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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进宫


  敲了好久门的莫离耐不住了,喊道:“奴婢担心小姐,踹门进去,请勿怪罪!”说完便真的踹开了门,跑进来,看到这一室凌乱,还有静坐在床上凝望着窗口的嘉宁,她看到嘉宁手上和被子上的血,连忙扑了过来:“小姐!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受伤了吗?流这么多血?快让奴婢为你包扎!”她用丝巾去擦拭嘉宁手上的血,嘉宁说:“我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莫离安了心:“那这是荀韶陵的血吗?他在哪?”她扫视了下屋里并没有看见荀韶陵的尸体。

  她还是望着那个窗口,说道:“不是,那不是荀韶陵,是另外一个叫季长安的人。”

  “怎么可能?昨晚我明明看到……”

  “真的不是,荀韶陵不会为我流这么多血。”她说。

  莫离很疑惑:“那那个人呢?”

  她说:“他走了。”

  莫离再扫视这混乱的屋子一眼,望了望衣衫不整的她,也看向了窗口:“刚走的?”

  嘉宁说:“是的。”

  莫离低下了头,神情凝重:“好,奴婢明白了。奴婢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嘉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什么都没再说,身体乏力地倒在床上。莫离见她明显地不舒服,摸了下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就连忙去买药煎药。

  她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却能听见他在耳边问:“让我为你负责一辈子好不好?”

  负责一辈子?他还不是说完就走了吗?

  她已不知过了多久,莫离煎药还没回来,她被门口的喧闹声吵醒。

  这个时间霏云阁还没开门,所以外面没客人,阑姑就放肆地大喊大叫:“你这是什么人啊!昨晚的银子还没给呢!快给老娘!五千两!少一两老娘就马上打断你这混小子的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赖我阑姑的账!”

  季长安不顾她和伙计们的阻拦和追赶往楼上跑,说着:“阑姑你别急嘛!银子会给你的!我人都在这呢!你还怕我赖账?我等下给你行了吧?现在方若姑娘感染了风寒,病得很重,我给她送一下药行不行!”

  阑姑还不依不挠地,他只好把他从皇宫里带出来的所有的银子掏出来给她,但是还不够,他承诺会补给她,阑姑就叫人打他,他及时闪进嘉宁的房间里紧闭上了门。

  她看着他匆匆跑进来,受伤的手已经包扎好了,他背着怪异的包袱,怀里捧了好多包药。

  他看到床上的她,对她笑了,走过来,再次冒着被她弄骨折的风险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诶,都怪我,把感冒传染给你了,害你烧成这样,这里又买不到退烧药,我就去给你抓了几副中药,待会煎给你喝奥,感冒不能拖久了,会拖成肺炎的……诶~你听不懂吧?是我啰嗦了。总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头很疼?”

  她问:“我不是让你走嘛?你回来干嘛?”

  他笑:“你让我走,我就走去给你买药了呀,还把手包好了,你看像不像戴了拳击手套?”他不玩笑了,认真地说:“你病了,我得留在这里照顾你,说过要对你负责的,我不会食言。”

  她冷笑一下:“是不是天下所有男子都能把假话说得比情话还动听?”

  他答:“我不知道。反正有的时候假话说多了就分不出真假了。”

  载着秀女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地进了北宫门,御林军在宫道两旁严阵以待,一个个明眸皓齿的年轻女子都不禁地掀开马车一侧的方帘好奇地往外探望。她们都是出自名门的千金小姐,正是芳华正好,难免都有傲气,身处这群芳争艳之时更是不愿收敛,唯独最后一辆马车的方帘未曾动过。

  她们一个个弯身从马车里出来,放端了仪态,伸出搭着丝绢的手等随行婢女扶自己下来,而每一个的美目都在张望眼前金碧辉煌的宫宇,期待那高阶之上会走出那位至高尊贵的新皇对自己一见倾心。

  其实秀女们盼望见到的荀韶陵不会在那高阶上出现,因为此时他就在宫道一侧的御林军队列之前,和展英一样恭敬地立着,以御前侍卫的身份奉太后的命令在这里确保秀女进宫无虞。展英小声笑问他:“陛下可有中意的?”

  他浅笑:“无不是各中绝色,可你也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

  最后一辆马车里的未央也走出来了,只抬眼看了一下,神色淡然,在婢女来扶她之前,手指间的丝绢一滑被风吹走,她故作愕然,花颜明动。

  他的那句“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未说出口,就看到了她,转而改成:“我错了。”

  他身后的御林军副统领唐祺尤为警觉,立刻伸手去接那块丝绢,却被他抢先一步。

  荀韶陵接到未央的丝绢,扫了眼白色丝绢,然后浅笑着抬眼看她,她有点羞涩地低下头,他探寻的目光将她打量一遍,得出八个字,弱柳扶风,绝美无华。他走向她,将丝绢交于她:“你的方绢。”

  未央不去直视他,只微笑接过,优雅地回道:“谢过将军。”

  她心里在想,不是他。根据罗云门的安排,她入宫之时会先与罗云门四刹之一谓号青龙的细作相见,青龙就在御林军里,她会故意松掉丝绢,然后青龙捡起还给她还会说“绢子”这个词,而眼前这个人动作是对上了,可暗语不对。而且青龙是熟知北梁礼法的,他若捡到丝绢定不会直接给她而是给她的婢女才对。所以,这个目光张扬笑容中都颇含深意的人绝对不是他。

  下了马车,李公公与一众宫人引她们到鸾凤宫面见皇上和魏太后。

  荀韶陵和展英走在她们五步之外,展英说:“陛下方才可注意到那块方绢?上面竟没有绣花,按理说,北梁每家的贵小姐大多用上等的绣品啊,这空白方巾不都是下人用的吗?”

  荀韶陵说:“你是怀疑她是南珂的细作?那方绢是她与同门交接的暗号?”

  展英回:“是啊。陛下不怀疑吗?”

  荀韶陵望着未央的背影笑说:“或许是,先看着吧,切勿草木皆兵。”

  秀女们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皇宫,一边用扇子掩嘴和刚结识的其他秀女叽叽喳喳地说笑,未央安静地走在她们之间,她们都多看了她几眼,走在前面的当朝太尉之女沈画音对她尤为不屑,其他人只是小声嘀咕,她却故意放大声音笑说:“这出自小门小户的女子何必到皇宫来丢人现眼?穿这一身素色,绸不绸锦不锦的,明白的说是质朴,不明白的还以为是死了爹呢……”

  她的父亲沈太尉沈东来在朝堂上的地位与丞相齐平,鲜为人知的是,沈太尉本是南珂人,年轻时才华横溢野心勃勃,因为恃才傲物犯下过错被南成帝抄家罢官,他心有不甘上书南成帝却反而惹怒了南成帝获株连九族之罪,好在提前得了宫里的消息连夜带着妻女逃向北梁,在逃亡路上只有五岁大女儿走丢,妻子病死,当时北梁先帝知他之才也知他对南珂之恨,就大度地礼遇贤才将他招为北梁之臣,他也感怀先帝之恩,对北梁鞠躬尽瘁,十几年间从四品侍郎做到当朝太尉,还发展了雄厚家业,如今沈家可谓是幽州城里第一名门。他膝下无儿,只剩这一个小女儿,自然奉为掌上明珠宠溺有加,养成她这般骄纵。

  其他人也只好讨好地陪沈画音哄笑。她们皆是钗环玉娆罗裙霞衣的,唯独她头上只绾了一支玉钗,穿着素里透着浅青的罗裙,她自然知道她们是在笑话自己,她还是默不作声,把头低得更低,像一朵无意争春的白梅。

  沈画音刻毒的话还没有停,见她不作声就更加嚣张,李公公咳嗽几次她都不听,她还想戏弄未央,走在御河回廊上的时候,她故意放慢脚步与她缩短距离,未央经过她的时候,她很“无意”地一撞,未央险些栽进河里,还好被婢女如意拉住了,不过她还是摔了一跤,头磕在围栏上,额角立刻青肿了一块,狼狈地起身,含泪不语,只柔弱地望着沈画音,更显楚楚可怜。

  沈画音轻蔑地嘲讽她:“真是笨手笨脚的,路都走不好。”一转身却见靖成王从另一边的长廊上走过来,皱眉望着自己。

  这靖成王是魏太后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年轻的时候是北梁使交大臣,功绩无数,地位自然不一般高,这皇上选妃他受太后之命来参与。即使他如今已不参政,每天只是养鸟听曲陪太后下棋,到哪都是弥勒佛般的乐呵,却也是出了名的严明刚正,朝堂内外甚至于荀韶陵都是要敬他三分的。他与沈太尉也颇有交情,沈画音自然认得他,连忙变了脸,恭敬起来。

  李公公回头对秀女们说:“还不快见过靖成王爷。”

  秀女们整齐地行礼:“王爷万安!”

  靖成王爷的脸色很不好看,一直看着沈画音和未央,看来是动气了,过来对沈画音道:“你这是干什么?画音!这还没选上呢就做出这等事情!本王看着你长大的,还真不敢相信你竟会这样!”

  沈画音心虚地红了脸,低着头说:“王爷说的何事?画音不明白啊?画音什么都没做!”

  一向直爽的靖成王最讨厌别人知错不认了,一气声音更加大:“还狡辩!本王虽年迈,这眼还没瞎耳还没聋呢!竟然说人家死了爹,还推倒人家,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嘴巴那般恶毒,心机这么深!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这朝堂上下敢这么训斥太尉之女的恐怕也就只有心直口快的靖成王了,再说他连先皇都训过,如此作风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远处就是鸾凤宫,他却这么大声地骂自己,沈画音慌了,连忙说:“王爷教训的是,画音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是画音一时糊涂。”

  靖成王气头过去了,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场合,不对她发火了,毕竟也是算是她半个叔父,难免会多为她着想一些,转而抚慰未央,还客气地对她鞠了一躬,他道:“这位姑娘,本王在这里替画音向姑娘赔罪了,她娇宠惯了,一向无法无天没有规矩,这得罪了姑娘,请念在她已诚心悔过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以后在宫里还请姑娘帮她磨磨这坏脾气,不然指不定要闯什么乱子。”画音意识到原来靖成王训自己也是在帮自己安慰未央,还降尊帮自己赔礼,她就松了一口气,心喜靖成王如此袒护自己。

  未央连忙回礼,道:“王爷言重了,这只是小女子与沈小姐的小误会,小女子不会放在心上,以后自当与沈小姐相互扶持,情同姐妹。”

  然后李公公就继续领着她们去鸾凤宫,靖成王同行,未央额角的淤青越来越明显,隐隐作痛。

  进了鸾凤宫,魏太后端坐在庭前,而旁边给皇上留的金座上却是空的。未央看了一眼,想着就快要见到荀韶陵了。

  她从十岁开始,她就是为了一个使命而活,习武、学艺、学媚术,学细作之术,成为罗云门四刹之一谓号朱雀的最隐秘的细作,就是为了等着一天将自己献给将出现在那个金座上的人,然后杀了他。就像嘉宁说的,她是罗云门的暗剑,按剑出鞘,命绝帝王。

  魏太后看着行礼完整齐地立着的秀女们,问靖成王:“哀家听闻兄长方才动怒了?”

  靖成王知道魏太后定然是知道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是啊,无妨的,因些小事。”

  “小事?”魏太后有些不悦:“兄长是知道的,哀家居于后宫多年,最厌烦后宫争斗之事,尤其鄙夷那些刚踏进宫门就不知所谓兴风作浪的人的。”

  沈画音瞬间手指都在颤抖,心虚地低着头。

  魏太后的目光落在未央身上,对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前答话:“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府上的姑娘?”

  未央行礼,回道:“回禀太后娘娘,小女子贱名卫阑珊,家父是吏部侍郎卫如深。”这是她用于掩饰的身份,卫如深自然是罗云门的人,亦是在北梁潜伏了多年。

  魏太后笑:“哦?原来是卫侍郎的千金,卫侍郎可是我北梁一等一的好官,哀家早听说卫家养在深闺的小女灵秀非凡,这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未央回礼:“谢太后夸奖,小女子不敢当。”

  魏太后又问:“今日选秀,为何打扮如此简朴?卫侍郎虽是出了名的清廉,可也不至于如此朴素吧?”

  未央一叩首:“请太后娘娘恕罪,小女子会打扮如此,实属冒犯皇恩,可……今日……是我母亲的冥寿……小女子该死,今日不应提这事的……请太后娘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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