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疑团
伊泽缓缓向前走去，步伐有些沉重。
身后，塞勒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维奥拉，故意落后了几步，他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孩子是劳伦特家族的？”
“对。”维奥拉点头，“他是布鲁姆的儿子。”
塞勒斯露出惊异的表情：“布鲁姆的儿子不是叫安迪吗？”
维奥拉摇了摇头：“安迪只是一个掩饰。这个孩子叫伊泽瑞尔·劳伦特。布鲁姆这些年一直想把他藏起来，但是没有用，该来的还是来了。”
“来了？什么时候？”
“今天。”维奥拉的语气有些沉重，“我曾经劝过他，找一个偏僻的破地方，把伊泽掩藏起来是没有用的，但是他不听。我早就告诉过他，伊泽身体里流淌着劳伦特的血液，就像刚刚那首预言诗唱的一样，他的光芒是不会被掩盖的。”
“他也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而已。”塞勒斯凝重地说，“你应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这孩子的身份的，哪还用那么多争执。”
维奥拉笑了笑。“我想知道他有没有本事打动你。”
“他当然有了。”塞勒斯也笑了。“毕竟他是一个劳伦特。”
他将视线投向前方几米，伊泽缓缓前行的背影上。伊泽的身材偏修长型，但是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看着很有力气。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总是乱糟糟的，背脊挺得很直，步伐不太但是很稳重。
“他简直和布鲁姆从前的样子一模一样。”维奥拉说。
“布鲁姆现在怎么样了？”塞勒斯问，“我是说，在今天那些东西来了之后。”
维奥拉没有说话，紧紧地抿住了嘴唇。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塞勒斯扭头看了看她。“你怎么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难道，布鲁姆他已经——”
后半句话卡在嗓子眼里，像是受到某种阻力一般，没有说出来，但是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寂静的夜中，只能听见夏蝉在树丛中鸣叫。
“当时我就在外面。”维奥拉的声音很轻，“我努力想冲进去救他们，可是我进不去那间房子，有结界。”
“你不用自责。”塞勒斯抬起一只狼爪，轻轻放在她的手背上，“你已经尽力了。”
维奥拉冷笑了一声，将滑到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她的眼睛是黑色的，黑得深不见底，但目光看上去格外坚定。她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字型，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愤怒的表现。
“我不会放过那些人的。不只是布鲁姆，还有柯伦亚，菲尼克斯，坎德拉，还有除此之外的好多人。他们牺牲的很值得，但是明明应该经历另一种更美好的人生的。”
“是这样，但有些事不是说能改变就能改变的，有时候命运找上了你，你就只能接受。”
塞勒斯轻轻呼出一口气，有风吹过，他的身体似乎变淡了几分。
“以前约德尔人一直嘲笑我们，说狼人是一个接受命运、不相信未来的民族。在最古老的年代里，我们两族曾被齐称为大陆最有智慧的两大民族，不同的是，他们的智慧体现在创造和发明上，他们不相信预言，喜欢自己去开创未来。而狼人则擅长通灵和预言，我们比其他人更早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然后选择默默的接受。”
他叹了一口气，低下高贵的头颅，狼爪在泥地上轻轻地刨着土，如果其他的狼人来到这里，看到他们的族长在做这么幼稚而底下的行为，一定会大吃一惊。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坚持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我们和约德尔人互相嘲讽挖苦了数千年，看看现在的结果吧，约德尔人建立的班德尔城已经跻身于大陆四大城邦之一，而狼人呢，看看我们现在的这幅德行。”
塞勒斯抬起头，看了看前方伊泽的身影，他正站在山谷入口处等他们两个。
“你知道吗，维奥拉。”塞勒斯说，“狼月族一共有五位长老，今天伊泽想用山橙蛇草和巫力石和我交换预言，我去和长老们商量的时候，只有一位长老同意了。”
“什么？”维奥拉挑了挑眼眉，“他们觉得这样做会亵渎了神祇？”
“对。”塞勒斯点头，“狼月族本就很少为外族人做预言，在五千年前的战争后，这种固执甚至达到了一种偏激的程度。那几位长老都认为，就算狼月族彻底亡族，也万万不可和敌人交好。我不得不动用族长的威严，在另一位长老的帮助下，才勉强说服了他们。”
维奥拉有些歉然。“塞勒斯，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为难。”
“没事的，约德尔人说得对，我们的确太过固步自封了，这或许是一个改变的良好开始。”塞勒斯说，“更何况他还是劳伦特家的孩子。”
他看了看前方伊泽的身影，问道：“这孩子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维奥拉点了点头：“在他印象里，他父亲是一个喜欢虐待他的老混蛋，一个偏僻小镇普通的农夫，估计刚刚那个预言对他的冲击很大吧。”
“你去安慰一下他吧。”塞勒斯说，“既然那些人已经来过了，这孩子也该正式踏上劳伦特家的人独有的旅程了。”
维奥拉笑了笑。“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比布鲁姆和菲奥娜都要出色。”
*
伊泽躺在山洞里的干草铺上，现在已是深夜，他辗转反侧地无法入眠，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预言诗的内容。
他是在是无法接受，什么叫“劳伦特是一个被诅咒的姓氏”，什么叫“亡灵杀手布鲁姆”，听上去好像他来自于一个很厉害的家族，而他的父亲是一个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一样。
他很想把那些语言当成狗屁一样忘记，但是转身看了看维奥拉的身影——她把床铺让给了他，自己则躺在洞口那边的空地上——维奥拉无疑是个很厉害的人，她带着他来到这里，忍受狼人们的质疑，不可能是让他来听一堆垃圾的。
而且，他从小听着狼人的故事长大，现在又亲眼见到了他们。就算狼人的预言并不定完全准确，但也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偏差。
刚回来的时候，他和维奥拉谈了谈，维奥拉告诉他狼人的预言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但绝对会为你指出未来人生中最有可能的一条方向，维奥拉似乎对狼人有着绝对的信任。
于是，一些小小的念头开始在他心里滋长，他是否真出身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而自己和家族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大陆上非常特别的存在？
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禁书储物袋，想到里面的龙蛋，骷髅怪物曾说过，是龙蛋选择了伊泽。这个神奇的龙蛋为什么会选择自己呢？难道因为自己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还有，自己家里种的山橙蛇草竟是一种十分珍贵且稀有的草药，父亲从哪里得来种子的？他又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的土地去种植这种草药，是因为他知道山橙蛇草的珍贵之处吗？
一个个疑团在伊泽心头徘徊，他辗转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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