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闻岁说还行那是带了点儿主观打压色彩,不是还行,是太行了。
他自认自己身材算是标准,高中三年的闲暇时间几乎都泡在了篮球场,长期练着,很容易就有了流畅的肌肉线条。
原以为像江暗这种专注学习忙于打工的好学生比较清瘦,事实证明,现在学神也得全面发展。
闻岁笑了笑,眼尾微挑,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揶揄:“哎,摸下怎么了?这么大一人还怕羞啊。”
江暗抓着他的手没放,低声说:“手挪开。”
感受到五指缠绕的力道,闻岁转了下手腕,禁锢很紧,愣是没转动。
他掀起眼皮,表情露出一丝无语:“这么小气,服了。”
江暗:“……”
对峙两秒,往后退了一步,妥协说:“那你摸吧,随便摸,摸到吐为止。”
江暗把他手往上挪了几寸,按在腰上,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气势。
闻岁啧了一声,动了动手指想要抽出来:“老子不稀罕了,松手。”
两人视线一碰上,眼神滋滋冒着火。
江暗把他的手安安稳稳地放到一边后,就着手上的t恤直接套人头上,直接把风光遮挡了一大半。
闻岁烦得不行,抓着衣服往下拽:“有手,我自己穿。”
江暗盯着他那点毛手毛脚的小动作,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又把人惹炸了。
本来就没哄好,现在倒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他知道闻岁有时候脾气挺冲的,倒不是胡搅蛮缠,平时也挺好说话,懒散着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就是有某些底线,稍微触碰就容易长刺。
记得初一刚入校没多久,班上有个跟闻岁关系还不错的男生开了句玩笑。
“想想你那便宜哥哥还挺赚,爸虽然死了,但沾着光跟你一起按标准少爷模式培养,这不得去坟头谢谢祖上积德?这样一说,他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少年时期讲话总是口无遮拦,但语气里总是带着几分让人听着不痛快的讽刺。
就这么一句话,闻岁变了脸色,直接抬手掀翻了他的椅子,一拳头就抡了上去。
江暗当时没在,经目击者转述现场,越描述越夸张。
有人说当场就把人脑袋砸了个窟窿,有人说那男生被揍得哭爹喊娘,也有人说五六个同学上去都没能拦住,但得出来的结果就一点,闻岁那一次下手应该挺狠。
毕竟回家的时候,手背也跟着肿了一片,看上去很是夸张。
后来被学校记过,闻仲青出面安抚了对方家长,但学校里没人再敢嚼舌根。
江暗自己倒是很清楚,他就是闻岁的底线,别人说不得,骂不得。
好像过了三年时间还是没变,自己稍微有点界限划分的举动,他就容易炸。
应该感到庆幸的,就是现在重新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折磨谁。
江暗抬手拧了拧眉心,放轻语气:“雨停了,我刚看了眼今天食堂的菜单,有你爱吃的水煮牛肉。”
闻岁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上去,两条长腿往桌子上一放,大爷似的:“不吃。”
一边说着,一边滑动手机屏幕,偷偷下单了一箱牛奶,填上地址。
“你就打算这么饿着?”
“谁告诉你我饿了,我气撑了。”
话音刚落,肚子相当配合地咕嘟叫了一声。
闻岁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不争气的东西。
江暗忍着没笑,顺着给人台阶:“那我饿了,饭卡里没钱,你帮我抵。”
闻岁面无表情静默了几秒钟,心说真是诡计多端,拐弯抹角在这儿插眼等着呢。
他慢吞吞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柜子旁边拿鞋,咬牙切齿说:“行,算你狠。”
挑挑选选,特地拿了一双篮球鞋,往脚上一瞪,整个人瞬间拔高四公分。
没办法,跟电线杆子出门,只能被迫物理上增加一点高度。
小动作收进眼里,江暗轻笑了一声。
闻岁回头瞪他,凶神恶煞说:“我还会长的。”
“嗯,多喝牛奶能长到两米,来得及。”江暗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关门下楼。
闻岁觉得自己被羞辱了,长腿一迈,走得飞快。
-
将近午饭时间,食堂里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每个窗口都排得密密麻麻,人满为患。
大概是方才表白墙的盛况闹得沸沸扬扬,一头银毛又格外扎眼,闻岁走进二楼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各方投射过来的齐刷刷的目光。
好奇的,关注的,带着细碎小声的讨论。
“是不是那个179来着,本人看着挺高啊,这大长腿。”
“他们俩长得也太养眼了点儿,不知道是不是还单着。”
“雾城状元啊,之前上过热搜,那头发贼嚣张。”
“长这样的说实话,一米七我也要。”
“小声点儿,听说他家背景很强,看起来也不大好惹。”
…
这盛世,真如他所愿。
179本人大大方方穿过人群,毫无挣扎地自我调侃:“看看这排面儿,阅兵也不过如此。只是他们是不是没学过四舍五入,怎么着也应该是180啊。”
“你还挺会自我排解,你当时怎么不报180?”江暗笑了一声,摸出裤兜里新领的饭卡,目光落在几个队伍拥挤的窗口,人真够多的。
“这不是年轻不懂事,算了。”闻岁转着手机,看到他手上的卡,“要不我直接给你充四千三?一次性解决。”
“吃不了那么多。”江暗想了想,“你如果要充,两百就够。”
万一下次又不肯吃饭,还能用上这招,烂是烂了点儿,但是管用。
闻岁拧着眉看他,脑子转飞快:“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呢,一次两百,我得跟你跑多少次,你遛狗啊。”
江暗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低声问:“觉得委屈了?”
“没,算了,两百就两百。”
闻岁心想这大概是最近几年养成了节俭的习惯,毕竟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就是怪让人心疼的。
他拿过饭卡,大步走到旁边的充值处,简单粗暴往里面充了一千。
再回来的时候,塞回江暗手里,相当大方说:“你按两百算,还剩四千一,自个儿记账。”
小朋友这么贴心,倒是显得自己很不地道。
江暗拉着他胳膊避开后面拥挤的人群,侧头说:“去找个座位,我去排队。”
闻岁点了点头,插着兜四处晃悠,随意挑了个靠窗的座位,无聊看湖边的人绕着圈散步。
雨过天晴,下面的林荫一片翠绿,映着湖水,交织成一片。
闻岁心里乱七八糟的想,学校这么大,走路多费劲,是不是得买辆自行车遛一遛。
手机连续震动了几下,一通电话锲而不舍地在往这边打,糟心事倒是一件接着一件,给人添堵。
看了眼来电,闻岁啧了一声,不太耐烦地接起:“谢明之女士,骚扰我两天了,到底什么事?”
“儿子,你终于接电话了,之前的通稿都撤下去了,下次有宣传一定提前给你看一眼。”
“那我谢谢你们,还有下次,你们公关部挺轻松啊,逮着一只羊就薅到死。”
那边停顿了几秒,谢明之尴尬笑了笑:“不说这个了,学校还习惯吗?听说你跟小暗在一个宿舍。”
“听说?没个三万字报告都对不起给出去的钱吧。”
闻岁看了一眼还排在队伍里的江暗,瞬间警惕起来,“眼线插得够快的,你们又想干什么?人家都成年了啊,有自主权了,别乱插手。”
“之前送小暗走,你一直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但是爸爸妈妈不觉得有什么错。这几年闹也闹了叛逆期该过了吧。你现在长大了,应该更能明白我们的苦心。现在你们俩一个宿舍,妈妈就是提醒你,别跟小时候一样不懂事……”
“一个宿舍是巧合,我们俩现在根本不熟,感情早淡了,满意了?”闻岁开口打断她,“没事就挂了,我要吃饭。”
谢明之静默了两秒,像是松了口气,絮絮叨叨说了一气儿:“你没离开过我们,一下走这么远,好好照顾自己,那几张卡都开着,钱随便用,别委屈了,听见没。我们最近有点忙,也没送你去学校,有空就去看你。”
闻岁心说这档期得排八百年后吧,资本主义就爱开空头支票。
他敷衍地嗯了两声,挂断电话。
远远地看着江暗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过来,坐在对面,慢条斯理用湿巾擦完筷子递过来。
他随意扫了一眼,菜品一片飘红,全是自己爱吃的。
算他还能有点眼力见儿。
美味佳肴在眼前,别的事儿闻岁懒得多想,顺手夹肉塞进嘴里,含糊说:“你现在吃辣水平果然见长。”
江暗其实仍然不太能吃,也就是迁就人,随便对付两口。
他端着碗汤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刚谁电话,看你一脸不高兴。”
闻岁怔了一秒,随口乱扯道:“骚扰电话,卖房子的,我跟他说没京城户口,买不上。”
江暗好笑地看着他:“听这话你还真考虑了?”
“反正不回雾城,谁爱呆谁呆。”闻岁眼皮没抬,大快朵颐。
其实挺打脸的,刚说着不饿不吃,现在吃得比谁都欢。但脸这种东西今天三番四次已经丢了个干净,也不差这一出。
江暗对于他的胃口大开十分满意,把餐盘往他面前又推了推。
两人难得没有呲火,安静了那么几分钟。
“江神,终于又见面了。”一个高个从后面突然勾住了江暗的肩膀,后面还跟着一个稍矮点儿的。
听到动静,闻岁抬眼看了一下来人,矮的那个早上集合见过,名字忘了,高的瞧着有点儿面生。
他扫了一眼江暗,夹枪带棍地吐槽:“你京大海王吗,怎么是个人都认识,前脚秦思扬,扭头又来俩。”
江暗:“……海王是这么用的?”
“不好意思,我们一心读书的学生只会课本里的词汇。”闻岁长腿蹬着座椅下的横栏,冷嗤道,“四处留情的渣男。”
没自己的日子,原以为这人过得孤孤单单的,没想到小日子还挺热闹。
江暗很无语,微蹙起眉:“我比窦娥还冤。”
闻岁回怼他,不留情面:“你比白莲还白。”
这两人互动实在是好笑,一高一矮站在身后看了会儿相声。
“我是简映,报道来晚了,今天中午才到。这是汪奇粤,都一个班的,我们在班级群里见过。”
简映做完介绍,自来熟挨着坐下,才感叹说,“不是江暗海王,是他实在太强。”
闻岁听乐了:“你玩双押呢,怎么认识的?”
简映觉得这小银毛看着不大好惹,实际还挺好相处,也跟着笑了笑:“全国奥赛的时候,江神一骑绝尘,拿了金奖。大家都巴不得跟他说上两句,沾点神光。他人很不错,集训期间指点过我很多回。”
汪奇粤点头附和说:“这确实是,我一外省的都听过江暗大名,搞竞赛的,应该没人不知道吧。你往食堂嚎一声,闭着眼睛能找出一排他的粉丝,相当牛逼。”
“夸张了。”这一唱一和的,江暗怀疑自己带来了俩水军,五毛一条那种。
闻岁当初没走竞赛这条路子,一心高考,但听着也觉得应该没夸张。
他迟疑了几秒,看傻子似的表情:“你拿金奖没要保送?又跑去参加高考?请问兄台生活还能自理吗?”
江暗没过多解释,四两拨千斤回:“嗯,结果浪翻车了。本来想拿个状元来着,还是某人太厉害。”
突然被夸的某人顿了一下,心情愉悦:“那确实,承让。”
只是这话听得一高一矮痛心疾首,跟自个儿丢了彩票损失五百万似的。
“你这是暴殄天物。”
“你这是挥金如土。”
江暗一脸淡定地喝汤:“我这是助人为乐,给别人多留了条活路。”
闻岁觉得他哥跟着自己学坏了,怎么语气也欠嗖嗖的。
简映刨了口饭咽下去,疑惑开口:“不过我看宿舍名单,你们俩应该跟我们一个宿舍,怎么突然换了?”
食堂这一角落,两人双双沉默。
简映和汪奇粤互相对视了一眼,我是踩雷了吗?看不明白。
最后还是江暗开了口解释:“我跟着闻岁换的,比较临时,没来得及说。”
闻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有些震惊:“真的?”
“嗯,不信你去问宿管,你换房在先。”江暗坦然地点了点头。
反正现在确定了闻岁没想着和自己疏远,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
闻岁觉得这顿饭吃得可真他妈值,敢情是自己冤枉了人家,原以为在躲自己,没想到…
换位思考,想着这人一边心里受着委屈,还要无奈地跟着自己换宿舍,怎么想都觉得憋火。
闻岁心说,啊,原来那朵白莲是我自己。
当着外人,到底还是要点儿脸,于是心怀愧疚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水煮牛肉。
闻岁一脸真诚看着他,微微一笑,瞬间跟人和解:“来,吃,吃大块儿的。”
直勾勾的视线盯着,江暗心里发毛,委婉推辞道:“我吃饱了。”
闻岁用脚碰了碰他的鞋尖,催促说:“你明明都没吃。”
简映侧头看了他一瞬,把自己面前那碗麻辣烫也供奉上去:“这没动过,也给你。”
一双双殷切的视线看着,尤其是对面那位,满眼关爱,实在是难以拒绝。
江暗觉得自己这趟可能是来渡劫的,就着饭勉强吃了小半碗,胃烧得疼。
好不容易一顿饭终于结束,四人在食堂外分道扬镳。
江暗说是有事要去校外一趟,闻岁就自个儿慢吞吞回了宿舍。
只是直到天黑,夜幕低垂,也没见人回来,不知道在忙个什么。
闻岁关了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这两天的事儿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事还是欠考虑。
人家表现得大度,也不见得就是真一点怨念没有,也许只是藏着没说,心里憋屈。
说到底,自己应该主动补偿。
只是他哥情绪掩饰太好,以前很多熟悉的习惯也变了,过往的经历也成了盲点,无从下手。
闻岁翻了个身,无端想到自己那些曾经做过的梦,一个一个片段打碎了从脑海里飞快闪过。
要是今天也能梦到江暗就好了,能提前预知未来,好像不见得是坏事儿。
算了,闭眼,睡觉,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翻来覆去二十轮,睡不着,脑子一片清醒。
闻岁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无奈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边上曲着腿发愣。
-
接近凌晨,江暗踩着点回了宿舍,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昏暗,没拉紧的窗帘斜斜地倾入几缕微光,在地上切割出不规则的图案。
借着残存的光线,江暗眯着眼睛往里面走了两步,和坐在床边的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闻岁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一只脚踩在床沿上,一只脚懒散地垂着,手肘抵在膝盖上,姿势很是大佬,拽了吧唧的。
只是,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捏着牛奶盒,嘴里半咬着吸管,眼神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
怎么说呢,见惯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反差。
反正,冲击力挺强的。
闻岁:“……”
江暗:“……”
半夜偷喝牛奶被抓什么的,枉是平时自称波澜不惊,闻岁耳根子还是没控制住红了一瞬。
销赃已经来不及了,人赃俱获。
本着只要我拉人下水,尴尬就不会发生的准则,他仰着头,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递过去,一副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桃园结义的气势:“喝吗?不够我床下有一箱。”
江暗捻着吸管塞回他嘴里,拍了拍他的脑袋:“慢慢喝,不跟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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