确定究竟是不是村长做的,可是他却能见到今晚之后村长和自己都已经全完了。
不知不觉间,只存在于别人头上与恶梦当中的那一幕,已经悄然上演了,赖斯的某些潜在想法也涌现了出来,他确定,凶手其实一直都只是在对付他。
杰恩却踢飞了一个人之后说道;
“赖斯,你和你母亲先离开吧,我看你也不敢乱跑,这里的人都交给我吧。”
赖斯的母亲也大声喊道;
“你快走哇,我会挡住他们的。”
暗处的萨日勒冷冷看着这一幕阴狠一笑,看了看随手在厨房里拿的一把片刀,又悄无声息跑到了村长家的地下室,整个村子的人都说村长在这个地下室里藏了很多很厉害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哇。
进入之后才发现村长家的地下室直接连通着一个酒窖,而且是年代久远的巨大酒窖,这里真的好像可以隐藏很多秘密,甚至可以隐藏很多人。
萨日勒躲在酒窖的阴暗角落里随便吃饱喝足了之后,外面却已经打成了一团乱,只听到棍棒农具和各种铁器之间的撞击声,以及大声的呼喊吆喝声时时不绝于耳。
他完全不知道这次的做法该有多么狠毒,这件事将完全改变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一切,也将改变了赖斯和杰恩的所有一切,就是因为那个捷恩特元老其实一直都在暗处观察着赖斯等人,却偏偏没有发现萨日勒也在观察感知着他的位置。
身心都十分疲乏的萨日勒此刻实在是不愿意动弹,就算这里只是一个很阴冷的酒窖,他也不愿意挪动脚步,一边透过头环仔细感知着酒窖内外的一切,一边回想着今天所遭受的事。
很快,傍晚的那一幕又浮现了出来,母亲的那一声低低的本能颤音,父亲的那一双眼睛都仿佛猛地重击了他的心一样,种种复杂的心情一次次猛烈来袭。
但这次却被一点点睡意战胜了,过于困倦之后的睡意也慢慢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这个阴暗角落的确最为适合他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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