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碧水云天处
舞阳之前就知道她一直跟随药老的事,可是没想到真正面对这一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有一丝丝嫉妒。
当他得知连月姬瑶的灵兽伏煜都受了伤,更是担心的手心出汗,却一直没看到月姬瑶,忍不住开口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去了药园。
又是药园,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吧,不然也不能整日留在那,算一下,距离上次见面已经三个月的时间了,如果不是伏龙兽的事,他可能下次再见到她,就是丹比的时候了。
此刻御剑阁里众人都是乱哄哄的,恰巧没人能关注到他,所以他趁机也去药园找人。
药园里没有往日的忙碌,流淌的确是静谧悲伤的情绪,忍不住到了药园的正堂,才看到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最醒目的就是那个心心念的人儿。
她已经换下了火红的衣裙,换上了一身白色裙装,临风而飘,上面有繁复的符篆暗纹,一头长发只用一根紫色发簪固定,更显得她越发的出尘如仙,傲世而立,令人不敢逼视。
她的脸上带着难以抚去的哀伤,而她的两位侍女子怡和蓝汐也在,就立在她身后,低着头,发出了轻微的抽噎声,与她们一起的还有几个药园里的小童,此刻他们也都围在药老身边,而床上躺着那位便是寿终正寝的药老,原本就瘦弱的老头现在更是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那晒得干黑的脸,却没有一点狰狞,甚至还带着慈祥的微笑,难免让人想起他生前的音容笑貌。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舞阳的到来,所以没有人会口称公子的行礼问安,显然这些人是来和药老拜别的。
其实像药老这样的身份,最后能陪在跟前的也就这些人了,有月姬瑶这样的真人相送,也算是他的荣耀,若是知道她能来送他,他定然也会很欣慰。当然这是旁人的揣测,毕竟逝者已逝,生者又岂会真的知道他的想法?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多多少少的哀痛,他们都是男人自然不会嚎啕大哭,但是在面对生离死别这样的境遇的时候,还是难以掩饰住悲痛的神色。
月姬瑶就那样站着,绝世而立。
如果没有人打扰,似乎要把自己站成一个雕塑。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过她闭关修炼的这一个月,药老就会撒手人寰,连和她最后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让她忍不住想到了灵武大陆的时候想到了史可松的屠杀,让她想起了从前有沧溟他们的日子,回忆转瞬间又把她带入了虚空之舟之上,每一次离别都是这样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那么努力,可是为什么最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月姬瑶从前从来不信命,哪怕她再次醒来,已经到了陌生的地方成了陌生的自己的时候,她也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她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事实上药老也是如此,他整日摆弄各种灵草还不是为了能提高修为,能够续命么?可是他一直没能如愿,如今看到药老终究熬不过岁月的折磨,还是化为尘土了。
听到月姬瑶的话,舞阳心里一阵,赶忙劝导。
“众人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一生都在追求所谓的大道,那是因为我们了解了人生苦短生离死别的痛苦,所以我们不停的告诫自己,再苦再难也要勇往直前。”
大道,却不还没逃掉生死,那与凡人又有何区别?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面临着生死离别?”
月姬瑶觉得生活简直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因为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你会和药老一样寿终正寝,而她们所谓的努力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那一天,连父神最后不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她知道或许是自己思想太偏激了,但是当长缨和伏煜受伤,当药老撒手人寰的时候,她突然开始迷茫了,她不知道这么多年她所追求的大道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如今做的每一件事和每一个想法,又和她的大道有什么关系?
舞阳知道,她有点钻牛角尖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很多人就是这样堕入了魔道,他不想看着她堕入魔道。
他骤然觉得自己来的时机刚刚好,正好可以宽慰她,于是走上前去,这才发现月姬瑶双手握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胸膛中燃烧着一把火一样,却一直隐忍着没有发出来,最后化作一声哀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天地是无所谓自私的,对待万事万物都一样。
我们要靠自己不是么?药老他虽然终年没能筑基,但是他都没有放弃,不是教诲你许多东西么,为的不是你能替他完成他未了的心愿?他给你留下来那么多东西,不是为了做纪念,而是要你能将他的精神传承下去,那样的话,他便一直活着。”
舞阳从来没有说过这些让人动容的话,如果是从前他听别人说都会撇撇嘴,表示恶心,可是现在他说起来似乎顺理成章,没有一点羞涩的感觉。
传承下去,他便一直活着。
这两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碰撞。
“是啊,他终其一生都没有放弃。”月姬瑶记得她刚到的时候,小童告诉她,药老给她留下了手札,那是记录了各种症状的丹方,药老的丹方和旁的不同,许是药老这样的低修为的修士难免会有各种伤痛,所以他的丹方不仅仅是以筑基化身为主,更多的是可以调理身体,还有解毒。
想到解毒,她才想起来,如今长缨和伏煜都在廖町堂等着她。
“别难过,这样他也算减轻了不少痛苦了,我们可以把他葬在碧水寒潭旁边,让他终年看着那里碧水云天可好?”
舞阳说的是瑶郡城一处风景绝佳的风水宝地,许多寿终正寝的修士都可能葬在那里。
“我再送他一程吧。”月姬瑶听见自己低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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