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入朝，虚与委蛇！
车架之外，公孙离小心驱策驽马，在狼骑的护送下，一路向南行去。前行不过数里，小姑娘便没了初始的新鲜感。她百无聊赖的扭头看向高渐离，小心的问：“高大哥，你平时就是这样和阿珂姐姐浪迹天涯的么？”
高渐离打了个呵欠，“我们两个一贫如洗，可坐不起马车！”
“那没钱要怎么生活呢？”
“和那些大侠们一样劫富济贫啊，阿珂身手很好的！”高渐离理所当然的说。
“劫富济贫？”
“比我们有钱的就是富，而我们就是贫了！”
“那……那不是抢么？”
“嘘，小姑娘可不能乱说，大侠干的事儿怎么能是抢呢，那叫替天行道！”高渐离拍了拍阿离得脑袋。
“真是委屈了阿珂姐姐，你这样是不是叫吃软饭啊！”公孙离一脸的嫌弃。
“艺术家都这样的，想我当年开演奏会的时候，分分钟争得钱就够过一辈子了！”
“那为什么不开了呢？”
“有钱了还怎么浪迹天涯！”高渐离轻轻拨动琴弦，悠扬燕歌随口而来。
“不明白……你们的世界实在太复杂了！”公孙离一脸的懵圈，感觉自己只怕一辈子也没法浪迹天涯了！
……
且不说那夏恒一行直入崇城，会和北伯侯之子崇应彪后一路南下，过五关渡孟津直至朝歌。只说那纣王自女娲宫归来，即使药物作用褪去，留存于心中那惊鸿一瞥依旧无法片刻稍忘。大抵这天下之物，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殷受日思夜想之间甚是有些意气消沉，每见三宫六院妃嫔，直如尘饭土羹，不堪谛视。这日驾升显庆殿，时有常随在侧。纣王忽然猛省，着奉御宣中谏大夫费仲觐见。
不一时，费仲朝见。纣王忧愁不堪的问道：“朕因女娲宫进香，偶见其颜艳丽，绝世无双，三宫六院，无当朕意，卿有何策，以慰朕怀？”
费仲闻言心下暗喜：“陛下乃万乘之尊，富有四海。天下之所有，皆陛下之所有，区区美女，又有何难。陛下只需明日传一旨，颁行四路诸侯：每一镇选美女百名以充王庭。何忧天下绝色不入后宫？”
纣王大悦：“卿所奏甚合朕意，明日早朝发旨。”
费仲自宫中归来，离自家府邸尚有数里之遥，便看那送礼的车队绵延不绝。此时正值大朝会时节，各地诸侯纷纷入京朝见。所谓“欲朝天子，先谒公相”，如今城中闻太师不在，新晋幸臣费仲、尤浑便成了各家争相送礼的香饽饽。当然，其中绝大多数并无特别欲求，只不过逢场作戏给足脸面罢了。但这天下君子可欺之以方，小人则最是难缠。费仲、尤浑乃是真小人，似这等人或许不能成事，但坏人好事却是得心应手。
“明日便是大朝会，吾王势必要召见四方诸侯觐见。左右这些时日，送礼人的名单可曾备好！”费仲刚入书房，便急不可耐的对门客吩咐道。
“主上，小的早已为您备好！”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幸臣门客也多半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下便从怀中取出厚厚一份簿册。
“这么多……”费仲不耐烦的展开一观，见礼单当头四大诸侯一个不缺，心下不由一乐。这礼物多少其实并无所谓，要的就是这份态度和颜面。
随手翻了翻簿册，大商八百诸侯连同其他大小贵族，有资格入京觐见的也有数百人之多，费仲将簿册随手扔在一旁：“懒得细看，你且与我说说，都有什么人没来？”
“小的早已核对过，这入京诸侯当中，只有那冀州侯苏护未至！”
“苏护……那个莽夫？”费仲心中闪过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形象。大抵这类幸进佞臣总觉得别人瞧自己不起，自尊心敏感的如同针眼儿一般，当下便将那苏护给恨上了，“去给我查查那苏护的底子，区区一个北地小诸侯，也敢瞧某不起，哼！”
权力就是便利，不过片刻功夫，苏护的所有底细便被查了一个通透，一卷竹简被送到费仲手中。
“啧啧……长得如同那猩猩一般的糙人，倒养了个千娇百媚的女儿！”费仲嘴角露出一抹轻笑，随即忽然想到纣王那一脸急色的模样，“既然你如此喜爱这女儿，想我慈悲心肠，索性就给你们苏家做一桩好媒吧，哈哈！”
翌日，纣王在早朝之上便急不可耐的提出自己扩大后宫的野望。结果当场便被那老丞相商容以“北海外患未已”的理由给扼杀当场。大商最有权力的好少年殷受此时全无后来那般厚脸皮，见老人家一脸正气凛然，裆部不由一阵凉凉，选秀的心思也就暂时压抑了下来。
接下来，四方诸侯觐见，繁琐至极的大朝会占据了数日间隙。好歹撑到礼毕，纣王便又心急火燎的将那费仲、尤浑又给召到宫中。
“陛下，那商容所言也有些道理，且您在朝堂之上亲口许诺放弃选妃，若再行选秀之举，怕是要失信于天下……”
商纣闻言不由面色一紧，顾得了脸面便顾不得下面，此时他亦有些后悔，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老头儿给忽悠瘸了。
费仲和尤浑对视一眼，两人在入宫以前就想好对策，见火候到了，索性不再买官司：“不过，臣等私下探得那冀州侯苏护有女，据说生的是艳若桃李、北国无双，君上何不纳入宫中。如此，只选一人为妃，乃是爱护臣下之举，料那商容等人也无从反驳！”
纣王心下大喜，便急急召那苏护上殿。却不料苏护性情刚烈，对自家幼女又疼爱异常，见殷受色相，哪肯将女儿送入火坑。当庭便与纣王对骂起来，若非那费仲、尤浑怕事态闹大，被百官诟病，只怕苏护人头就要挂在午门城楼上了。纣王此时行事多少还有几分顾虑，为夺人女而杀人父，尚还做不出来。于是便将那苏护逐出宫城，勒令其即日送女入朝。苏护前脚脱困，后脚便在驿馆门外提下反诗一首，明言反商，逃出朝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苏护怒气冲冲反出朝歌，一路快马疾行返回冀州整军。而夏恒一行人则长途跋涉，这日终于出现在那朝歌城外。夏恒后世见惯了高楼大厦，今生又见识过青丘玉宫的奢华，对朝歌这种上古时代的所谓雄城全然无感。此时，城中鹿台尚未修建，整个大商都城连一个值得下车拍照的景点都没有。
“夏恒大哥，父侯都已打点干脆，我们直去北伯侯府安顿，夜来父侯会带您前去拜会那费仲、尤浑大夫！”相处一段时日，崇应彪对夏恒的感官极好，言语之间也颇多几分热切。
“有劳贤父子了，待回北海，恒自有重礼奉上！”夏恒微微一笑，只要能买通费仲、尤浑两人，自己朝歌此行便可一路畅通无阻。这两位职业道德素养很是不错，向来是收钱办事毫不含糊。在原著当中，两位什么人的钱也敢收，崇侯虎、姬昌都因两人一句话而保下性命。由此可见，两位做佞臣的功底绝对是专业的。
夜半时分，一辆马车悄然离开北伯侯府，车厢之中，夏恒近距离直面崇侯虎发福的庞大身躯。这位原著中早期的著名反派，在夏恒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个投机型的政客而已，而且就投资能力来说还算不错。
“夏族长对老夫很好奇？”
“四大诸侯当中，唯有崇侯常年盘桓朝歌，所以有些疑惑？”
“无他，求存尔！”崇侯虎轻声叹道，“那西伯侯这些年招兵买马、聚敛人心，不臣之心人尽皆知。东伯侯拥渔盐之利，在那东夷诸部中不知暗藏多少甲兵。我们北地天寒，民生凋敝，有这样两个强邻虎视眈眈，若不依附朝歌，只怕难免败亡之境！”
“同为四大诸侯，他们还敢兴兵犯境不成？”
“呵呵，那姬昌假借仁义之名，常年在我边境招揽流民。他那西岐富庶，百姓趋之若鹜，你说我争是不争？”
“北伯候竟困顿如斯？”夏恒诧异道。
“我自忖年少时也是英雄人物，当年横刀立马纵横冰原，东却诸夷，西逐羌戎，就连鬼方、有崇我也有过多次交锋。”崇侯虎身上莫名生出一分威势，那臃肿的身躯之中似是潜伏了一头猛虎一般，“可惜，侯国越打越穷，百姓越打越少……我三十岁那年，在那风雪之中对先祖起誓，折断手中战刀，从此再不兴武事！”
“北地民风彪悍，若无刀兵之威，只怕……”
“无妨，以吾早年威名，震慑宵小足矣。”崇侯虎自信的说道，“不过依附朝歌，乃是饮鸩止渴之计，我观那纣王并非明主，以西岐如今之势，只怕将来难免又是一场鸣条祸事！”
“这就是崇侯支持我的原因？”
“没错，若夏族长计成，东鲁之境必将大乱，我也可去一心头大患！”崇侯虎坦然道，“至于那西岐姬昌，只能另寻它法！”
夏恒亦认同的点了点头，他比崇侯虎知道更多关于西岐的内幕。西岐之强，兵锋之威尚在其次，最恐怖的乃是背后那尊名为昆仑的庞然大物……
不多时，马车停靠在费仲府邸后门，夏恒也终于见到封神世界当中这位可以左右纣王决断的佞臣。
“夏后氏之璜？”费仲没有在意自己的礼单，而是手中把玩着将要献给殷受的礼物，“夏族长好大魄力，这等镇国之器竟也舍得？”
“镇国之器乃是人，人为坚城，人为刀兵，人为王之根基。至于这玉璜……它只是一块玉而已！”夏恒摇了摇头。
“人为坚城……”费仲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如此，夏族长的要求，我就应下了。不过，礼物还请收回……”
“费大人想要什么？”夏恒可知道对方绝非什么良善之辈，拒绝礼品只可能是另有所图。
“我要一个承诺！”费仲缓缓起身，“若夏族长有朝一日马踏朝歌，请给纣王一个体面，也给费某一条生路。”
“……”夏恒这才真正重视起眼前这所谓的“佞臣”，他终于明白，佞臣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胆识、眼力缺一不可，更重要的则是……政治智慧，“费大人就如此认定我能成功！”
“当然不能认定，狡兔三窟，不过早作谋划而已！”费仲摇了摇头，“很多人给过我承诺，夏族长不过其中之一而已。诸位百舸争流，我这等微末小人，多条路就多条活路！”
“费大人不怕我说谎？”
“姬昌之流，我不信也得信。至于夏族长，能说出人为坚城的话来，相信这等心胸总不会为难我这种小人物！”费仲走到夏恒面前，轻笑着说道。
“大人之智，恒受教了，从此不敢小看天下英雄！”夏恒起身微微拱手，“礼物就留下吧，费大人的请求，我也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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