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四 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赛

　　还是那辆高姿，还是那个勇夺冠军的人，只是状态不好。好吧，慢悠悠的落在队伍最末位找感觉吧。

　　西西里岛的诺托谷地景色宜人，巴洛克风格的古老建筑随处可见。

　　10分钟前，骑手主集团早已过了拉古萨小镇，就连外卡车队那些实力不济的散兵游勇，也跑得不见踪影。不能因为华冲锋的龟速就置其他队员于不顾，绿波车队的救援车也开走了，留下铁定被关门的华冲锋一人慢慢找感觉。

　　街道两旁的观众早已散去，小镇又恢复往日慵懒闲暇的平静时光。阳光斑驳，独自徜徉在古意幽幽、繁花似锦的老旧街道上，华冲锋心里自是说不出的平静。

　　他晃晃悠悠的，来到一处篱笆墙外。篱笆墙有一人多高，边角修得方方正正，绿叶初长，间或点缀了一些星星点点的花儿。

　　唰唰……篱笆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没等华冲锋醒悟，一个黑白相间的皮球擦着枝条飞了出来。不偏不倚，飞行轨迹正好与华冲锋的前进路线重合。他紧蹬一脚，估摸着够得到了，便伸出长胳膊一捞，稳稳地把皮球抓下来。

　　篱笆墙内腾地拱出一个男人，他挥着戴了手套的手，叽里咕噜朝这边喊着什么。华冲锋会意，也不说话，随手这么一扔，把皮球掷还给那人。就这么一下，无论力度还是方向，拿捏得恰到好处妙到颠毫，接不住比接住还难。

　　那人一怔，随即还以一个职业性的微笑，挥挥手消失了。隔着篱笆看不清里面在干啥，但隐隐传来的喊叫声，说明里面的人还不少。

　　也许正进行一场乡村足球友谊赛——华冲锋这样想着。他慢悠悠地踩着车，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这个与世无争的西西里小镇。

　　没来得及完全走出篱笆墙的绿荫，忽闻后面有人用听不懂的话嚷嚷着什么。华冲锋转头一看，刚才那人和一个胸前挂着哨子的中年人正朝这边频频招手。可是除了他，前后左右都没有人啊？

　　是叫我吗？华冲锋指着他的鼻子，一脸茫然。

　　中年人点头，加快招手的频率。华冲锋楞了楞，还是转过车头骑了过去。

　　“*@&*#……”

　　华冲锋听不懂，他摇头摊手，意思是您就别费那个劲，让我们一起来扮哑巴吧。中年人笑容可掬，嘴里继续叨叨着难懂的语言，一点也不为自己不会讲华语而害臊。见对方一意孤行，华冲锋火了，他指着耳朵说了几句华语，直听得对方戛然而止。

　　这下子好了，整个世界安静了。

　　还是手套男人机灵点，他跑出来，殷勤地接过高姿自行车在前面开道，让华冲锋不得不改变线路，看他准备搞什么飞机。

　　越过篱笆一看，里面好大一块空地，两个标准的足球场并排而立，更远处的几株大树底下，有一栋两层楼和几间屋顶被刷成黑白相间图案的小房子。

　　在其中一块足球场上，一群身穿红马甲的正在和另一群穿蓝马甲的打对抗赛，只是奇怪得很，明明场边还有几个家伙游手好闲着，两个大门前却无人把守。

　　中年人学乖了，再不叽里呱啦的说鸟语，而是代之以与哑语老师有得一比的更丰富肢体语言，让华冲锋留下来帮他守门。

　　纳尼？华冲锋心说即便是乡村级的比赛，你们也太不严肃了，怎么随随便便就拉个人来凑数？输球了还好说，万一一不小心赢了对手，人家会放过你们？

　　华冲锋有心不帮忙，奈何南欧人的热情叫他吃不消，又是拍肩膀又是陪笑脸，看这架势，如果不帮这个忙，指不定人家会当场自杀几个来谢罪。

　　好吧好吧，我这人的最大缺点就是心软，见不到别人受委屈。想当初要不是助人为乐，孙邦孙老爷子的一世英名兴许就毁在Mr.将等人手中。行！不就是一场乡村联赛吗？只要你们不怕输球，难道我还会认怂？

　　华冲锋摘掉头盔，连骑行服都懒得换，从中年人手中接过手套就准备上场。

　　等一下！

　　中年人取来一件花花绿绿的上衣，比划着，坚持让他换衣服。华冲锋来了脾气，他把手一抱，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哥坚持不换，不服气你就重新找人。

　　好吧，算你狠行了，开战。

　　一个刚刚参加大环赛、并且侥幸拿到过赛段冠军的选手，不好好骑车找感觉，却跑到乡下来当哪门子的守门员，想想也是醉了。

　　球赛开始，华冲锋才发现自己错了。

　　哨声响起，场边那几个无所事事的家伙一拥而上，当主裁的、当助裁的，全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弄到最后，反倒是胸前挂哨子的中年人啥事不干，成了唯一的观众。

　　中年人比划着，让华冲锋给红队当守门员。

　　“不大对劲？”中圈开球伊始，逐渐适应了环境的华冲锋却在开小差。“就算是最低等级的乡村联赛，也得有人出来当拉拉队不是？而且，篱笆墙的几个角落拴着些大狼狗干嘛用？是害怕观众闯进来吗？”

　　正胡思乱想，经过开场的纠缠，蓝马甲们组织了一次像样的攻势，三传两倒，皮球已经交到右边路高速插上的马尾辫。马尾辫哥脚下功夫娴熟，和队友打了一个二过一，摆脱了红马甲的人盯人纠缠，重新拿球继续朝底线趟去。

　　马尾辫畅行无阻，红队阵中立刻冒出一个剃成光头的黑哥们，斜刺刺冲上来，准备协防马尾辫。

　　真是有钱没处花，连乡村联赛都请黑人外援？咦，不对，这长相丑陋的马尾辫还有黑哥们，咋就这么眼熟？我应该是在哪里看见过他？

　　华冲锋倚着立柱犯着嘀咕，一眨眼，马尾辫已经来到底线前面。嗖的一下，这个沉底传中球来得又快又平，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到小禁区前面。所谓球到人到，皮球距离地面尚有两三米高度，一个身材高挑的蓝马甲，已经抢到本方防守队员的身后。

　　两个红马甲慌忙回来灭火，一人拽人家的马甲，另一人绕高个球员的身前预备争顶头球。可惜高个球员的力量惊人，落点判断得又准确，他先甩开拽衣服的那个，接着又是一个乖巧的绕步，再次抢到皮球的下落点前面。拼抢中，他双手化作一对翅膀，避免对手再次抢占先机。接着，胸部停球，张完弓搭完箭，抬腿就是一脚怒射。

　　射门前，除了门线前的华冲锋，连一个后卫也没有。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空的大门，射不进比射进的难度高多了。

　　嘀嘀嘀，哨子响起，但是哨声显然晚了半拍，高个球员的大长腿已经抡出去。他用左脚外脚背搓了一记弧线强烈的反弹球，直挂球门的右上角而去。

　　两个防守队员呆了一呆，因为他们谁也想不到，更喜欢用右脚的“奉先”，居然不按套路出牌，用他那很少射门的左脚，弹出这记线路怪异的射门，只为戏耍本方好不容易才“哄骗”来的门将——华冲锋。所以，俩后卫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你这家伙不是欺负小孩吗？

　　可能球的线路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个招牌式的“蝎子前摆尾”就会进门——中年人一见高个球员做出动作，便知道这厮必定使坏。

　　事实上也是，这样刁钻的球，即便球门前站着的是老大，同样也接不住。

　　高个球员完成射门动作，看也不看就往回走，转身的同时朝防守队员俏皮地挤了挤眼皮，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没用的，这小子保准连球皮都碰不到”。

　　第一步没落地，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回响，同时，防守队员高高举起双手，脸上先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就是一阵鼓掌欢呼。显然，掌声不是给射门者、而是给守门员的。

　　高个连忙转身——只见这小子侧身躺在球门线上，右腿高高抬着还来不及放下，身后的网里似乎什么都没有，那只射出的皮球跑哪去了……小子以手指天什么意思？

　　啊？莫非……高个儿正想仰头，咚，他的脑袋被天上的落物砸了一下——是那只该死的皮球？！！

　　“哈哈哈，兹拉坦啊兹拉坦，你被自己的球砸着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瘦高个捧腹大笑，笑声随即引爆全场，在场地各处络绎不绝。

　　等等，华冲锋迅速从草皮上爬起来，走到高个面前仔细端详：“你……你该不就是伊布、伊布拉西莫维奇本人吧？”

　　语言不通，但听到“兹拉坦”这名字，再和长相这么一结合，华冲锋如梦方醒：天哪，我究竟干了些什么？这是在和谁在一块草坪上踢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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