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喝点水
奶白的鱼汤上飘着零星油点,因为放置的时间太长有些凝固,一动不动滞在那里。
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是陌生的眼神。
——他不认识她。
阚枳下垂的手指弯了弯,心里有些无措。
“小阚,你怎么了?”舒兰转头望她,面带关心。
冷静。
冷静,阚枳。
他只是一个和狗皇帝长着一样脸的陌生人罢了。
阚枳压着自己心中翻腾的情绪,缓缓开口,声音竟然有些喑哑:“不好意思,刚才看到脚底下有只虫子,吓了一跳。”
她弯腰将凳子拉回身后重新坐下,表情冷静自持,没人看的出来她情绪不对劲。
只有不远处的谢容时敛眸思索。
她好像在勉强。
他脑中下意识跳出这个想法。
他们真的不认识吗?那之前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谢容时百思不得其解,但表面依然淡定。
不得不说,他和阚枳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
见谢容时把目光转向餐桌,葛关笑道:“我们正好在吃饭,你们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和谢容时一起来的男人叫张新,是谢容时的助理。
虽然他接手这个大少爷时间不久,但对于对方龟毛的个性也算是有所了解。
让这个挑剔的大少爷和这么多生人一起吃饭,还是在已经开席之后?
张新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用……”
下一秒,谢容时打断他:“好。”
张新:“……”
【这个帅哥不像是来蹭热度的小明星啊我觉得。】
【就这脸,这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娱乐圈的人吧。】
【和他一起的那个男生好像他的助理啊哈哈哈。】
【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很贵,像是手工定制的那种,很合身。】
【也可能人家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哈哈哈。】
【阚姐的表情很怪,她不像看见虫子就会发出那么大动静的人。她认识这个人吗,两个人颜值好搭。】【捧脸】
不得不说,最后一条弹幕在某种程度上真相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应答让葛关愣了一下:“……那你们的行李先放一边,请坐。主食米饭,可以吗?”
“可以,麻烦了。”
谢容时冲他微微颔首,然后对着张新道:“我坐那个小姑娘旁边。”
张新点头,推着他的轮椅去了谢容嘉右手边。
正巧今晚谢容嘉和阚枳挨着坐,而方蕾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阚枳感觉谢容时从她身后经过的时候,她身上的肌肉紧绷,无意中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而谢容嘉小朋友看见这个长相帅气的大哥哥坐在了她的旁边,不由有些害羞的往阚枳那边靠了靠。
“你也坐。”谢容时对身后的张新说了一句,然后扭头看向紧张的小姑娘。
他面上毫无波澜,声音温和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谢容嘉。”小姑娘细声细气地回答。
“名字很好听。”谢容时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未曾直达眼底,为了掩饰自己的凉薄,他本就温柔的桃花眼表现得更加和煦。
他这个表情简直和狗皇帝使坏时一模一样。
以前狗皇帝要算计人时也总是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其实是笑里藏刀罢了。
只是,三公主是皇帝最疼爱的妹妹,他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阚枳强压下心里那股说不上来的失望感,稍微抬了抬眸子,就发现对谢容时一举一动都十分敏感的不止有她。
坐在她对面的方蕾此刻面如土色,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恐惧的东西。
在看到谢容时微笑着将手落在谢容嘉头顶时,方蕾的脸色彻底变了:“别动她!”
她的音量不小,又尖又细,引得桌上其他本来在看谢容时的几人都扭过头去看她。
“……妈妈。”见到方蕾这个样子,谢容嘉害怕的缩了缩头,躲开了头顶的手。
谢容时顿了顿,放下手然后抬头看向方蕾,脸上有微笑和疑惑,似乎在问,你怎么了?
这个混蛋。
方蕾真的没想到谢容时会亲自过来。
不是说他出了车祸,身体和精神都非常不好吗?现在怎么坐着轮椅都要过来找她麻烦?
方蕾对谢容时有种难以磨灭的恐惧。
当时她怀着谢容嘉,好不容易混进了谢家所在的别墅区,想要找上门去。结果她还没见到谢天群,就被那时还是个学生的谢容时拦在门外。
那天她大着肚子,身形狼狈,而面容略显稚嫩的谢容时冷冷地站在大门口,看着她被保镖像拖拽畜牲一样拖了出去。
她先是被带去做了穿刺,确认肚子里不是野种后,就被困在一家私立医院直至生产。
后来,她被谢容时赶去了外地,这些年都没能回过京城。
尽管她一直拿着谢容时给的抚养费,但她不甘心。
凭什么那个女人可以顶着谢夫人的名号,穿着最华贵的礼服出入高端舞会;而她只能拿着打发叫花子一样的钱,她的女儿至今都只能顶着私生女的身份活着?
这一切,都是谢容时害的。
倘若谢天群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他会这么袖手旁观吗?
这就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她要站在最高调的地方,让谢容时母子整夜整夜的担忧恐惧,最后宣布自己女儿的身份。
她方蕾,将取代因为车祸奄奄一息的谢母,正大光明的进入谢家。
想到这里,方蕾的恐惧方才减少了一些。
就算谢容时来了又怎么样?
他敢说出谢容嘉的身份吗?他坐着轮椅的腿还站的起来吗?
一个废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只要她不离开直播间摄像头的范围,谢容时什么都做不了。
方蕾迫使自己镇静下来,淡淡解释了一句刚才的歇斯底里:“小孩子怕人,不要吓到她了。”
摸了摸旁边紧紧贴着她的小身子,阚枳无语一瞬。
孩子最怕的明明是你吧。
“是吗,抱歉了。”谢容时淡笑道。
“不过我第一眼看她就觉得很亲近,可能是因为我们名字很像吧。”
“你叫什么呀帅哥。”房客之一的女孩问到。
她明显变得很兴奋活跃,以往只有和项明说话时才会这样。
“谢容时。”
“真的欸,你们就差了一个字。”贺修言睁大眼睛:“这么巧,就像兄妹似的。”
谢容时笑着点头:“所以我说看她很亲近。”
“那你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住店呢?”女生房客又问。
“我白天在办出院手续,所以来的比较晚。”谢容时适时咳嗽了两声,继续解释:“刚刚出了车祸,身体还没好全。这边环境好,过来修养一下。”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无奈地笑了笑。
看着他苍白的脸,其他人都面露同情,嘘寒问暖起来。
阚枳和方蕾在一边冷眼旁观。
方蕾:呵呵,明明就是心急地要命,担心丢掉谢氏太子的地位,所以哪怕拖着断腿也过来监视她们母女。
阚枳:笑得次数这么多,有问题。
——不对,他不是皇帝,她不能总把皇帝的性格特点套用到他的身上。
阚枳努力想把对两人的印象分开,也许这个谢容时就是个暖男说不定呢?
她催眠自己不要去想,怎么会这么巧,不同的时代却拥有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
……
整个晚餐从开始到结束,似乎都被谢容时影响了,他不断抛出问题,又吸引着大家提出问题。
他在的地方永远都是他的主场。
甚至就连刚被吓到的谢容嘉也再次靠近他,小声安慰道:“哥哥腿不痛不痛哦,痛痛飞飞~”
看着单纯可爱的小姑娘,谢容时敛住眸子中不明的意味,摸了摸她的头。
-
用餐结束后,阚枳像往常一样主动收拾桌子。
没办法,她不喜欢洗碗,只能抢着干别的活。
而一边的谢容时没和其他客人一样出去消食,他坐在原地,好像在思考什么。
他的存在让阚枳很不舒服,尽管她已经尽力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总觉得有道视线落在她的后背。
这时,一道猛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听旁边的人似乎把肺都要咳出来,阚枳无奈低叹,犹豫片刻后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
“谢谢。”
谢容时接过水,抿了几口,嗓子方才舒服了点。
阚枳随便点了点头,也没看他,端着盘子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又拿着抹布出来准备擦桌子。
看着女人勤劳的背影,谢容时沉默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该干这些活儿的。”
这回把肺都要咳出来的人换成了阚枳。
真的是狗皇帝???
只有他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不应该干活。
谢容时悠悠递给她水,学着她刚刚的语气:“喝点。”
阚枳举起瓶子,突然发现里面只有三分之二满。
喉咙的痒意缓和下来后,阚枳下意识愤怒道:
“狗东西,你有病吧!”
干嘛给她被他喝过的水,还当这是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齐,而她只是依附于他的皇后?
在阚枳气忿的目光下,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他的真面目。
谢容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眯眯的瞅着她,眼中充满审视,语气十分肯定:
“你果然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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