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刘宋来也
徐广老先生年过古稀,眼见新旧交替,虽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再度悲泣,高级咨询官谢晦打趣他说:“徐先生,你这样可是有点过分了吧?”
徐广叹息说:“你是宋国的佐命功臣,我是晋国的遗老,悲欢之情自不相同。”
谢晦刚值而立之年,但跟对了人,选对了路,加上自身才华横溢,已然大权加身,是刘宋的几大红人之一。
刘裕改朝换代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受到乡里舆论抨击的人,一律恢复名誉,使其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行为都是内心在现实中的映射,刘裕此举的出发点,当然是因为自己曾饱受老乡非议,生活异常艰难,所以一旦拥有足够的实力,第一时间改良这种环境,以解救更多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人。
实际上被舆论诬杀的人才,确实很多,民间舆论的威力何其巨大,但同时也很盲目,对当事人的伤害也是很深刻的。
当你的成就不能匹配自身才华时,群众多会投以嘲讽和鄙视,但当你靠自己的才华终于搏得一定成就,原来那帮批判你的人,又都会掉头来加以吹捧。
刘裕对此深有感触,从底层崛起成为一国之君,类似的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不知经历了多少。
虽是出于好心,但其实刘裕也很清楚,这种问题是绝不可能靠一道诏书就能解决的。
能否根除是一方面,是否努力过则是另一方面,刘裕自然无力完全剔除舆论的弊病,但至少努力过了,而只要付出了努力,心里便觉踏实一些。
接下来就到了打扫房子的时候了,旧主人离开,新主人入住,总是有许多改变的。
逊位的东晋恭帝司马德文,被封为零陵王,待遇和西晋初年的曹奂一样,皇后褚灵媛降为王妃。
刘裕还让人在旧秣陵县为司马德文修建了新王宫,并派冠军将军刘遵考,负责周围的防卫工作。
东晋几位名臣的封爵,随着政权的转移也都发生改变,王导的始兴郡公降为华容县公,谢安的庐陵郡公降为柴桑县公,温峤的始安郡公降为荔浦县侯,陶侃的长沙郡公降为醴陵县侯,谢玄的康乐县公降为康乐县侯,而之前参与勤王之战的官员,爵位都不降级,保持原位。
这一举措的目的当然是拉拢名门,取得他们的支持,而且王谢家族里面,其实有许多为刘宋王朝效力,也算是一种勉励了。
安抚工作完成后,刘裕接着追尊已逝父亲刘翘为孝穆皇帝,母亲赵氏为考穆皇后,尊奉继母萧文寿为皇太后,追赠亡妻臧爱亲为敬皇后,擢升最高监察长刘道怜担任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封长沙王,追封宰相刘道规为临川王(因为刘道规无子,让刘道怜的儿子刘义庆继承临川王的爵位),封王太子刘义符为皇太子,皇子桂阳公刘义真为庐陵王,彭城王刘义隆为义都王,刘义康为彭城王,
功臣们当然也都分别进行封赏,特别追封刘穆之为南康郡公,王镇恶为龙阳县侯。
对于原来向东晋称藩的西凉和西秦,刘裕下诏任命李歆为高昌等七郡军区司令长官、征西大将军、酒泉公,任命乞伏炽磐为安西大将军。
新朝建立,最令朝臣们期待的莫过于此了。
到了第二年421年初,朝政格局基本定型,刘裕又特别擢升京畿卫戍总司令、庐陵王刘义真,担任宰相、政府副行政长官,徐羡之担任政府最高行政长官、兼京畿卫戍总司令,立法院总立法长傅亮,担任政府副行政长官。
刘义真可算是刘裕那几个儿子里面最受宠的一个了,之前险些因为掀起三次北伐,之后又有各项重要的任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还不是嫡长子,有此待遇可是非同小可。
也许正是自恃受到父亲的溺爱,刘义真反而不思进取,自甘堕落,无论才识还是德行,都乏善可陈,是个十足的败家子。
其实刘裕的几个儿子都算不上德才兼备,甚至德才兼失,究其原因无非有三:一是基因问题,二是得势太早,三是教育缺失。
基因问题的根源自然在刘裕身上,得势太早的最大问题是骄傲情绪过度高涨,也直接导致身边围满了奸邪宵小,至于教育缺失,当然还是跟刘裕有关,称帝之前只知为称帝做工作,称帝后不久便死掉了,教育子女这种事从来都没当回事,偶尔指派一两个辅佐大臣,效果微乎其微,因为大臣们全都不是几个皇子的对手。
虽然儿子们都不怎么成器,但刘裕的心病并不在这里。
因为出身卑微,其实刘裕一直都有隐忧,唯恐哪天皇位被别人夺了去,他在世还无所谓,万一哪天死掉了,难保朝臣们不拥立司马家的人复位。毕竟他也是60岁的老翁了,死亡近在眼前。
所以在称帝的同时,刘裕已暗中准备屠灭司马家族了,疏远族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码让皇室近亲全都绝户。
司马德文改封零王之后,刘裕把一罐毒酒交给了王府禁卫司令、张邵的哥哥张伟,让他毒死自己的主子,承诺事后后将有厚赐。
张伟胆战心惊地接下这个任务,行至半路就后悔了,叹息说:“毒死君王以求保命,不如一死。”于是真的自饮而亡。
刘裕很不满意,于是又寄希望于司马德文的两个大舅子。
祭祀部长褚秀之和高级咨询官褚淡之,都是司马德文正室褚灵媛的哥哥,早在刘裕称帝之前,司马德文的妃子中有哪个生下儿子,刘裕就让褚秀之兄弟第一时间加以扼杀。
司马德文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恐惧遭到毒手,逊位后就和褚灵媛住在一间房子里,在床前摆个火炉,自己煮饭烧汤,买米买菜都由褚灵媛负责。
看看起来无机可乘,但刘裕何样人物,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办不到的。
本年9月,刘裕让褚淡之与其哥哥、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官褚叔度,前往探视妹妹,出于礼仪,褚灵媛只好到另一间房子去见哥哥,就在她离开的刹那,事先埋伏好的士卒翻墙而入,把毒酒交给司马德文,示意他自杀。
之所以要避开褚灵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顾全自己的口碑,到时候刘裕会加倍安抚褚夫人,用以彰显自己的仁义。
司马德文虽知必死无疑,但拒绝喝酒,解释说:“佛教说自杀而死的人,再世投胎时将不能得到人身。”
士卒们面面相觑,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一拥而上,用被子蒙住了司马德文的头,将其活活闷死。
司马德文享年35岁。
次日一大早刘裕亲率文武百官,在金殿接连祭奠了三天,表示哀悼。
刘裕也由此打破了几百年来的传统,历史上许多人都有通过禅让来篡夺皇位的举动,但从没有人在篡位成功后还要杀了旧君。
好事学起来难比登天,坏事学起来可就简单多了,这一恶习就很好地延续下去,而且刘家人不必再等156年,没多久便重演了类似的悲剧,刘裕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报应来得太快,挡都挡不住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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