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梳头

　　她曾听人说过，王爷少年时候就是有名的鬼见愁，活阎王，京里就是那些纨绔子弟们看见他，都躲得远远。便是当年的太后他也不放在眼中，当年他与国舅爷的二儿子争抢一匹骏马，公然将崔家的二公子扯下了马匹，吊在了闹市的牌坊下抽打。

　　那崔家的二少爷可是最得太后喜爱的侄子，太后当下震怒，把他唤去严厉斥责了一番，还叫皇上严加管教，禁他的足。岂料他当天夜里，便摸进了崔家二少的卧房，将斩下的马头放入在了崔二少的枕边，鲜红的马血淋洒得满屋子都是！

　　那崔家少爷醒来时，吓得魂魄都飞了，事后请了三山五岳的道士和尚前来收惊。也是他闹得太过分了，后来才被皇上送到军营里历练，他十三岁当兵，几乎是从一个大头兵做起来的，那会儿在军营里也不老实，天天找人打架，经常鼻青脸肿的。后来遇上一个将官叫江泽的，把他给打服了，才不再挑事。

　　他拜江泽为师，学习武艺和兵法战术，渐渐在军中混出了名头，老皇上看着欣慰，一步步提拔了他，也才有了今日的西北大元帅。只是做了元帅的他，再没有当年的冲动和狠戾，开始学着各种装样，并有了炉火纯青的功力。对他了解不深的，都以为这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

　　郭文莺进门时，封敬亭正在房间坐着喝茶，瞧见她进来，笑着问：“今日睡得可好吗？那满园的梅花香气可有助于睡眠？”

　　郭文莺点点头，“一路上又是船又是车的，早就乏累了，难得拢梅园舒服，一时就睡死过去。”

　　封敬亭招呼她坐下，温柔地询问，“可是饿了？让人上菜可好？”那眉梢眼角含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甚是和善可亲。

　　她微觉不适的别开眼，被他这么微笑看着，竟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能笑得再像狐狸些吗？

　　打量他这房间，本以为王爷的住处该是富丽堂皇，最起码也是低调中的奢华，可他这里居然是四壁空空，除了床和桌子别的都是空的，就连多宝格上也是空空如也，一件过眼的宝物都没有，反倒不如她住的拢梅园，好歹还有几件拿得出手的东西。

　　本想奚落两句，忽想起他前几个月变卖家产筹集军饷的事，这些宝物想必是都拿去做军费了吧。这么一想，到嘴的讽刺话也全咽了下去。

　　封敬亭吩咐下人上菜，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饭菜很是简单，不过普通的六菜一汤，都不算奇珍佳肴，只不过做法比外面的精致些。后来丫鬟又端上来一大桶饭，封敬亭特意让摆在她面前。

　　郭文莺微有些发窘，虽也不想避讳自己能吃，但这么明目的把这么多饭放在面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这些时日总窝着没剧烈运动的原因，吃了两碗便吃不下去了。封敬亭倒是胃口不错，也吃了两碗饭，还喝了碗蛋花汤。

　　饭毕，杯盘撤下，又吃了盏茶，略坐了片刻，郭文莺便起身要走。

　　封敬亭道：“你再陪本王坐一会儿吧。”他的神态略有疲惫落寞，幽幽吐出的字让人不忍拒绝。

　　郭文莺无奈，只得又在他对面坐下，心里却巴不得赶紧离开。她很怕与他面对面，尤其是单独相处，他对自己的欲望太过明显，有时候想装作不知都不行。如果不想被吃干抹净，还是远远躲着他最安全。

　　封敬亭看她一脸紧张和戒备的样子，不由轻笑起来，“你再怕朕吗？”

　　郭文莺干笑，“那哪儿能呢，王爷英武不凡，万民敬仰，下官怎么会怕王爷呢。”

　　对于她这种狗屁话，封敬亭不置可否的挑挑眉，对上她乌亮水润的双眼，他那明显眼圈深，显憔悴疲惫脸上，不知不觉中浮起了一抹笑。

　　目光从她眼落到她脸，再落到她头发上。他温声问道：“头发怎地乱了？”

　　郭文莺眨了眨眼，呆呆地回道：“刚刚睡觉，起来时好像忘了重新梳头了。”

　　这丫头还真是一点不避讳，在别人家里也这么随意。或者他该高兴，她没把自己当外人吗？

　　想到此，竟觉心中一阵欢愉，不由低笑出声。

　　轻笑中，他走到一侧榻上坐下，然后朝前方一指，“过来蹲下。”

　　郭文莺瞪大水润乌亮的眼，看了他好一会后，才慢慢挪过去，老实巴交地在他面前蹲下。不是她喜欢迁就，而是这个人霸道之极，你若不按他所说的话，他总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听话。她可不认为她若说‘不’，他会乖乖放她走。

　　刚刚蹲下，一双湿热大掌，便放到了她头上。感觉到头皮一痛，郭文莺刚要动，却听到封敬亭命令道：“拿梳子来。”话却是对一旁的婢女说的。

　　不一刻，梳子和一面大铜镜都拿来了。

　　封敬亭伸手接过，然后他一边解着郭文莺的头发，一边用梳子梳理起来。

　　郭文莺很感不适，这种不适不是因为他梳的手法不好，而是不自在，浑身的不自在，就像有几百条虫子在身上爬。当着丫鬟仆人的面，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还是对她一个男人？

　　心里着实后悔刚才在的注视下，竟然鬼使神差的听从了他的意思，也不知现在再说‘不要’还来不来得及。看那几个伺候的婢女睁大眼睛，明显不可置信的样子，她很觉用不了多久，关于他和她的谣言就会传遍整个王府了。

　　封敬亭显然也觉察到了，挥手令房中的侍女退下，一时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透过面前铜镜，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端郡王，正微抿着薄，专注而凝重地给她梳起头发来。仿佛他并不是给她梳发，而是进行一个庄重仪式。

　　……这感觉有点诡异！

　　郭文莺很觉自己变得呆了傻了，她双眼瞪得滚圆地看着铜镜中他，半晌半晌回不过神来。一时不知这时的自己该做何反应，只能就这般呆傻着。

　　封敬亭显然没有做过这种事，他动作有点生疏。一不小心扯了郭文莺一络头发，令得她整张脸都痛得缩成一团后，他低哑道歉声才传来，“抱歉，你且忍一忍。”

　　郭文莺自是没有说话，她现在脑子完全不够使，更无从纠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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