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永恒之剑，斩月（下）
山脚下，君士坦丁神情平静，不过手掌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龙骑士的血脉，可以让他们获得属于远古巨龙的力量，成为远远凌驾于凡人的存在。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位觉醒的龙脉者，都是一头真正的战争巨兽。
罗兰能在龙化状态下的考尔菲德手中生还吗？
哪怕是君士坦丁，也找不到准确的答案，毕竟他也没有面对顶尖龙脉者的经验，缺乏相关的情报。
那只光芒构成的银龙羽翼张开，从夜空深处飞下，如同银色的流星一样，落在考尔菲德身上，和龙骑士的身躯融合在一起。
尖锐的破裂声从考尔菲德体内发出，侯爵身上的外衣被撕裂成无数布片，闪着银色光泽的鳞片从他身上长了出来，全身的骨骼噼啪作响，个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
考尔菲德的双眸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银色，如同两块凝固的银色琥珀。
山风呼啸，考尔菲德一掌拍向罗兰，伴随着他的出手，一道道银色电弧在夜空中舞动，如同月色下无数闪亮的流苏。
【雷霆龙爪】
罗兰手中金色光焰大盛，火焰长剑暴涨至三米开外，巨剑斩向考尔菲德的龙爪。
龙爪握住了火焰巨剑，圣焰不住灼烧着龙鳞，阵阵滚烫的热风拂到考尔菲德面前，将侯爵那张漠然的脸照耀地无比清晰。
考尔菲德五指发力，狂暴的电弧搅碎了火焰，龙爪紧接着狠狠扫向罗兰，后者用魔力凝聚出一面光盾拦在龙爪前。
光芒绽放，罗兰面色苍白，身形倒退，笼罩全身的圣光骤然黯淡，考尔菲德的这一掌不仅破解了他身上的数个防御神术，还将魔力凝聚成的圣光护铠轰得粉碎。
以防御力著称的圣骑士，在龙骑士面前依然显得不堪一击。
考尔菲德不依不饶，身影猛然虚化，成片银色残像在身后浮现，而他的本体却出现在罗兰面前，眨眼间，【月痕】划出无数银芒。
龙化状态下的考尔菲德，速度比起最顶尖的赏金猎人都毫不逊色。
罗兰半跪于地，手掌按在地面上，无数金色神文漂浮在头顶，磅礴的神圣力量发出，形成一个金色的光罩将罗兰保护在当中。
【天之佑】。
这是罗兰最强大的防御法术，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神术使用期间无法移动。
银色剑芒斩在金色护罩上，发出轰然声响，虽然每一剑斩落都会让圣光护罩剧烈颤动，溅落无数金色光点，但却始终无法击破【天之佑】的防护。
考尔菲德银眸中闪过一丝寒光，“这种程度的神术就想抵挡银龙之力？太天真了，换了你们光明教会的教宗来还差不多。”
考尔菲德深吸一口气，狂风涌起，吹动他的银发不住飘舞。
一团银色的烈焰在他身前浮现，火焰借助风势逐渐膨胀，最终变成一枚直径五米的巨大火球，火焰波动掠过山峰，山顶的岩石纷纷燃起银色的火焰，火焰粘稠无比。
从半山往上望去，整个山顶仿佛燃烧了起来，浸没在银色烈焰之中。
这股包含血脉之力的火焰，是高阶龙脉者最可怕的能力之一---【龙息】
考尔菲德手一挥，龙息形成的火焰之球砸向罗兰，烈焰浇在光壁上，强横霸道的银龙血脉之力开始侵蚀神圣力量筑成的防壁。
罗兰面色一变，发现支撑着神圣护罩运转的符文居然像风中的烛火般纷纷熄灭，心下暗道不好。
考尔菲德的龙爪如同撕开一块奶油般，将【天之佑】的防壁生生扯开。
罗兰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节奏变幻极快的决斗中，根本不会等对方完成攻击后再随机应变。
所以，罗兰采取了强攻的方式。
当身体恢复行动后，罗兰毫不犹豫地发动抢攻，化指为剑，一道苍白色的剑气直刺考尔菲德面门。
神圣剑式---【苍白的正义】
面对神圣剑式中单体威力最大的招式，考尔菲德却丝毫不退，身体偏了偏，用龙化后的身躯抗下了罗兰的剑气，利爪反拍，将罗兰接踵而至的第二剑轰碎成夜风中的琉璃。
轻松化解罗兰蓄势已久的两剑，龙骑士冷冷地一拳猛地砸出，落在罗兰胸口上，将罗兰轰飞出去。
罗兰发出一声闷哼，整个身体嵌进了山壁中，烟尘四起。
在考尔菲德的龙拳下，圣域级别的魔力护铠和一张纸片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罗兰艰难地从烟尘中缓步走出，唇边鲜血流淌，看上去有些凄惨，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
意识到自己无法躲开考尔菲德的致命一拳的片刻，罗兰本能地动用了自己的全部手段来防御。
无数圣光在周身闪耀，【圣愈术】、【祝福术】、【高阶治疗】、【庇护之光】四个神术效果迅速加持在身上，速度之快足以让一位主教级的神术师都为之惊叹。
正常情况下，这四个神术的力量可以将任何一个普通人瞬间从重伤状态上拉回到近乎痊愈。
可是，在龙骑士碾压般的力量面前，这四个神术仅仅只够让罗兰勉强站起来，走到考尔菲德面前。
换做一般的圣域强者，承受了考尔菲德刚才那一击，估计早已经阵亡了，最好的结果也是重伤不起。
“还想垂死挣扎么？”
考尔菲德看着罗兰，冰冷的银色龙瞳仿佛能洞穿罗兰的身体，用戏谑的口吻说道：“你胸口的肋骨已经断了两根，内脏也开始出血，而且，和我战斗了这么久，你的魔力还足够让你用几次治疗术？两次，还是三次？”
罗兰痛苦地咳嗽了两声，没有回答考尔菲德的问题，因为君士坦丁的声音借助灵魂契约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恼火：“你想死啊？”
作为和罗兰签订了灵魂契约的法师，君士坦丁能感知到罗兰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妙
“差一点，还没到那个地步。”
“对手是考尔菲德这种老变态，你打不打得过他，自己心里就没点逼数？”
君士坦丁毫不客气地说，“说了多少次，打不过就跑，大不了等会我们一起群殴他，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从哪再找一个圣域级别的扈从？”
罗兰抹掉唇边的血，“我想试试。”
感受到君士坦丁快要爆发的怒意，罗兰苦笑一声，“很抱歉，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再逃避了，毕竟，这是属于我的战斗。”
君士坦丁沉默了，他知道罗兰的过去，也了解罗兰内心深处的阴影，战胜不了这个阴影，他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前进，
短暂的沉默后，君士坦丁淡淡道：“随你的便，但是，给我赢。”
“除了你，我这辈子好像还没有输给过谁。”罗兰笑了笑，“放心。”
“构思好遗言了吗？”考尔菲德淡漠地道，龙爪举起，掌心处，银焰再度出现。
龙脉者掌握的龙息不仅威力巨大，还附带各种特殊效果，而银龙血脉持有者发出的龙息，最可怕的特性在于可以穿透大多数防护性的魔法和神术，这意味着，普通的魔法师在考尔菲德面前和裸体几乎没有区别。
让考尔菲德感到诧异的是，面前的罗兰居然挺直了腰。
他的体内似乎涌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原本在重伤下有些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而且变得更加锋利有神。
这是灵魂契约的作用。
灵魂契约和别的契约最大的不同点在于，灵魂契约不仅是一种更强大的约束手段，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成为一种极强的助力。
如果签订灵魂契约的双方心意相通，目标一致，那么灵魂契约者的命令就不再是一种束缚，而是成为作用于立誓者精神深处的巨大力量。
君士坦丁的那句“给我赢”是通过灵魂契约建立的精神连接下达的，理所当然被契约理解成了一种命令，传递到罗兰内心深处，调动了圣骑士体内的潜能，并强化着他对胜利的渴望。
璀璨的金色火焰在罗兰脚下升起，温暖的光流从罗兰体内涌出，快速修复着先前的伤势。
考尔菲德目光里的温度降至冰点，从罗兰身上涌出的魔力气息不仅没有衰弱，而且还匪夷所思地提升着。
灵魂契约的恐怖力量，正一点点地强化着罗兰的身体和意志，将他推向圣域境界的深处。
从罗兰体内涌出的圣光简直无可阻挡，澎湃的金光直冲天穹，让月光也为之失色。
庞大的魔力震动着整座主峰，令山下的人们为之色变。
身为黑暗生物的博尔赫兹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罗兰发出的神圣气息实在过于强烈，让他有些难受。
一旁的狼人酋长不安地低吼了几句。
自今夜起，考尔菲德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凝重的表情。
出现在罗兰身上的力量增幅实在是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就是考尔菲德自己，在实力处于巅峰期时释放出的魔力气息也不过这般。
“这家伙是不是吃了教宗送给你的什么魔法药剂？”卡莲娜狐疑地望着君士坦丁。“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恐怖？”
君士坦丁翻了个白眼，“要是你知道谁手上有这种魔法药剂，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山顶上，考尔菲德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区区一介凡人，就想撼动巨龙？简直可笑。”
考尔菲德并非自大，对于龙脉者来说，击败魔力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并不罕见，而且血脉觉醒之后，强化的不仅是魔力，还有防御力、魔法抗性、速度、反应等一系列能力。
龙化后的考尔菲德实力仍然在罗兰之上，对于他来说，只要在龙化状态持续时间内击败罗兰就可以了。
而且，即便有灵魂契约的增幅，双方在战斗意识、经验层面上的差距仍然是无法抹平的。
两人同时出手。
轰！
强大的力量波动将笼罩山峰的云海荡涤一空。
这是一轮毫无花俏的对攻，罗兰这次没有选择避其锋芒，甚至没有花费时间去凝聚魔力武器，而是将力量全部集中在拳上，极其强硬的迈步，正面迎上考尔菲德电光四射的龙爪。
在龙化考尔菲德的力量和经验面前，任何技巧、战术都没有意义，用硬碰硬的方式战斗反而是成本最低的，所以在挥出这一拳的时候，罗兰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力量波动消散后，罗兰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身上缭绕着淡淡的电芒和银焰。
而考尔菲德寸步未动。
虽然场面上，圣骑士依旧处于下风，不过跟刚才直接被碾压到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情况相比，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
用神圣力量将身上的电火驱散，罗兰再度扑上，全身都包裹在金色圣焰当中，一圈金色的神圣光环在他身上律动着。
考尔菲德冷哼一声，将【月痕】丢到一边，在这种层次的交锋中，传奇武器的效果已经不大，空出一只手在近身肉搏中更为有利
又是一**风骤雨般的交手，两道耀眼的流光在天边追逐、碰撞….
数分钟后，两人站在一片狼藉的山顶上。
整个峰顶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面，到处布满了龟裂和碎石。
罗兰面色苍白，显然魔力消耗极为巨大，而考尔菲德除了鳞片上的光泽黯淡了许多以外，居然没什么伤势。
罗兰晃了晃有些发酸的手臂，“好像，还是不行。”
考尔菲德漠然地道：“就算再打一千次，你也还是赢不了我的，人类的身体太脆弱，就算成为圣域后也是一样，无法和上古巨龙相比。”
罗兰承认考尔菲德的说法，这一点在刚才的交锋已经完全体现了出来，双方的差距并不在魔力和境界上，而是在身体机能上。
罗兰需要把魔力作用在全身上下，才能防御龙骑士的攻击，但拥有龙鳞保护的考尔菲德则无需顾忌，只需要放心大胆地把魔力用于攻击即可，根本不用考虑自保的问题。
这是人类和巨龙两个种族的先天差距，无法改变。
“尼伯龙根和查理曼同样是人类，可他们就曾经击败过上古巨龙。”罗兰说道。
“先皇陛下的确做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是人类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存在之一，但你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吗？”考尔菲德嘲讽道。
罗兰沉默了一会，“我做不到，但是，史诗英雄并不只有尼伯龙根而已。”
罗兰的手握住了身旁的剑柄。
考尔菲德挑了挑眉，目光里嘲讽的意味愈发浓烈。
考尔菲德先前不是没有注意到罗兰身旁的十字剑，只是罗兰一直都没有使用，所以考尔菲德也没有太当回事，只认为是一把用来装饰的寻常佩剑。
何况，传奇以下的武器，根本不可能对自己带来什么伤害。
就算是传奇武器，能威胁到考尔菲德的，也只有寥寥几把而已，而那几把显然都不可能出现在罗兰手上。
所以，这个时候拔出剑来，又有什么用呢？
“去死吧！”
考尔菲德已经不想再浪费时间了，龙脉气息悉数喷发，身上的龙鳞折射出无比凛冽冷酷的银芒。
龙骑士抬起了手，伸向高空，像是要把月亮扯落一般，月光下，他的身体无比高大，如同耸立的银色巨塔。
前所未有的澎湃烈焰在他手中出现，化为点亮群峰的银色烈日，从山脚下望去，银色的火焰一点点灼烧蚕食着月亮的边缘，像是月食降临一样。
罗兰低垂着头，专注而缓慢地将腰间的十字剑一点点拔出，神态谦卑而虔诚，如同朝圣。
十字剑终于出鞘。
没有天地色变，没有狂风呼啸，没有山崩地裂，这些俗世之人想象中的画面都没有出现，山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因为一切都静了下来。
在罗兰眼中，万物都变得无比缓慢，唯有手中圣十字剑的光亮以亘古不变的速度流淌着，诉说着那个亘古不变的至理：天地间，光明永恒。
这里的光明，不是指光辉之主，而是一切的光明。
圣光、日光、月光、星光…都是光。
罗兰内心忽然敞亮：原来光就是光，无需更多的意义。
这把剑上寄宿的是最纯粹的光明，所以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属性。
唯有如此，方能永恒。
伴随着利剑拔出，罗兰身上的所有神圣气息都完全敛没，变得无比平和
不是消失，而是以另一种形式积蓄在体内，并逐渐融入剑中。
考尔菲德感到几分不对劲，罗兰身上的强大圣力似乎消失了，可是给他的感觉却更加危险。
罗兰抬起了头，跨步而出，平静地挥剑，用的是最朴实的一记劈斩，如同一个刚学会用剑的学徒一样。
考尔菲德暴喝一声，龙息喷涌而出，吞没整个山顶。
罗兰的剑斩开了龙焰，可以焚烧万物的龙息在十字剑面前，如同触碰到礁石的潮水般绕道而行。
一点白光如银河坠地，在考尔菲德的银瞳中快速放大。
在这道飞驰而来的剑芒中，考尔菲德只读到了一个词：永恒。
【杜兰达尔】的剑锋劈开了坚不可摧的银龙鳞片，在考尔菲德的上半身撕开一道裂口，银色的血如瀑布般喷溅。
罗兰后退数步，利剑一抖，银龙之血斜斜洒在地面上，如同滚动的银色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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