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三章:疑心
曲月吟不说话,抬手就撕下了袖口内的一块布料,问道:“伤在哪里?”
纳兰瑄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他不敢相信这个素未谋面刚刚还受过他恫吓的少女居然不怕他,相反还要救他。
“难道你想要失血过多而死?”曲月吟看着他冷冷的说道,只见他一只手紧紧的按在腹部处,那里明显还有血迹在不断渗出,把一只手都给染红了,可以知道这应该是他最为重要的创口。
所以曲月吟也没有再多说,直接就扳开他的手,找准伤口给他包扎起来。
纳兰瑄闷哼一声,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少女,那张脸虽然算不上是倾城绝色,但是那双眼睛却如古井深潭一般,幽深的让人看不清楚。
“你为什么要救我?”纳兰瑄低声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如果想要活命,就少说一点话。”曲月吟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也未停下手上的动作。
她的行事作风,倒跟一般的弱不禁风的千金大小姐有所不同。
片刻之后,她把他的伤口包扎完整,但抬眼看见自己满手的血迹,她还是皱了皱眉,就这样子出去不让人怀疑才怪,她得找个时机到溪边去把手上的血迹清理了才行,更何况自己在这暗厢里呆这么久,终归也是不妥的。
思及此,她抬头对纳兰瑄说道:“你伤口的血算是止住了,呆在这里不要乱动,等到了目的地我会寻个时机把你安顿下来,在这期间你就先忍一忍,这里面放的也有干粮和水,渴了饿了你就自己解决,我先出去了!”说完曲月吟就站了起来想要出去。
“慢着!”纳兰瑄忽然叫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问你一句,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
曲月吟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把两只沾血的手拢到了宽大的衣袖之内,淡淡的说道:“你现在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眼见着大家都在各自打理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曲月吟这才暗自里松了一口气,趁人没有注意快步走到了溪水边洗干净了手上的血迹。
“小姐,你刚刚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回来的时候彩儿一脸不满的说道。
“肚子饿,就多找了点吃了咯!”曲月吟不以为然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再正常不过,只是她看了下四下无人,便凑到了彩儿的耳边迅速的说道:“你别让人靠近我们那辆马车的暗厢,尤其是曲婉芸和童嫂,具体原因我到了目的地再给你说。”
“……”彩儿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不知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最终还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便再度出发,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镇国寺才行。
再度启程的路上,曲婉芸再也不敢挑衅曲月吟,到现在为止那女人发狠的样子都让她不寒而栗,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会露出那样狠戾决绝的表情,仿佛要将这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一般,这曲月吟果然是不一样,大不一样了!曲月吟那会儿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实在是可怕。
曲婉芸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现在自知自己惹不起曲月吟,就索性躲得远远的,一路上甚至连嘴都不张了,就看看风景了事。
童嫂一路倒是瞻前顾后的不停的想要讨好曲月吟,无奈她的反应一直都不咸不淡,搞得童嫂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也讪讪的坐到一边去了。
眼见无人打扰,彩儿才凑了上来,到底压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心,她悄悄的问道:“小姐,这暗厢里有什么啊?你不能让她们靠近?”
“问那么多干什么?到了寺庙里我自然会告诉你!”曲月吟佯怒的敲了敲彩儿的头,便靠在了窗外,说句心里话,她其实还有点担心,那车里的人,究竟受不受的住这一路的颠簸。
但是别的更好的办法,她也没有了。
经过一路的舟车劳顿,大家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镇国寺。
见到了寺庙内众多的出家人士,出于礼节,免不了是一番上香叩拜的折腾,又因为这镇国寺的主持了无师太是大夫人娘家杨家的旧识,所以杨依柳今晚免不了要和了无师太到禅房里去叙叙旧,两个人聊聊往事。毕竟这了无师太,对杨老太君可是关心的不得了。
杨依柳临去之前倒是不无细致的叮嘱了这四个女儿一番,还交代了下人好生照管,什么夜里要盖好被子,山里湿气重以免着凉;什么山里蛇虫鼠蚁多,晚上要关好门窗。
直让寺庙里的僧人都纷纷称赞道大夫人真是善良贤惠,体贴入微,不愧是曲将军府上的当家主母。
只有曲月吟心里清楚的很,她这副样子是专门做出来给人看的;她到底有多佛口蛇心,前世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今天晚上她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她不会亲自动手罢了;和了无师太在禅房里谈了一晚上的心,这是多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到时候即使自己出了什么事,也和她大夫人毫无关系,毕竟了无师太如此高的威望,有谁敢去质疑?
但是曲月吟可没有忽略杨依柳走的时候给童嫂使得那个眼色,想来,这就是童嫂要跟来的原因了,就算当时自己没有同意,杨依柳也一定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给带来。
只不过她们失策就失策在,纵然童嫂看起来是自己的最为亲近的奶娘,可是自己早就已经看透了她了,又怎会轻易相信?
杨依柳和了无师太走了之后,曲月吟等几个小姐就由寺庙里的老僧带到了要歇息的厢房里去。
到了选房间的时候毫无疑问,曲兰心曲兰茉两姐妹要住在一起,曲婉芸本来是要和曲月吟住在一起,不过这回她打死也不和她住在一起了,非要吵着自己一个人住,便也只能由得她去了。
最后曲月吟和彩儿住一间房,童嫂自愿住在了紧挨着她们房间偏小的耳房。
一切都在曲月吟的意料之中,不过她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问童嫂:“奶娘,你怎么不和我们一块儿睡啊?我瞧了那厢房的床,睡三个人是还是不成问题的,你不是说晚上还要给我讲故事么?”
“这个……”童嫂脸色一僵,随后勉强笑道:“老奴到底和小姐尊卑有别,怎可同睡于一张榻上?小姐要是想听老奴讲故事,老奴讲就是了,待小姐睡去老奴再走也未不可……”
“也不知道是谁巴巴的说着小姐认床非要上赶着来的,来了却还是睡到另一间屋子,那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彩儿头一偏,小声的嘀咕道。
童嫂脸色一变,不屑的说了一句:“也总比有些人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好!”
这句话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说的是彩儿还是通过彩儿映射曲月吟,彩儿脸色一变就要上去和她分辩,曲月吟却笑着制止了她:“和奶娘争辩个什么?横竖她也是为了我好,要是奶娘想要一个人睡也无妨。”
“老奴实在是怕扰了小姐安宁而已……”童嫂在一旁赔笑道。
曲月吟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的心里可清楚地很。为什么童嫂不愿意和她睡一间房?只不过是因为呆在耳房她一样可以监视自己,同时可以大大减轻自己身上的责任,毕竟不是一间房,照顾上难免会有所疏漏;若要是呆在一间房里自己出了事,那怎么样童嫂也有很大的关系了。
真是想的周到,自己又怎么能不成全呢?曲月吟心底冷冷的笑了一声。
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因为今天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加之大夫人和了无师太呆在禅房也不会出来,所以晚膳也没有做统一的安排,各自都在自己的房间解决了就是。
童嫂自告奋勇的做了一桌曲月吟爱吃的菜,虽然都是素斋,可她在曲府呆了十几年,又照顾了十几年曲月吟的饮食起居,自然知道哪些菜曲月吟爱吃,又该怎么做。
主仆三个人又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吃饭,童嫂亲切的夹起一块竹笋放到曲月吟的碗里说道:“小姐,老奴记得您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炒竹笋了,今天难得这山里有新鲜的嫩竹笋,我就给您炒了一盘,也不知道这味道你还喜不喜欢?”
曲月吟的表情也仿佛很受触动一般,捻起那块竹笋尝了一下,转头感动的对童嫂说道:“这么多年了难得奶娘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还肯费这么多的心思为我做这么多的菜,我真是……”说着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
“小姐说哪儿的话?老奴照顾了小姐十几年,小姐早就比自家的女儿都让老奴亲了,还说这么客气的话?您快吃。”说着又加了几筷子菜到曲月吟的碗里。
“嗯,奶娘你也吃!”曲月吟一脸的感动,也夹了几筷子菜到童嫂的婉里。
“嗯,谢谢小姐。”童嫂也拭了拭眼角的眼泪,点了点头开始吃碗里的饭。
一顿晚饭吃的其乐融融,仿佛什么芥蒂也没有了,这一切要是真的就好了。曲月吟看着童嫂收拾了餐具走出去的背影,眼中的感动早已经消失殆尽,只余一片冰冷。
彩儿凑了上来不放心的说道:“小姐,你说这童嫂会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啊?小姐你刚刚怎么就吃了?”
“她不会下毒,你没看见她也吃了吗?”曲月吟用手帕擦了擦唇角,轻描淡写的说道:“这顿饭不过是她要取信我的表现,她应该也知道这么久了我根本没有吃过一口她做的饭,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今晚做准备罢了,还真是心急。”
“今晚,今晚她们要干什么?”彩儿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在这深山里可就只有自己和小姐两个人,万一要是动起手来,她们怎么招架的了?
“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听我的就是了……”曲月吟却微微一笑,仿佛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低头对彩儿耳语了几句,彩儿便会意的点点头走了出去。
眼下其他的人应该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曲月吟踏出房门看了看,周围都静悄悄的,并无一个人,便放心的带着自己刚刚特意留的饭菜往停马车的方向走去。
经过了曲月吟的包扎,又吃了些东西喝了些水,纳兰瑄虽然仍旧虚弱,状况却比上午好了许多,这会儿吃了点热乎的饭菜,感觉周身都有气力了一些。
待到纳兰瑄吃完之后,曲月吟叮嘱了他几句便收拾了东西迅速走了回去,她现在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在外面逗留。
山里夜凉,睡得也早一些。又过了一会儿到了就到了要安寝的时候。
曲月吟梳洗了之后正要打算睡下,就看见童嫂笑着端了一盅姜茶进来,关怀的说道:“小姐这山里寒气大,露水重,你快喝了这姜茶去去寒气,也能暖暖身体呢!”
“真是麻烦奶娘了!”曲月吟笑着说道,一抬眼看见彩儿正从门外进来,在童嫂的身后做了一个完成的手势,她脸上的笑意更深,便在童嫂炙热的目光注视下,仰头把这一碗姜茶完完整整的喝了下去。
“感觉喝了身体真热乎了一些,要是还有的话奶娘也喝一些吧。”喝完了之后曲月吟擦擦嘴角,也同样关怀的说道。
看着曲月吟把一碗姜茶都喝了下去,童嫂一颗心就落了下去,忙陪着笑说道:“小姐不必担心老奴,老奴一把老身子骨了不碍事的。”
“那奶娘忙完了也早点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你也辛苦了……”曲月吟看着童嫂柔声说道。
“哎!小姐你也好好休息。”童嫂心中正暗自高兴,也没有再多在意其他的事情,答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小姐你想的果然没错,童嫂要给你的那杯姜茶果然是掺了东西的,不过……”彩儿狡黠的眨了眨眼,继续说道:“不过小姐现在你不用担心了……”
“我当然不用担心了,你做事,我放心!”曲月吟笑着开起了彩儿的玩笑,既然刚才她都表示没问题了,不然她怎么敢喝下去?
刚刚她就对彩儿说了让她到厨房里去监视着这童嫂的一举一动,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开始她还装模作样的在那里洗碗,后来又要熬什么姜汤,结果这姜汤才一端上灶头,她便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加了进去。
“还好小姐你和这老毒妇在一起呆了十几年,对她的习惯估算的分毫不差,她给你做了一盅姜汤,同时也给她自己留了一盅,这老东西表面上似乎十分的尊重你,私底下可真是一贪婪的很,几乎你的每样东西她也都想享用一番。”
“我知道……”曲月吟淡淡的说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趁她出恭的时候悄悄的进去把那两个盅的位置给掉包了,她哪里知道?回来就把那盅好的姜汤给你端来了,哈哈哈,,剩下的那盅她就自己好好享用吧!”彩儿忍不住笑道,一脸大快人心的表情。
“其实她给我加的这东西也不是什么毒药……”曲月吟不屑的笑了笑:“应该是那种类似迷药之内的东西,让人睡下去就醒不过来,睡得死气沉沉什么也不知道,那就方便他们为所欲为了……”
“她们那样歹毒的心肠,怎么不直接下毒?这样不是更加方便一些?”彩儿嗤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她们没那么傻,你想一下,这饮食都是出自童嫂之手,要是真的在这上面动手脚,一查不就查到她们那里去了?那不是枉费心机?”曲月吟淡淡的说道。
“哼,这些歹人的心机可真是缜密的很。”彩儿脸上已经染上了怒气。
“罢了,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且慢慢看她们能做些什么。”曲月吟轻笑着,仿佛根本没有把这一切放在心上。
“那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彩儿疑惑的问道。
“不做什么,上床睡觉。”曲月吟说完,就又重新回到了床上,被子一盖,就打算睡觉:“彩儿,你去把蜡烛熄了,也去睡觉吧。”
“小姐,我们怎么能够睡觉呢?你明明知道她们今天晚上要搞什么诡计!”彩儿不可置信的说道。
“你这丫头说你聪明你有时候又实在笨的很,你知道童嫂她们现在最盼望我们做的事情什么?就是睡觉。”曲月吟白了她一眼。
“我明白了!”彩儿恍然大悟一般,只有等她们睡着之后童嫂她们才会有所动作。
说着她立马就走了过去把蜡烛吹灭,自己悄悄的走到房门口站定,一片黑黢黢的,倒也看不出来门口站了个人。
为防万一,曲月吟在枕头下面还藏了一把极为锋利的剪刀,毕竟她也不知道童嫂究竟要做些什么。
估摸着再过一会儿童嫂就会有所行动,曲月吟闭上眼睛假寐起来,还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还是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曲月吟正在心里感到奇怪,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曲月吟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就要起身,然而下一秒她的双手就被制住,只听见一个压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道:“别叫,是我。”
竟然是纳兰瑄!他是怎么进来的?明明她丝毫的声音也没有听见!
曲月吟第一次感到心中升上了一丝寒意,但更多地是愤怒,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掩饰不了她语气中的怒意:“你怎么进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夜晚这么冷,难道你要我睡在外面啊?”纳兰瑄的语气中竟然满是无辜,好像他没做错任何事情似的。
“我救了你就算不错了,你别不知好歹!”曲月吟咬牙说道:“彩儿呢?她明明守在门口,你怎么进的来?”
“那丫头已经睡着了,以本皇子的身手……咳咳……进你这间屋子又有什么难的?我这伤不能受寒,不然你以为我稀罕到你这里来?”纳兰瑄故作不屑的说道,其实若不是信任,他大可以在半途或刚才一走了之了,但是也不知怎么了,他就是莫名的相信了这个女人是真心帮助他。
想想他也觉得自己也是够了,生在皇族,经历宫斗沙场征战多年,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眼前这个女人,若是她怀有半分不轨的心思,自己这一来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然而曲月吟却没了声音,半晌才生硬的开口道:“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的伤的确不能着凉,若是感冒引发感染了,后果将会十分严重。”
本来只是随口膈应她几句,可这个女人居然对自己道歉了,纳兰瑄忽然就尴尬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人正在尴尬之际,忽然窗口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纳兰瑄一惊,正要动手,手却一把被曲月吟给按住了。
他有点疑惑的看着曲月吟,正要开口问,就听见曲月吟低声说道:“别动别说话。”
话音才落,童嫂的脸就出现在了窗外,她先是试探性的在窗口叫道:“小姐,小姐,你睡了吗?”
曲月吟闭上嘴巴不应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纳兰瑄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幸好他本身就穿着黑衣服,在一片漆黑中根本分辨不出来;童嫂试探性的叫了几声,见屋子里毫无动静,就缓缓的将一个麻布口袋拎上了窗台,把系口的绳索解开,她手重重的一抖,一根什么东西就被扔了进来。
童嫂鬼头鬼脑的往窗子里探头看了一眼,就迅速退了出去,关紧了窗户,只听卡拉的一声响,竟然把窗梢也给从外面插死了。
呵,真是铁了心的要置她于死地。
曲月吟目光冷凝,死死的盯住那在地上不停扭曲的绳形物体,借着月光还能看见那身上闪着寒光的鳞片,那赫然就是一条毒蛇!
曲月吟瞳孔剧烈收缩,忽然记起彩儿还在门边,被这蛇咬一口的话只怕就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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