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裂痕
秦羽抬头看去，只见那光芒之中，三个人影落下，左边是慕容嫣然，右边是南宫寒，中间则是一个身穿黑白道袍，仙风道骨，看起来如若一个青年般的人物。那人衣着朴素，但浑身有那氤氲仙气，双眼更是有剑气锋芒，风尘滚荡，当其降临，整个蜀山似乎瞬间沸腾，那数十万的蜀山弟子骤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上，齐声呐喊道：“见过开阳剑仙！”
原来这朴素、俊美的青年男子，竟然是那开阳剑仙，蜀山七剑仙之中最年轻的一位。
仔细看起来，确实和旁边的慕容嫣然，有那么些相似。
“剑仙。”
当他到来，连蜀山剑圣们都纷纷落在生死战场上，半跪在地上，向其行礼。
唯有秦羽，第一次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存在，他心中五味杂陈，毕竟他是慕容嫣然的爹爹，秦羽当然很想去尊敬他，可心里又明白此人并不喜欢自己。
“秦羽，跪下。”南宫寒挑眉呵斥道。
今日我为鱼肉，整个蜀山如同都站在自己的对面，秦羽也不愿意再伤害到慕容嫣然，他便半跪在地上，道：“晚辈秦羽，见过开阳剑仙。”
“嗯。”那开阳剑仙也落在了生死战场上。
慕容嫣然目光冷淡，与秦羽目光交接时候，仍然是那种陌生之感觉。不过，此刻更让秦羽惊魂的是那开阳剑仙，他转眼便站在了秦羽的眼前，距离秦羽只有不到两尺，轻松一挥手，便将沈落给挤开。
与这蜀山七剑仙级别的人物对视，确实是一种挑战，秦羽咬紧牙关，那开阳剑仙面无表情，冷淡的看着他，足足过去十息时间，这时候许多蜀山弟子都已经窒息，他方说道：“秦羽，我见过你几次，起先觉得你戾气很重，不适合修剑，后来见你还算可造之才，虽配不上小女倾心，但仍觉得你算我蜀山未来栋梁，可是你此番行为，让我好生失望！”
戾气很重？
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这开阳剑仙虽说看得起自己，但言语之中仍然是自己配不上慕容嫣然的意思，叫秦羽怎么服气？
他道：“真相大家都清楚，花颜汐之死，非我所愿。我如何能让剑仙失望？”
今日受尽数十万人目光之，若不是不想再让慕容嫣然失望，秦羽早就爆发了，何须忍到现在？
开阳剑仙没想到他还敢说话，顿时二话不说，一道耳光抽来，这耳光无法闪避，啪的一声，无比刺响。虽说没要了秦羽性命，但这也是奇耻大辱，虽说他是慕容嫣然父亲，但也没资格这样对待自己？这一刻，秦羽心中满是熊熊烈火，他发现，心里有些东西，是根本忍受不住的，他不可能改变自己任何的想法。
这一耳光，永世难忘！
“嫣然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头，你竟与其仇人之子结交，隐瞒着她，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此生若以斩杀九尊为目标，在此发誓不杀九尊，誓不为人，我便绕你一条性命！”开阳剑仙声音如雷鸣，在秦羽耳边，甚至是所有人耳边疯狂作响。
杀九尊？
凭什么？
为何，自己要被他人左右，才能有活路？为何，要去做自己内心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一次，又是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仿佛都在逼迫着秦羽发誓。
尤其是慕容嫣然，她原先是冷漠，可如今眼神有了些殷切，如果自己在此发誓的话，说不定之前所有的不悦，都能够烟消云散了。
她那目光之中，甚至有了一些泪水，想必她也不想放弃。
可秦羽觉得有些晚了。
他敬重开阳剑仙是长辈，甚至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岳父，但，他打了自己一巴掌，这不行。
一巴掌，怎能破自己的道！
只能说，是他打醒了自己。
天山童姥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在理。
他忘不了这一巴掌的屈辱，更清楚记得这数十万人的目光。
当慕容嫣然似乎是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可是晚了，此刻秦羽退后几步，大笑一声，道：“抱歉，我做不到！我要杀谁，谁也拦不住，我不杀谁，谁也不能逼我！”
这句话，当真是说得震耳欲聋。
恐怕连开阳剑仙都惊呆了，他如何有这胆量？
连自己都给他一个台阶下，他都不下。
当说出这句话，秦羽觉得自己可能性命不久远了，只是他没有后悔，他的内心仍然一片笔直，是康庄大道，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前方闪耀的道路，如此明确。
换做任何一个人，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怎敢还顶嘴？
可秦羽，虽死，都不愿意做有违内心的事情，更做不到在此立下誓言。
“算你有种。”连天山童姥都惊呆了。
不过她有笑了，道：“不过，有种的人，一般都死得早。”
忽然之间，一片寂静。`
那数十万人，愕然看着秦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是追求什么。
开阳剑仙算给他面子，留了一条生路给他。当然，虽然言语中说明了他以后不可能再和慕容嫣然有结果了，但至少性命上无忧。
可，秦羽偏偏选择了一条倔强的死路。
要说受到刺激最大的，便是满怀希望的慕容嫣然，但或许她心里有预感，当秦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如有预料那般。
秦羽与她目光交接。
在她的眼神里，秦羽看到了决然的失望，那是一种很艰难，很痛苦的表情，这目光如刀子般刺在秦羽的心上。秦羽对她无限愧疚，他愿意做很多的事情去补偿，但是关于立誓斩杀九尊这件事情，他做不到。
听得秦羽这句话，开阳剑仙反而笑了，他还巴不得秦羽这么倔呢，否则也说服不了慕容嫣然，将这小子直接斩了算了。
秦羽虽然没见过他，但是他却因为秦羽而头疼的许久。
当着众人的面，开阳剑仙宣判道：“既然你做不到，无法做到将功补过，而你过错太大，蜀山是有规矩的地方，我今日当着所有蜀山弟子的面，赐你秦羽死罪，从此往后，我蜀山道宗，再无你这号人物！”
赐你死罪！
骤然，秦羽有种回到小时候皇宫中，那一日杨素法师高高在上，道貌岸然说，赐你断魂散。
死，怎么可以用恩赐这个词来说！
这四个字，让秦羽感觉到这蜀山无比的寒冷，那开阳剑仙冷淡，默然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森然的剑，在他的灵魂当中搅动。
是啊，虽然自己很想敬重他，但毕竟他从未将自己当做自己人。
“南宫寒，你来执行！”开阳剑仙宣布道。`
这更让秦羽心寒，显然，他不但要自己死，还要以屈辱之方式让自己死。
南宫寒，无非是做梦都渴望，能有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慕容嫣然面前，光明正大斩杀自己的机会？
“是！六师尊。”南宫寒冷然一笑，准备已久，踏步而出，那看着秦羽的目光，充满了得意，骄傲，他道：“秦羽，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特地为你准备了一把从未染血的灵法器，以你之血，祭炼其新生。”
自由，生死！
如今若和南宫寒一战，秦羽自认为没什么把握，可没有选择。
不过，到了这关头，秦羽最纠葛的还是慕容嫣然，对这些审判，她又是什么态度？这件事情，必须要闹得这么大，自己就真的罪该万死么？
或许心灵相通。
在南宫寒出手之前，慕容嫣然在他之前，已经站在了秦羽的眼前，两人终于这样近在咫尺的对视，中间再无开阳剑仙等阻隔。或许这样，才能够坦诚相见。
生这件事情后，秦羽一直渴望能有一个，能和她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就算这段感情很危险，秦羽也要挣扎一下，就这样结束了，他还不甘心。
“我想最后确认一下。”在万众瞩目之下，慕容嫣然声音清冷，目光之中如有两只凤凰在涅槃燃烧。
秦羽点点头。
“如果说，我和九尊有一人要死，你想让谁生？”慕容嫣然目光灼热看着他。
“你！”这没什么可以犹豫的，在秦羽心中慕容嫣然比他重要十倍以上。
“但，如果让你为我杀他，你就做不到？”慕容嫣然咬牙问。
秦羽皱着眉头，道：“嫣然，对于你娘亲的事情，我决无异议，我也愿意助你复仇，哪怕付出性命也无妨。`但是，你也可以想想，这件事情和九尊有什么关系？和其他荒妖有什么关系？他们都是无辜的，用不着迁怒他们？”
慕容嫣然面容冷淡，很失落的一笑，哪怕是绝世容颜，如今也有些惨淡，她凝视着秦羽，一字一顿道：“荒妖乃是世间肮脏之物，绝无好坏之分。妖尊杀我娘亲，我便要诛他九族，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九尊必须要死，终有一日，我会荡平幽迷妖坟！我蜀山先辈，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历史上无数先烈死在荒妖手中，这仇恨深如大海！你却跟我说，他们是无辜的？”
秦羽深深明白了。
她不但是要杀九尊，她此生是以灭绝荒妖为己任的，这是她心里的魔障。
既然是魔障，又怎会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够劝告的。
她心里埋着这座火山，平日里没有爆，两人才能相处甜蜜，可如今秦羽碰触到了这座火山啊！
“我此生，就要继承先辈遗愿，受我先祖天凰剑帝之命，将幽迷妖坟荡平，将荒妖斩尽杀绝！此乃每一位蜀山弟子之重任！秦羽，若我有一日踏平幽迷妖坟，杀戮群妖，你是否要阻止我？”慕容嫣然双目冒火，声音锐利，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责问秦羽。
她也是伤心了，所以流出的泪水，马上都会被火焰烧灼干净。
那南宫寒起哄道：“我南宫寒，也受寒霜剑帝之遗愿，此生必斩杀妖尊、烛九阴！杀尽天下荒妖，解救我人族苍生，秦羽，你是不是也要阻止我？”
如今所谈论的话题，已经并不局限九尊了，而是意志的碰撞，是最后的摊牌。
当他们两人在此誓，激情万丈，秦羽心中更明白一句话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很清楚，他不是生在蜀山的人，他无法去继承蜀山道宗对荒妖的仇恨，他所遇到的荒妖，有九宫真人和九尊这两人，给他影响太重了，尤其是九宫真人，秦羽杀了她，她却留在秦羽的灵魂之中。
慕容嫣然的质问，已经无关九尊。
而是他们两人，最根本，最彻底的冲突。
道的冲突。
“秦羽，做好你的选择，大道无疆，你不是蜀山剑修，何须背负这宗门仇恨，一旦背上，只要荒妖不灭，你的道，永远都无法真正圆满。仇恨，是修真者的拦路石。”天山童姥一本正经的说道。
“秦羽，回答我！你若愿意随我扫荡荒妖，以此为志，我可以不计前嫌，许我诺言，此刻便和你去鸳鸯殿！”慕容嫣然又说出了一句让人目瞪口呆的话。
只是，她不再称呼自己哥哥，秦羽便知道，她只是在为这段感情做垂死挣扎。
那一日，她神色紧张，拘束，跟自己说：他日归来，愿与君，鸳鸯殿。
可如今，鸳鸯殿是什么？秦羽看不到，他和心和慕容嫣然隔着一堵墙，就算是去了鸳鸯殿，又能如何……
他退后几步，没有回答，只是悲哀的看着她。其实慕容嫣然这句话，在逼迫自己的同时，也将秦羽逼迫到了绝境。
他在无数人紧张目光当中，深吸一口气，哪怕心里翻滚，惊涛骇浪，他都要说出口，他大声道：“嫣然，我的志气，不在于扫荡荒妖，而是得道成仙！所以，哪怕今日我骗你我说能做到，他日我也无法改变自己，抱歉，我让你失望了。”
“呃……”慕容嫣然也退后几步，愕然看着她，那双眼之中，那两只凤凰仿佛都在悲鸣。
开阳剑仙倒是笑了，南宫寒也笑了，他们知道，这句话绝对会让慕容嫣然彻底死心的。虽然对慕容嫣然来说残酷了一些，但他当父亲的，自然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今日若是没他们这场对话，他直接杀了秦羽，恐怕慕容嫣然后半生都会受到巨大影响，甚至疏离和他的关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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