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定局初成

　　怀带着满腔无力正要退出去的沈凌泽，却被皇帝一声“三郎”叫住。

　　他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这是他成人后，皇帝第一次这样唤他，少时读书习武，吃住一处，皇帝总是一口一个“三郎”的叫他，那是对儿子的亲昵和爱护，自他成人便再没有见过这样的温情。

　　他站住了脚回身看皇帝，却发现皇帝噙着温和慈爱的笑在看着他，同他说了句：“这是父皇最后为你上的一课，为君者当断则断，要想江山社稷在手，就要学着心狠手辣。父皇是这样对你大哥，将来你也少不得要为你的儿孙们谋划至此。”

　　这句话他听懂了，将来他登基称帝，长子不是中宫嫡出，那么这样的夺嫡之争还会再一次发生，谁都无可避免，除非……想着他倏尔笑了，同皇帝俯身一礼：“儿臣日后会记得，长子嫡出，绝不容许妃嫔妾室先育长子。”

　　听他这么说，皇帝已不好再去训斥他，却仍旧噙着那抹笑告诉他：“若是有人怀上身孕，那你就要狠心的送那孩子上路，说到底你仍旧要如此。所以朕才刚吩咐过你，好好看顾王妃的胎，若这一胎是男孩儿，那将来他就是你的嫡长子了……”

　　这句话让沈凌泽感到十分的窝心，他心爱的女人会生下他的嫡长子，将来太子之位少了这许多争抢，他的江山会交付到他最心爱的儿子手中。这一切似乎都是那样的美好，如此想着，勤政殿中一番谈话带来的阴霾就被驱散了一大半。

　　沈凌泽离开的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落了山，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闲散，可他心里却是十分的清楚，再过不久，最多七日，沈凌溪就永远也看不到新一轮的旭日东升了，皇帝为他摆的这副死局，无人能解。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皇帝御笔朱批，一道册立景王凌泽为太子的旨意发下去，朝堂上竟无一人反对。

　　面对这样的情景，沈凌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今日所得到的一切，纵然与自己二十二年来的努力分不开，可最最要紧的，还是宝座上的人一路来替自己操心谋划，故而接旨的时候，他伏在地上对着皇帝深深地磕了个头，再起身却是无话。

　　下了朝要出宫的时候却被沈凌溪拦了下来，迎面打来的拳头有些突然，却也是沈凌泽自己不愿躲开，想到这个比自己年长些的大哥再过几日就会因为自己而与世长辞，他心里说不难过和愧疚都是假的。纵然长久以来他们都站在对立的两边，可血缘至亲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散朝下来的百官们瞧见沈凌溪朝着刚得册封的太子面门上一拳挥去，哪个不心惊胆战？虽说皇帝还没设宴为太子加封，可圣旨已发冠服已放，沈凌泽的身份早已经贵不可言。而今一个失了势的王爷敢对着他动手，简直是不要命了。

　　所以有几个胆子略大些的疾走上前一把就拽住了沈凌溪，他们可不管什么定王不定王的，只知道挨打的这个那是未来的皇帝，拦住，就对了。

　　却不想沈凌泽眉头一拧瞪了左右二人一眼，让他们松开了手，定睛横了沈凌溪一回：“这一拳你为什么打，孤心里有数，所以不同你计较。可你要记住，从今日起孤就是当朝太子，你要心存十二万分的恭敬，懂了吗？”

　　沈凌溪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左右一松开他他便又要招呼上来，却被沈凌泽一个旋身躲开了去，他心里不服气对着沈凌泽就啐了一口跟着说道：“你既然清楚，还敢堂而皇之在本王面前一口一个‘孤’的自称着，将来下了黄泉，你打算怎么去见……”

　　“住口！”沈凌泽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再这么闹下去岂不是要把孙妃的死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儿捅出来吗？倒时候皇帝颜面何存？为了儿子们的争斗，给相伴数十载的妃子灌了毒，说出来就是一辈子的污点。而他深知自己的父皇，一代明君绝不容许自己的一生有任何污点，所以一旦揭穿，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他一声住口呵的声音极高，也颇有威严，唬的沈凌溪愣了愣，才要再扑过去同他厮打，身后勤政殿的内侍已经疾步赶了过来：“定王且留步，皇上传召您让您即刻往勤政殿去呢！”

　　此一番沈凌溪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随着内侍一路离开，沈凌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变了变，终究没说什么。

　　身后沈凌澈摇着一把扇子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边儿来，虽然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眼底明显已经没了笑意，显然路逍遥的死让他开心不起来。

　　待他在沈凌泽身边站定，看仔细了他脸上的伤，才拧着眉头照着沈凌溪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凭他如今也敢跟你动手。也就是你肚量大不跟他计较，要换做是我保管打回去。”

　　沈凌泽看着这个已经同以往大不相同的弟弟，没由来的一阵心疼。认真算起来，路逍遥在跟随路大人从军之前还做过沈凌澈几年的伴读，他们两个是打小相识交情不错的，这一年多以来更是共患难，而今路逍遥竟然就这么去了，他心里难过，沈凌泽都知道。故而打着笑想安慰他几句：“你也不必太郁结于胸，我听你皇嫂说，叶清仪已经僻出一个清静的院子，每天为他诵经祈祷……”

　　提起来路逍遥的死，沈凌澈还是没有多大的心胸可以释怀，扯了抹苦笑拍了拍自家哥哥肩头：“原本还说好等一切都成定局，他做东我们一起去春秋楼好好喝上一回，而今倒是定局已成，他却走了……”

　　沈凌泽心里把那句定局已成念叨了一回，安抚似的拍了拍沈凌澈，思忖了一回往他跟前又近了两步，压低了声儿说道：“我的定局已成，老大的死局却刚刚开始。逍遥的事情早晚还的看开些，你得空去路府上下帮衬帮衬，知道了吗？”

　　沈凌澈心头一惊却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只是自己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叫做，老大的死局却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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