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101章 都是贱人的错!
周更僵硬地皱起眉。
“大人怎么忽然问这……”他敷衍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睁开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县令给强势打断。
“周更家里头,有个七十岁的老娘。”
县令声音幽幽:“早些年独自拉扯孩子,没日没夜的给人做绣活,孩子是养活大了,可眼睛也熬瞎了。”
“几年前,周更老娘还能模模糊糊的瞧见个影儿,后来倒是彻底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更’脸色略微沉了一些。
“老人家这辈子过的苦啊,命苦,心也估计也苦。”
“幼时丧母,没几年,爹也过身了,倒是摊上个好后娘,安安生生的长大及笄之龄,给许了个好人家。”
“夫家都是厚道人,知晓她身世可怜,更是加了倍的对她好。”
“原以为这辈子是要苦尽甘来了,没想到天意弄人,丈夫出去跟船遇上水患,连人带船都被淹下了水,再也没回来。”
“家里头的男人没了,公婆着急上火,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倒是喂饱了那些远亲近邻的,瞧着他们孤儿寡母,便把人给赶了出去,强行霸占家财。”
“最后还是一路乞讨,到了江安县,遇见好心人接济了把,这才活下来,落地生根安了家。”
周更冷声打断了人:“大人怎么突然跟我说起我娘的事儿?”
他刻意咬重了“我娘”两个字。
县令看着他:“我一向视你为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左膀右臂,就是因着你是个孝顺的。”
县令刻意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几个字上咬了重音:“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周更正想开口让人不必杞人忧天,就听见县令说:“老人家虽说半生飘零,身世坎坷不幸,但好在有个孝顺儿子。”
“周更的孝顺,街坊四邻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他看着人:“有心之人,只需要稍稍打听……”
“我明白了。”
真的周更已死,假的……自然顾不得真周更的瞎子老娘。
有心之人哪怕只是蹲守个两三日,也能看出端倪来。
县令这是在提醒他。
只是,他想不明白,县令为何要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已经倾向于他的阵营。
正欲探个究竟,车舆外传来梆梆梆三声,马车随之跟着停了下来。
车夫又轻敲了两下门,打开门,撩起帘子来,毕恭毕敬的开口:“大人,到了。”
朝凰绣坊几个烫金大字,顿时映入眼帘。
县令略整了整衣衫,扬起笑来:“走吧。”
他语气轻松自在,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丝毫不见刚刚的严肃正经。
宋尧早早就遣了人,到路上去盯着来往车辆。
县令的马车一进巷子,她就得了人的回禀,略拾掇拾掇,带着姜安宁出来等在门口往前迎了十几步。
“县令大人,欢迎欢迎,快快里面请。”
宋尧十分热情的跟人客套着,等全了礼数后,迎着人往后院去了。
“如今天儿有些热起来了,咱们寻常总是贪些凉快,无风无雨的,就好把饭菜摆在院子里头吃。”
她引着人先去了正堂落座奉茶,又询问起人的意见:“倒是不知道县令大人平时可有什么习惯或者忌讳?”
“若是不介意,咱们不妨就把锅子摆在院里头?吹着风,那锅子热气散得快,想来也不会太扑人。”
“或者,还是摆在花厅里头?朝凰绣坊倒是不如旁人家那么雅致,不过后头有个小花园,离不远有个花厅……”
县令打断了人的其他建议:“就在院子里头吧!”
宋尧应了一声,正要吩咐下去。
县令又迟疑着改了口:“还是再等等,看安夫人是什么意思……”
宋尧会意,未免人尴尬,忙转移话题到品茶上:“您尝尝,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全当喝个新鲜。”
“很不错,略有回甘。”县令很给面子的品了品。
宋尧:“能得您一句夸奖,便是这茶叶的福气了。”
正说着话,那边便来了人禀,说是安夫人已经过来了,马车就要进巷子了。
宋尧忙跟县令告罪了声:“我去迎一迎。”
县令也起身,整了整衣衫:“我与你同去。”
安夫人的马车转进巷子时,怒气冲冲的盛越闻,也脚前脚后的跟着过来了。
盛怒之下的人,毫无理智。
他一进朝凰绣坊,二话不说的打砸起来。
柜面上摆放着的绣品,被他扫落一地。
凳椅摆件儿,反正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全都被人给推倒在地上。
宋尧与县令来时,就看见人在用脚碾踩那些被扫落在地的绣品。
“盛越闻,你干什么!”
宋尧惊得瞪大了眼睛,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去推搡阻止人。
“你疯了!”
“跑我这来撒什么野?”
盛越闻初时被推了个趔趄,险些站不稳。
等回过神,他猩红着眼,冲上去狠狠地掐住了宋尧的脖子。
“盛越闻、咳咳,你、你干什么,盛越闻!”
“你放开我!”
“盛越闻,你发什么疯,放,放开我!”
宋尧被人强行按在柜台上,使劲浑身力气,也未能挣脱开分毫。
“盛越闻……”她用力拍打着人铁钳似的双手,奈何丝毫不见作用。
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眼睛逐渐的在翻白:“盛、盛越闻……”
你疯了!
光天化日,竟敢杀人!
宋尧感觉自己渐渐的没有了力气去与人挣扎相搏,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头脑越发的混沌起来。
“盛……”疯子!
疯子!
她无声且绝望的呐喊,手臂本能的用力拍打着人的手,想要重新获得一丝喘息。
事情来的太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的人都还来不及反应。
县令回过神,忙回去找周更过来。
姜安宁本是在屋里头做绣活,听见动静,赶忙丢下手中的一切,跑过来。
“宋姐姐!”
她看见盛越闻疯魔似的掐着宋尧脖子,想都没想的,就冲上去。
可明明她已经力气足够大了,却也只是将人的手指掰开了些许。
等人重新又得了机会,登时更加用力的掐紧了宋尧脖子。
宋尧啥时间脸色惨白,连眼白都翻了过去。
“宋姐姐!”
姜安宁吓坏了,想要将掐在人脖子上的手给扒开,却又因不得其法,始终空费力气。
盛越闻侧对着她,她每每想要从旁边将人推开,都会适得其反的,给了人机会,将宋尧钳制的更紧。
姜安宁惊慌的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用蛮力略略阻挡,给宋尧争取拖延住一线生机。
来人啊!
快来个人帮帮她啊!
弹幕!
弹幕呢?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弹幕忽然不见了?
有没有人能帮帮她,让她知道,眼下究竟要怎么办,才能够把宋姐姐从那个疯男人手中救下来啊。
“宋姐姐……”
她声音哽咽,急得眼泪哗哗直掉,恼恨起自己先前的懒怠。
原本那日,赵家人打上门,她险些无力还手时,已经打算了要去习武。
奈何一直被事情缠着脱不开身。
到后来,她又惊异于自己受到【打赏】的加持,获得了大胜从前许多的力量。
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掰碎了青砖。
再后来,更是遇见了拦路打劫的段青山……
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人给打了个屁滚尿流,求饶求打。
当时她就以为,以为,自己已经是足够有自保的能力了,对习武强身这件事儿,就越发的不上心。
可现在……
她根本不知要如何应对,才能将人安全的救下来。
空有力气却发挥不出作用。
偏偏她自认为足以自保的大力气,也在此时作用寥寥。
情绪上头,疯魔起来的男人,仿佛是有用不完的蛮力。
往常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提醒她如何应对危机,给她提示、教她技巧的【弹幕】,也在这个时候,突然没了声音。
她要怎么办?
姜安宁忽地就没了主意。
段青山与周更随之而来,也没能很快的拿下盛越闻。
明明平时瞧着弱不禁风的男人,此时发起狠来,像是吸走了十头牛的蛮劲一样。
盛越闻似乎是下了狠心,誓要拖着宋尧一起死才罢休。
“宋姐姐……”
姜安宁急得不行。
“宋姐姐!”
眼看着宋尧的脸色已经涨紫,段青山跟周更还是没能将人制服,姜安宁咬了咬牙,发下狠来。
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用力的握在手中。
在段青山与周更第二次上前去,抓住了盛越闻的双手,想要将人拉开时,姜安宁略犹豫了几息,最终还是咬牙冲上前,狠狠地将碎瓷片,扎进盛越闻的脖子。
唔……
盛越闻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松开手,本能去捂住自己险些被捅穿的脖子。
他看了看宋尧,犹有不甘心。
又看了看姜安宁,意外、愤怒、恼恨……无数种情绪交杂着。
盛越闻张大了嘴巴,唔呕唔呕了几下,哇的一口,吐出好几口鲜血来。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张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倒是更大口的吐出不少鲜血来。
唔呕唔呕了几下,盛越闻两眼满是不甘的瞪圆了,嘭地一声倒在地上,气绝而亡。
众人都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呆住。
尤其是‘周更’。
他仿佛是从未认识过姜安宁一般,牙关用力紧咬,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个他印象中,娇娇小小,软软糯糯的小女孩。
段青山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偏移到了县令的身上,想着是杀了县令再顶罪,会不会好一点。
毕竟,当官儿的老爷就在这里瞪着眼瞅了全程,他要是这个时候说,这疯男人是他杀的,恐怕不太会容易被取信。
除非,在场的其他人,都愿意装傻充愣。
他在心里评估些县令的武力值,一对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就是旁边那个捕头有些麻烦,得将两人分开,逐一击杀才好。
姜安宁手上沾了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冲到已经昏过去的宋尧身边。
“宋姐姐!”
这会儿,沉寂了许久的弹幕,也终于姗姗来迟。
【卧槽!】
【卧槽!!!】
【这娇滴滴的小娘们,竟然敢杀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时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女人还有如此凶狠残忍的一面】
【什么叫凶狠残忍啊?要不是姓盛的那个,吃绝户的男人,突然发疯,险些要了宋尧的命,这女土著也不会奋起杀他!】
【是啊,女土著也是为了自保。】
【这应该算是自卫导致的过失伤人吧?不知道在他们那个时代,这种情况会如何判决……希望女土著会没事儿】
【要我说,杀人就该偿命,不管怎么说,盛越闻跟宋尧,都是名义上的姐弟,家务事罢了,姜安宁一个外人,胡乱插什么手?还把人给杀了,还是当着县令跟捕头的面,简直是目无王法!】
【楼上的在放屁!】
姜安宁轻皱了眉。
弹幕上文字,大多都是在讨论她杀人的合理性,或是支持,或是……谴责、谩骂,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论。
没有一条是实际有用能帮得上忙的。
她瞬间就对弹幕失去了期待。
安夫人的车马快要到朝凰绣坊,还没有看见人来相迎,心中已是不悦。
略等了会儿,还是不见人,便有了几分兴师问罪之意。
她沉着脸,迈步进来,冷不防的与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盛越闻对视,‘娘诶’一声,险些吓得站不稳。
好在是身后跟上来的丫鬟,眼疾手快,在她趔趄向后摔去时,伸手扶住了她。
“怎么回事?”
她拧紧了眉,看向昏迷不醒的宋尧,跟沾了满手血的姜安宁,快走了两步上前,伸手探了探人的鼻息。
还有气儿!
就是忒微弱了些。
“对面就有医馆,先把人送过去看看再说,别耽误了救治!”
有了安夫人发话,其他人倒也没什么意见,纷纷出手帮忙,抬着宋尧去了对面的回春医馆。
无人理会倒在血泊中盛越闻。
医馆外。
县令止住脚步,没有跟着一起进去。
他看向旁边同样还没太接受刚刚那一幕的‘周更’,沉了声音问:“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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