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请叫我教练杀手

　　“别动、先别动，去看看机器人身上的读数。”宗方忍痛，玩了这么多年的拳击，他最清楚首先应该做什么。

　　“斗战Ⅱ号”在一代机器人的基础上做了很大改进，更拟人更灵敏，而且加装了数字感应系统，能准确读出机体受击打的数据。

　　喂！老头！你没被打傻吧？是华冲锋干的，你拉机器人来当什么背锅侠？

　　李杰有点懵，欲言又止。华冲锋也是，弄不懂宗方的灰机准备飞往何方。

　　“你傻啊？我的意思是让你看看小华留在机器人身上的数据！”宗方几乎吼起来，不过才吼出几个字，声音立刻轻柔下来。

　　痛！吸口气都他娘的痛！肋骨八成出事了。

　　“好、好的，”李杰又赶紧回跑，“1类击打平均值是63公斤，2类击打平均值是96公斤，3类击打平均值是162公斤，4类击打平均值是204公斤，5类打击平均值是189公斤。”

　　1类击打刺拳，2类击打是直拳，3类击打是勾拳，4类击打是摆拳，5类打击是组合拳。出拳动作是由手臂击打、躯干扭转、腰腹晃摆和下肢登伸这一系列环节组合而成，就算是同一个运动员，动态实时数据差异很大而且不好精准测定。

　　原有的测量方式是在运动员手臂植入感应芯片，但因身体伤害和正常影响发挥，运动员有抵触情绪。“斗战Ⅱ号”的面世，接近完美地解决这个难题。只是机器人造价昂贵，并且还有一些小瑕疵需要完善，所以短时间内无法普及到各队。

　　“哎呀，的确是我太大意。”感觉到吸气都不顺畅，宗方几乎肯定，肋骨已断。

　　“宗导，您没事吧？”华冲锋扔掉拳套，满脸愧疚地扶着宗方。

　　宗方试着走几步：“好小子，真有你的！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啊？是不是憋着劲揍我……哈哈……唉哟妈的！上点年纪就经不起折腾了。”

　　完了，王一哲的那一页还没翻过去，现在又活生生干翻亲生的教练？传出去人家该怎么想：躲开点，教练杀手来了！

　　送到医院一检查，发现总共有三根肋骨骨折了。华冲锋很不安，李杰也是很不安，宗方更是很不安。华冲锋认为是自己失手，李杰认为是自己没有提前告诉数据、提醒宗方不要大意，宗方则认为是华冲锋的竞技状态起伏太大、自己有没有完全尽到教练的责任。

　　这个锅，只能由星神老儿和木木老师他俩去背。

　　宗方很不容易下个决心，利用学院放假前的短暂时间，准备好好调教一番华冲锋。关键这事儿还不能外传——宗大教练给弟子陪练被打断了肋骨！哪个宗教练？还有哪个？就是俺们学院牛逼轰轰的拳击队总教练啊！

　　“不怪你，主要是我思想开小差了。”为给华冲锋减压，宗方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要思想高度集中，别说宗方，就算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其他人，也绝无可能三拳就被打断肋骨。

　　李杰：“宗指，有人问，就说是和机器人对练时受的伤，这样可能好一点。”

　　宗方点点头：“回去多练习，在技术动作上严格要求，尤其像勾拳、摆拳的后手拳，幅度不要太大……当然，对于正确的出拳，一千个人可能有千种答案，哪一种更省力、效果更好，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对了，这个机器人可比上一个先进多了，左右手拳的力量、速度，包括都可以根据要求任意调整，而且，保证你打不断它的肋骨。”

　　“双训体系”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始，就匆匆结束。

　　关键时候，还得靠李杰这个没有教练证的“二把刀”。华冲锋也是倒霉催的，留下宗方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少挨一半揍。这下可好，刚适应了“斗战Ⅰ号”的机械拳头，又来了更厉害的2.0版本，真正打得他找不到北。

　　打跑了宗方，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二代产品设计比较人性化，所有运动数据都可以任意变大变小。坏消息是华冲锋不愿调整出厂参数，坚决要和“斗战Ⅱ号”斗智斗勇。

　　三天下来，往日的情景仿佛再现，额头上、鼻子上、嘴角上青紫红各色绽放，上台表演折子戏估计都用不着化妆。当然，华冲锋绝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从顶楼移到二楼的“斗战Ⅰ号”，全归侯震免费使用，用以表彰他的果阿双飞七日游……

　　没了于鹏这匹害群之马的闹腾，麻吉甲温等人成不了气候；加之时近年末，远离家人、辛苦训练半年的学员们也陆陆续续回家，学院内部一下子清静许多。

　　算上去椰城参赛的时间，华冲锋已有近一个月没有陈贝儿的消息，她到国外学习的时间不知道是否结束了。这天下午结束训练后，华冲锋决定过去打探一下。骑着别人的破旧自行车，在路人目瞪口呆的目光里，华冲锋飞驰电掣势不可挡，大有环法赛最后几公里争夺黄点衫的架势。

　　这个时候，别说各种体训中心，连小学中学大学都陆陆续续放寒假了，现在去找人，可能有点悬。

　　去到艺体青训中心那边一看，真算得上门庭冷落鞍马稀了，别说青春活泼的少女，就连守门的大爷也像老了十好几岁，关上门懒洋洋地躲在里面打瞌睡。

　　“大爷我进去找个人。”

　　“找谁啊？女孩儿们大都放假回家了，现在里面只剩下些家住得远的了。”老头有气无力地。

　　华冲锋不肯罢休，随便编个理由混了进去。

　　国家级的单位就是不一样，无论行人的道路两旁的建筑，还是绿地规划环境布局，明显比立夫学院高上两个档次。沿路的宣传栏上贴着过时的海报，内容不外是专家讲座、心灵鸡汤之类的，如果不仔细看海报末端的“三期学员班”、“带操教练组”，会以为来到某个大学校园。

　　华冲锋只知道陈贝儿是“英蓓计划”二期学员班的，可连陈贝儿的宿舍在几栋几楼、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他慢悠悠蹬着踏板，围着五六幢外观相似的宿舍楼溜了几圈，总算见到一个活人——

　　“同学……请问，你知道“英蓓”二期学员班在哪里不？”

　　“宿舍还是教室？”这是一个一张嘴说话，眼睛就变得弯弯的女孩儿。“我也是二期的，你想打听谁啊？”

　　太好了。

　　“陈贝儿知道吧？应该也是二期学员班的？”

　　“贝儿啊？她回家了，不来了……”女孩说到一半，抬起头细细打量起华冲锋。“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隔壁学院的……对了，打架……不，打拳打得特别好的那个、那个什么冲锋吗？”

　　“不来了？”华冲锋一片空白，女孩儿后面几句话他压根没听进去。“怎么会不来了？她是多久走的？她不是出国去了吗？”

　　“出国？出什么国？”女孩儿面部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可立即明白过来。“贝儿走之前就住在我隔壁寝室，幸亏你遇见的是我……她压根就不是出国。”

　　陈贝儿是二十多天前离开的，细算下来，就是华冲锋南飞椰城的那一天。据说，她中途“辍学”的原因只有一个，家里逼婚，给她安排了好结婚对象。

　　“贝儿家不缺钱，家里的父母心疼她，而且离家又远，为了彻底打消她学习体操的念头，早早地给她物色了一个未来的丈夫。”

　　特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替儿女着急包办婚姻的家长！再说，陈贝儿才多大？就不怕被人举报童婚？

　　华冲锋倒着自行车后轮的链子，半天答不上话。弯眼睛女孩儿反倒急了，连问他要不要贝儿的联系方式。

　　没必要了，华冲锋摇摇头，谢了一声低头猛蹬脚踏板。

　　“米国的当选总统被称为‘新法西斯’、法兰西遭遇恐怖袭击、大不列颠尼亚退出欧盟已成定局……”看门大爷戴着老花镜，像孩子识字一样念着报纸上的大标题。突然，只觉眼角一花，似乎有个影子从门口晃过，再站起来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从国家艺体青训中心到立夫学院，两处的曲线距离大概5公里，沿路是一水儿的柏油路面。由于车流量大，在这段路限速60公里，再高档的跑车也得放下身段，与嘎吱作响的破车作伴……

　　那是啥？窗外有一辆自行车……居然与我们并排而行！

　　骑车人是一高个子，套着个帽子蹬得飞快，照这速度，随时有超过这辆限量版的劳斯莱斯金幻影的可能。但是，此时外面北风刮得像刀子割似的，这小子就不冷？

　　华冲锋使劲踩着踏板，感觉自己将一身蛮力全部发泄在上面。国家百米青年纪录保持者的爆发力、拉杰夫金杯国际拳击邀请赛75公斤级亚军的协调性，在这一刻发挥作用了。在这样双重作用力的压迫下，这辆老旧的自行车焕发出赛车一样的魔性，车轱辘正面的每平方厘米胶皮，平均只与地面接触0.005秒的时间。

　　在飞驰中，华冲锋突然非常想念在乡下的爷爷，不知他老人家还好不好？寄给他的钱是否都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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